第16章
老毛吓一跳,差点扑棱起来。 好在谢问虽然听到了他刚刚那番厥词,却没说什么,也许是默认,也许是懒得评价。 他只是扫过那一桌狼藉,说“谁吃得多谁收了吧”,便往楼下走去。 老毛委委屈屈“嗳”了一声。 *** 西屏园一楼店面关了半个,只留了柜台里的一盏灯。 闻时下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裹着薄风衣站在那里。身上有明显的湿痕,大概来的时候没有带伞,显得有点狼狈。 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闻时和夏樵的时候愣了一下。 夏樵比她还愣:“诶?是您啊。” 闻时不太记人,只觉得她眼熟。直到夏樵叫了句“张阿姨”,他才想起来这人去吊唁过沈桥,好像叫张碧灵。 本来沈桥下葬那天她也要去,后来临时有事耽搁,便没去成。 闻时对她名谱图上的排位倒是印象挺深,因为他传下去的这一脉沉在倒数第一,张碧灵就在倒数第二。 可以说是难兄难弟。 “你们怎么在这里?”张碧灵看到他俩也很意外。 “来——”夏樵尊重了一下之前的借口,说:“想买东西,来朋、朋友店里逛逛,顺便吃了个饭。” “朋友?”张碧灵更意外了,“你说的朋友是?” “额……就是这的老板。”夏樵硬着头皮说。 一起入过笼,一起吃过晚饭,还即将一起住,怎么也该算是朋友了。但夏樵就是觉得把谢问归为朋友很心虚。 “你们跟谢问认识?”张碧灵说。 夏樵只能“昂”了一声。 闻时补充道:“刚认识不久。” “哦哦。”张碧灵点点头,“怪不得,之前来这边没见过你们。” “您也认识谢问啊?” 夏樵问完就发现自己说了句蠢话。 张碧灵和谢问虽然不同姓,但都算张家的旁支,认识也不稀奇。更何况他们处境还差不多,一个被除名,一个排名垫底,都属于无人问津的那种,没准还有点惺惺相惜。 不过,很快夏樵就发现,他们离惺惺相惜还远得很。因为谢问下楼后,张碧灵跟他说话的状态并不熟稔。 先客气了一番才进入主题。 “你是来拿东西的?”谢问说,“那我得让老毛找找。” “不是。”张碧灵摆摆手说,“都是些不要紧的东西,没什么。我本来是见下雨,又刚巧路过这边,来看看,想找你帮个小忙。有客人的话,我就不多呆了。你们继续聊,我下次有空再来。” 她把单肩包往上掖了掖,冲众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她行色匆匆,转眼便没了踪影,叫都来不及叫回来。 这一出弄得众人一头雾水,直到老毛拎着垃圾袋下楼,他们才回过神来。 闻时没打算久呆,他说了句“我们也走了”,便走到门边,想拿上那把黑伞。 谁知架子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湿漉漉的水痕。 闻时愣了一下:“伞呢?” 夏樵跟着叫起来:“对啊,伞呢?” 他被双胞胎吓过一回,总觉得那把黑伞有问题,根本不想撑着它回去。但不撑是一回事,凭空消失是另一回事。 本来那伞就够诡异了,这么一闹,他更觉得毛骨悚然。 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带着轻飘飘的雨水斜飞进来,擦着脖子而过,就像有什么东西贴着那里轻轻吹了一下。 夏樵当即一哆嗦,起了半身鸡皮疙瘩,条件反射抓住了闻时的胳膊。 闻时正想槽他,余光看见一把格纹伞在旁边抖开来。 “你拿这把。”谢问的嗓音响起来。 闻时接了伞转过头,就见谢问自己撑开了另一把伞说:“走吧,我送你们。” “不用。”闻时说。 “要的。”门口风有点冷,他加了件外套又立起领子,还是虚握着拳咳了两声,劝道:“这边夜路你肯定没走过,走一回你就知道了。” 闻时:“……我胆子很大。” “知道。”谢问戴着手套的手还抵在鼻尖,眼睛在夜色里弯起来,“你不用这么强调,有眼睛都看得出来。但是像他这种胆子的——” 他指了指夏樵,说:“两个人没用,得组个团。” “……” 闻时心说我组团也不用拉病秧子来凑数,这么大风万一吹出病来,算谁的? 结果谢问已经扶着他的肩,连哄带推地示意他别犟着了,赶紧撑伞。 闻时其实有点纳闷,他想说“你知道我拿什么东西当食物,你不害怕?”但又觉得这话问出来有些矫情,便没再开口。 西屏园外的这条街确实有些诡异,也许是生意冷清的缘故,还不到晚上8点,两边的店铺就关完了。 那些店面并不讲究,不知多久没打扫过,窗上蒙着厚厚的灰,雨一淋,就流下一道一道水印,像被划花的脸。 店里的东西影影绰绰,看不清轮廓。有时猛一晃眼,总觉得有人直挺挺地站在漆黑的店里。 整条街居然没有路灯,只有西屏园的一点灯光,远远落在身后,被雨笼罩着,雾蒙蒙的,有点老旧。 这里不让车进来,必须得走到望泉路和这条街的交叉口。 夏樵估计吓得够呛,一路都不敢说话。因为这街上说话会有回音,乍一听就像有人跟在后面叹气似的。 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存在感小到只有脚步声。 街边垃圾桶附近忽然窜过一只黑影。闻时朝那边看了一眼,应该是只野猫,嘶哑地叫了一声,便顺着围墙翻进了望泉公馆里。 “拐个弯就是望泉路了。”谢问的声音在雨里不甚清晰。 “嗯。”闻时应了一声。 他感觉谢问拍了拍他的肩,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颈侧的皮肤,可能是生病的缘故,触感凉得惊心。 又过了一秒,他忽然想起来,谢问是带着手套的,根本不可能是这种触感。 …… 那拍他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3 21:58:10~2020-05-14 22:4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公子如兰 1个;第十七章 翻车 闻时回过头,看到谢问一手举着伞,一手插在兜里。 他伞沿压得很低,挡着斜雨,只露出清瘦好看的下颔。 “你刚刚拍我了?”闻时问。 “我?”谢问脚步没停,却愣了一下,“没有,有人拍你?” “谁知道是不是人。”闻时讥嘲道。 这话把夏樵吓一跳,他一把抓住闻时的胳膊,声如蚊呐:“什么意思?有东西跟着我们吗?” 闻时:“不是。” 他刚好走到长街与望泉路的交叉口,这里立着唯一一盏路灯,灯泡蒙着尘,连光都是灰扑扑的。 夏樵还在抖,他吊在闻时胳膊上,越抓越紧:“不是?为什么说不是?” 谢问也好奇地探过来。 “因为不是跟着我们——”闻时垂眸看着地面,三个人并行,却只有他一个人有影子,“是跟着我。” “……” “夏樵”和“谢问”猛地刹步。 闻时脚下一转,抡起伞就甩向两人! 他动作又戾又凶,甩过去甚至能听到风声。 “夏樵”和“谢问”被扫得退让两步,正要再扑。就见闻时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了一团棉线。 手指灵活地一勾一扯,那团看似凌乱的线便飞快绕在他左手五指间。下一秒,线甩了出去。 那一端明明是空的,却像坠了千斤,带着猎猎风声在那两个冒牌货身上缠缚几圈,又落回到闻时右手。 他微偏着头,肩窝夹着雨伞,绷着劲瘦的十指朝两边一扯,棉线瞬间收紧,死死勒住缠在中心的两个“人”。 它们扭曲着无声尖叫,然后“噗”地散成一片水雾,再没踪影。 闻时直起脖子,重新握住伞柄。 雨依然下个不停,刚刚那一瞬间的紧绷就像个突如起来的插曲,但是闻时知道,他又进了某个人的笼。 他四下看了一圈,隐约看到了望泉路中段有灯光。没弄错的话,那就是望泉万古城了。 闻时打着伞一边朝那处走,一边低头把手指上缠绕的棉线咬扯下来。 结果刚扯了一下,就感觉有东西“啪嗒”一下落在他后颈上,应该是水滴,冰凉彻骨,顺着骨骼线滑进衣服里。 他下意识回头,背后是长得看不到头的路,一片死寂。 啪嗒—— 又一滴水落下来,洇进发梢。 闻时乍然反应过来,他还打着伞,怎么可能有水滴穿伞而过??? 他抬起头—— 一张白森森的人脸贴缩在伞里,湿漉漉的头发垂挂下来,水滴顺着流淌下来。 闻时:“……” 他默然片刻,一手握着金属伞骨,“啪”地把伞收了! 人脸被夹在伞中,发出一声闷闷的惊呼,然后连脸带伞……被闻时扔了。 托这些东西的福,他到达望泉万古城的时候,整个人都湿淋淋的,面无表情往门柱边一杵,比鬼吓人。 夏樵就是被他吓哭的。 “你蹲这干嘛?”闻时踢了那不争气的玩意儿一下。 夏樵吸了吸鼻子,从柱子旁边站起来:“这里视角好,能看到来人,而且这根门柱大,背贴着它有安全感。” 但谁他妈能想到他闻哥不走寻常路,从背后绕过来也不吭声,就那么站在旁边滴水。 夏樵想了想又补充道:“蹲着也比站着有安全感。” 闻时:“你站跟蹲区别也不大。” 夏樵:“???” “这算人身攻击了吧哥?”夏樵说。 闻时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撸,拎着T恤领口抖了抖水:“谢问呢?” “没看到。”夏樵惊魂未定,“我本来跟着你们走的嘛,走着走着就发现你俩怪怪的,伸头一看我草,脸都不对!我当然撒腿就跑,没顾得上看路上有没有其他人。” 他上次跟着闻时、谢问入了一次笼,知道笼心一般是建筑物。这次便没有乱跑,看到这座商场就直奔而来,目标明确地在这蹲守。 “谢……”夏樵每次直呼谢问名字都觉得很怵,没礼貌。但叫谢哥吧,又有点奇怪。因为谢问虽然温和,却给他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他斟酌半晌,才找到一个不那么烫嘴的称呼:“那个,谢老板如果也入笼了,应该知道要来这的吧?” 他刚想说对方有可能先进笼心了,要不咱们进去找找? 就见闻时不太耐烦地拎着T恤前襟,避免潮湿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说:“等着吧。” 你不是不耐烦等么??? 夏樵在心里说。 这座商场设计得像个卷起的纸筒,微微倾斜,线条挺流畅的。如果窗明几净,应该还算漂亮。 但它很久没被清扫,墙面有一道道泛黄的污渍,玻璃也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里面什么样。 站在外面,只能看到几个商铺亮着零星的白炽灯,冷清得像个废弃大楼。 不知道是笼主对它的印象,还是它本就这样。 “闻哥,你说这是谁的笼?”夏樵喃喃道,“会是那个司机吗?早知道不接那把伞了。” 闻时却说:“我故意接的。” 夏樵:“?” 他正想问呢,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转头一看,谢问姗姗来迟。 他的伞好好握在手里,衣服干干净净,就连裤脚都没什么湿痕。可见既没有惊吓,也没有跑动。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就地洗了个澡么?”谢问远远看到他们,哭笑不得地问了一句。 “你没碰到东西?”闻时皱眉问。 “没有。”谢问站在廊下收伞,“还好没有,我这体质可经不起洗露天澡。” 这在闻时听来就很有挑衅的意思了。 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心说菜鸡倒是运气好。他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棉线和打火机,转身去花台那扒拉了几下。 谢问走过来:“这次进笼心你来?” “不然呢?”闻时语气不爽,挑了三根树枝,拿棉线简单绕了一下,“再给你一次机会耍人玩?” 夏樵凑过来说:“我不想再进洋娃娃了,哥。” 闻时:“嗯。” 傻比才想。 自己的水平自己最清楚。闻时饿着的时候没法说什么。现在吃饱了,虽然远比不上有灵相的时候,但放在普通判官里也相当可以了。 最次……也能把谢问这种半桶水吊起来打! 闻时手指已经动了起来。 夏樵看着他弹开打火机,火星亮起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闻哥。” “说。”闻时点了树枝。 “我那天……就是从爷爷笼里出来第二天。”夏樵盯着那簇火苗说,“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看到名谱图上——” 他想说“你的名字好像亮了一下”,但是碍于谢问也在,他咕嘟把这半句咽下去,只提了后面:“名谱图上咱们家那条线好像往上挪了一点点。” 闻时眼也没抬。他把树枝拢进手中,手指绕上了棉线,顺口道:“没眼花,因为刚解了笼。” 夏樵“哦”了一声,忽然有点激动:“那闻哥,你如果多解一点笼,咱们这条线是不是还能再往上爬一爬,排名是不是就高了?” 闻时:“……” 能,真的能。 但这他妈就有点惊悚了。 以前沈桥活着,他随便进笼。这脉排行往上蹦几蹦都没问题,反正都算沈桥脑袋上。 现在沈桥不在了,夏樵这个小傀还没名字。在别家眼中,名谱图上这一脉就算彻底绝了。 一条全员已亡故的线,拖着一排朱笔写的死人名轰轰烈烈往上爬,这是吓唬谁呢? 闻时刚反应过来,当即手一抖。 绕着烟雾的树枝在棉线缠绑中咯啦一碰,带着三个人一起进了笼心。 眼前黑下来的瞬间,闻时心想要完。 等他再睁开眼,就已经在万古城商场里面了。 这栋楼是圆筒形的结构,店铺一个个相挨着,连成一圈,显得略有些拥挤。 很多店面关着卷轴门,门外封着冷冰冰的金属网。也不知道是打烊了,还是干脆不开了。 在那些关着的店铺中,零星夹杂着几家还在营业的。 商场的大灯没开,那些营业的店铺便是仅有的光源,白炽灯照着店门左右一圈,勉强能照应隔壁。 闻时就在这样的“隔壁”里。 他借着光源,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的视线高度,然后他就松了一口气——还挺高的,肯定不是洋娃娃。 但很快,他又高兴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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