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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来说,按照易书元上一世的对比标准,易家居住的西河村距离县城并不算太远,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在北山上用目视就能较为清晰地看到县城所在方位。 只不过如今可不比上一世的道路便捷,这里乡下的路远算不上平顺,林田改道,遇水寻桥,七弯八绕的绕出来十几二十里路都不一定打得住。 所幸易书元在这里虽然先疯傻后是失踪,但现在发现身体却出奇的强健,或许只能是村中百姓的平均水平,但绝对比上一世的易书元强太多了,绝不是他自己以为的那种文弱书生,走这么多路都觉得不算太劳累。 实话说,越接近县城,易书元也稍稍有些紧张,毕竟在这里,他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记忆中上一次他来县城时不过是孩子,经历几十年痴傻和失踪,除了一些空洞的高大热闹等词汇,早已经对县城没多少印象了。 身边的易勇安也有些拘谨,易书元看到自己大侄子这样子比自己更不堪,心态居然放松起来。 “勇安,别这么扭捏,大大方方走路就是了。” “哎大伯,呃……” 易书元摇摇头没什么,率先走向城门,易勇安赶紧跟上。 城门口人来人往,倒是没见到什么兵士查看。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内心略微兴奋和忐忑但表面镇定的易书元带着易勇安,随着其他人若无其事地从城门口走入城中。 一入城内,易书元顿觉眼前一亮,一幅充满风韵的古城画面映入眼帘。 不,不该是古城这种词汇,这本就是元江县城的风貌,典雅古朴与生活气息融为一体,贩夫走卒与城中百姓热热闹闹,这里本就如此,一切都十分自然,不自然的不过是易书元自己的内心而已。 心中摆正位置之后,易书元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放松自我,沿着街道漫步踱入。 元江县地属月州北部,北靠阔南山,南临娥水,虽算不上什么名城大县,但四季分明风景秀丽,除了最近一些年气候有些反常外,一直以来也算宜居佳地,县城照比同级县算是颇有规模了。 易书元带着易勇安走在城中,步伐时快时慢,视线目不暇接,哪怕这一世有过在此的记忆,但终究以孩童时候居多,而且大多数都模糊化了,可以说所见一切都是新鲜事物。 避让挑夫和行人,耳中充斥着叫卖和行人的谈笑,各店揽客的伙计吆喝声也是时有入耳,城中不时有酒食之香,也常有脂粉气味交错而过。 身边亦步亦趋跟着个易勇安的易书元几次被盛情邀请,邀请人既有沿途摆摊的摊贩,也有一些店铺的伙计,只可惜他既不是来消费的,也没啥消费能力,摊贩那边还能装模作样驻足观看一番,那些店铺楼阁是不敢随便进去的,免得徒生尴尬。 到了这时候,易书元心中也早已没什么残存的幻想了。 第13章 得意忘形 易书元在城中走着,视线一直在关注着城中街头可能对文字工作有需求的地方。 书画摊、文房店、代写家书和对联等等,甚至连一些个算命摊位也会偶尔驻足,更会装作是顾客在摊位上看看他人的文字。 总结下来就是,易书元觉得自己目前的字虽然肯定不算多了不起,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会在一个字画摊位前,店家正殷勤地招呼着易书元。 “客官,您真有眼光,这可是号称大庸三百年独钟一人的书法大家燕沁先生的真迹,我看它与您有缘,您要是喜欢呀,只要十两银子我就割爱卖与你了!” “十两?” 一边的易勇安瞪大了眼睛叫出声来,一张破字卖个天价?烧火都塞不够炉子,这店家真敢要! 易书元其实不知道燕沁是哪门子的名家,但店家报出来的称号头头是道的,应该是个人物,至于这眼前的字帖嘛就不好说了,他拿起字帖仔细端详。 在入城走马观花的这段时间,易书元也敏锐的发现自身对文字方面的一些鉴赏有一种天然的直觉,想来也是儿时天赋遗赠,手里的字帖字里行间确实有几分令人眼前一亮的神韵,但很多地方笔画有些刻意。 “店家说笑了,燕沁的真迹怎么可能只要十两,这字吧尚能入眼,但竖折钩撇之处临摹得有些刻意了。” 店家笑容顿时有些尴尬了,暗道碰上行家了呀。 “呃呵呵呵,客官,这字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若您真的喜欢,二两银子就成!” 易勇安在一边有些着急,他生怕自己大伯手一挥就买了,瞅准个机会凑到易书元耳边低声道。 “大伯,咱没带这么多钱……” 易书元根本不理他,将字帖放下,然后转身离去,易勇安则赶紧跟上,这些个文人玩的东西真是死贵。 “哎,客官,一两,八百文也成啊!五百文,真的不能少了——” 可惜易书元根本连头也没回,只留下摊贩摇头叹息。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沿着入城的主街道一直往前,到达了元江县中心位置,能看到县衙和挨着不远的元江县学所在了。 这片区域显然更为繁华,尤其是现在午时已至,一些酒楼饭馆内外香溢不断,闻着这些香味,别说是易勇安有些受不了,易书元闻着都有些挪不动道,但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看向了学塾,可以说他是本能地就沿着儿时走过多次的路到了这。 那学塾此刻也有学生出来,毕竟不是所有学童都带了午餐,有的自己回家,有的则有家人或者家丁在门口等着。 “那便是学塾,我小时候在这上过学,夫子姓严,性如其姓,异常严厉!” 易书元有些感慨,易勇安则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一直在看着不远处的酒楼。 那就是在元江县鼎鼎大名的两楼之一的同心楼,而另一座醉宾楼则在城隍庙外,两楼分别在县城两处最繁华的地方占据一角。 “咕噜噜~~” 听到易勇安肚子的叫声,易书元回头,看到易勇安一脸尴尬。 “大伯,咱走了半天了,该找地方吃个饭了……” 易书元看了看斜对面酒楼的招牌,易勇安赶忙凑近说着。 “咱买几个同心楼的包子,保证滋味鲜美!” 同心楼和大地方的奢华之所自然没法比,但在元江县也是百年老字号了,其中菜品价格合适口味尚佳,在元江县极有名望,楼中的包子糕点等吃食尤受百姓喜爱。 县中如有嫁娶大事,不少人会到同心楼定制包子糕点等物,既是冲着口味也是讨个彩头。 易书元正看着酒楼内,忽然发现一个中年儒生从县学方向走入了同心楼,视线也就下意识跟随上了。 那酒楼内的人热情的大声招呼着来者。 “哟,是连夫子,快请快请,给您安排楼上雅间吧?楼上雅间一位~~~” 那儒生拱了拱手说着什么,随着酒楼伙计一起上了楼。 易书元看得有些出神,也不知严夫子如今在哪,这么多年了,还认不认得出我呢? 随即易书元就摇头笑了笑,当初他在这不过是少年,如今物是人非,怎么可能还认识呢。 “你去买几个包子吧,我先到那边看看。” “哎哎,大伯您可别乱跑啊,这城里巷子深,容易迷路的!” “没大没小的还教育我了?” 易书元拿出长辈的气势玩笑一句,没想到这还真管用,易勇安说着“可不敢了”,逃一般往同心楼窜去了。 那边县衙外告示墙上贴着告示,易书元刚刚就看见了,这会也走过去瞧瞧,可能是时间不对,路过在那边驻足的人不多,除了走来的易书元,也就只有两人。 等易书元到了告示墙那边,刚刚看告示的两人也走了,他便自己默读着上面的文字。 “本县近期欲新编元江县志,需招司文笔吏二人,字迹工整者……” 易书元仔细看完告示,上面写明了要求和待遇,落款也有时间,算日子贴了得十日了,但看起来人还没招满? 就两个人,这么难招? 易书元不清楚的是,元江县也算是文学气息浓郁的地方,算不上太过穷苦之地,更因为也出过几个大官,县内读书人很多都以考取功名为己任,要说出来赚点钱财的也有,但宁愿代写家书甚至替大户人家抄书什么的,也不大会响应这个告示。 坏就坏在一个“吏”字,不光是元江县,大庸朝野乃至读书人之间风气如此,看不起小吏。 为吏者一非官员,二无朝廷薪俸,不过是县衙自主支出,用易书元上一世的话说就是临时工都不如,加上普遍的鄙视链,向来被认为不是“有志气”的读书人会当的。 更不用说这地方县志最后署名不是县令就是县丞和主簿,和文吏是半毛钱关系没有,连个名头都留不下。 但易书元不知道啊,他爹和夫子都不讲这些不和谐的,就算知道,现在的他也未必会在意,他觉得这份工作似乎比较有保障,工钱按字数算,和抄书也没啥区别,就动了试一试的念头,就是怕自己这身份问题是不是有麻烦。 “古代的环境应该没统计得非常详细清楚吧?” 侥幸心理在此刻放大,易书元渴望自立以摆脱现状了,他望了望同心楼那边,大侄子正站在楼外蒸笼边上等着新一笼包子蒸熟,那眼睛则一直瞅着酒楼内其他人的饭菜。 嗯,去试试吧!心中这么想着,易书元决定尝试一下,告示旁边没人,他就去近处一个侧门那边的官差处问问。 县衙自然不只有正门,那是擂鼓升堂的地方,真正办公人员出入最多的还是侧门,这一点易书元还是清楚的。 两名差吏值守在侧门,也早就留意到过来人了。 易书元礼数做足,面带微笑地向两名官差拱手行礼。 “两位差爷,在下想应聘修编县志的文吏,不知应该去寻何人?” 易书元虽然穿着朴素,但神态自若气度不凡,两名差吏不敢怠慢,纷纷回礼后说道。 “先生既应征文吏,我们自当带你去见主簿大人,尚未请教先生大名?” “呃,在下……易书元!” 易书元犹豫之后还是用了真名。 “易先生这边请!” 差吏其实对面老百姓是稍有些蛮横意味的,有的人甚至会故意做出一些凶相给人看。 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面对易书元,其神态真诚不似作伪,两人的态度便也非常平和,或者说甚至生出一些好感,毕竟读书人普遍看不起他们这种人,有些人表明恭敬眼神却透露着鄙夷,若说在读书人眼中的差吏鄙视链,舞刀弄棍的肯定还要排在文吏后面。 一个人继续值守,一人带着易书元进入县衙内部,穿院过门走了一阵,才来到一栋屋舍外。 “主簿大人,有人应聘修撰县志的文吏。” “带他进来吧。” “是!” 差人回答后看向易书元,向内伸了伸手。 “请吧。” 易书元在一拱手,调整一下心态,和官差先后走入其中,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短须男子坐在公案前,他没有穿官袍,只是一身常服。 在听到易书元的脚步之后,主簿抬起头来,看到易书元的第一眼就面露诧异,此人形容俊朗,仪态颇有几分气度,竟来应聘文吏? 不过易书元又不知道别人想法,这会只是表面镇定,心里紧张得不行,他会不会开口就要查户口啊?在西河村自己的身份虽然比较复杂,但证明是本地人应该问题不大吧?还是要考验我学识? “你要应聘文吏?” 听到问话,正在胡思乱想的易书元赶紧正色回应。 “正是!” 主簿点了点头站起来,从桌上取了一张纸推到桌案另一边,又从笔架上取了一支悬挂的狼毫笔递给易书元。 “写几个字让本官瞧瞧。” 写字没问题,易书元松口气接过笔,一手扯袖右手提笔在桌案砚台内沾了点墨,正要落笔却犹豫了一下。 文吏算不算公务员?应征的人挺多的吧?我随便写工整一些指定是被刷下来的! 这么想着,易书元脑海中仿若灵光一现,此前书画摊的画面一一浮现,其中真意我是否能得一二呢?那文字的轨迹在此心中刻愈发明显,仿佛真的落笔能成。 下一刻,易书元落笔,运墨饱满行文流畅,字体不潦不草却透着几分空灵自在,正是将之前那字帖中临摹的缺陷抹去,又没有那么潦草。 在易书元精神高度集中之下,所写文字借意燕沁又截然不同,是为得意而忘形! 一首《锄禾》落下,纸面文字功力是易书元两世为人目前的巅峰,就连他自己都心头一惊,暗道莫非我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本只是考教文字功底,但随着易书元一笔一划落下,就连边上有些眼力的差吏都瞪大了眼睛,而那主簿的嘴已经微微张大。 第14章 近忧心愁 易书元稍稍自得之后放下了笔,发现身边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尤其主簿盯着字像是出了神。 “主簿大人,在下的字可算是过关了?” 这句话易书元算是明知故问,他还是有点鉴赏力的,这字要是还不过关,那这县衙也不用招人了。 “主簿大人?” “啊?哦哦,此字甚妙,甚妙,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主簿说话的时候居然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特地到易书元面前拱手询问,易书元心中微微紧张,不敢怠慢地回礼答道。 “在下易书元,祖籍元江县,近日才归来。” 果然是外来的,但易书元这个名字确实是没听过,只是管他听没听过,主簿只知道此人书法功底绝不是不容小觑这么简单了,他有些患得患失地询问一句。 “易先生莫不是来寻本官开心的吧?先生当真要做那文吏?” 这下易书元纳闷了,难道这工作和卖身契一样?进得去出不来?于是小心问道。 “主簿大人,这文吏可是只许进不许出?” “这怎可能,只是怕先生将来为官,被人看轻啊……” 易书元安心了,他还怕被人看轻?这段时间都差点被当猴耍当西洋镜看了,于是面露轻松的笑容,当官离他太远了,而且古代考功名卷得可怕。 “主簿大人多虑了,易某平生懒散自由惯了,根本无意为官。” 主簿见他这么说也不想再问了,他打心底里自然是希望易书元留下的,他点了点头,准备起文契。 这一纸文契相当于合同,上面的条款对易书元来说也并不苛刻,易书元说自己住在西河村,来回县衙不方便,主簿立刻添上一条县衙可提供住宿的条款,连被褥都写上,可谓是极尽周全,摆足了诚意。 在一切条款看完之后,易书元在现居地写下了西河村,并签下大名。 “那就请先生屈就了!两日后,可需我遣人去西河村接先生,帮先生带些行李物件?” “不用麻烦,在下轻便前来,没什么东西要带。” “那如此,吴明高就在此恭候了!” 主簿心下放松了一些,直接自报名讳,易书元心里也同样松了口气。 随后易书元和主簿相互行礼,在那差吏的带领下沿原路出去,两日后他需要来此报到,算是正式开始工作。 易书元也是心下大宽,没想到今天真能直接找一个合适的工作,甚至能帮他摆脱相对扰人的环境,至于回去怎么说,抬出县衙便是。 官署室内,主簿面带微笑送别易书元,等站在门口看不到对方背影之后,身形猛得一跳,一下就到了公案前,小心拿起那张宣纸,仔细欣赏着书法,又怕未干的墨迹流下来,赶紧又放回桌上凑近了看。 很多书法需要仔细端倪才能看出其中造诣,而眼前这字,只是初窥就有一股淡淡的神韵,这便是最为难的地方,能不能及上古之大家还不好说,但假以时日绝对不可想象。 “好字啊,好诗啊,年纪轻轻竟有此等造诣!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代大家名传天下!” 主簿喃喃自语,小心等着宣纸上的墨迹干透,这张么,当然要裱起来私藏,不然他当主簿的俸禄可买不起什么名家真迹的。 “哎呀,没让易先生落款呀!不过来日方长,还有机会……” 主簿还在那窃喜,县衙外,易书元刚拱手向两位差吏道别,一个急得满头大汗的人终于发现了易书元,顾不上那是县衙,赶紧冲了过来。 “大伯,大伯你去哪了?可急死我了!” 易书元快步过去瞪了易勇安一眼,后者声音立刻小了下去,一边快步跟上易书元的步伐,一边献殷勤地从手中递上去一个油纸包装,里面是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大伯您尝尝,同心楼的包子,菜肉馅的!” 易书元也不客气,伸手就抓起一个咬了一口,在本身饥饿的加持下,只觉得包子美味非常,几口就吃掉一个。 “下次大伯带你吃同心楼的硬菜!” 画完饼,易书元伸手又拿了一个包子吃起来,包子本就没多买,一共三个,剩下的午饭就是自己带的窝窝头,看得易勇安连忙抓起最后一个。 “唔好吃,对了大伯,您怎么在县衙里啊?” “找了份差事,能赚点银钱,我有手有脚,总不能让你们家养着吧?”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已经要往回赶了,易书元回头看看,那两差吏似乎也在远远望着他的方向。 …… 傍晚时分,易家厨房的在台边,灶炉内还有微弱火苗,饭桌就摆在这相对温暖的室内,一展油不时跳动一下火焰,作为室内的照明。 “什么?兄长,你要去县衙当文吏,那离家多远啊!” 易保康还惊愕着呢,桌下其妻一下踩了踩他的脚趾,笑着对易书元说道。 “大伯找差事做是好事啊,对了大伯,县衙给你多少工钱?” 长辈说话的时候,易勇安夫妇和孩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吃饭,但耳朵都在留意着的,此前易勇安也问过自己大伯,但他路上只是笑笑没多说。 听到赵氏的话,易书元斟酌了一下并未完全如实说,折个五成将数字说了出来,毕竟主簿说他给的待遇绝对是争取到最高了。 “按日书不低于两千言算,能得米一斗五,以市价计铜钱。” 撰写县志当然不止抄录那么简单,得查旧补新,得归纳整理,得记录成册等等,但易书元就按桌上人能听懂的方式说。 “一斗五升米啊!”“一斗五……” 易保康的媳妇赵氏惊呼出声,这可是大白米啊,不是小米之类的东西,换算现在米价,怎么也得七八十文钱,这对于乡下农人已经不是小数目。 农家有粮但钱不多,就算有人收粮,在乡下也不会使劲压价。 易勇安夫妇也忍不住低声说话。 “这么多啊!”“这是多少钱?” “快一百文钱了吧!”“一天就这么多啊?” 要知道易勇安想着一年来不了几回城里,咬牙买的几个同心楼的包子,也不过是花了九文钱,三文钱就能吃一碗素阳春面了。 也就只有孩子屁股跟个轱辘一样在位置上摇摆着,不知道大人咋呼个什么劲。 赵氏脸上变得笑容满面,脚踢了两下易保康,见他不说话,便自己开口,脸色也从高兴立刻变得有些唉声叹气。 “哎,还是大伯有能耐,这些年我们为爹娘养老送终可是困难,娘之前常年有病,时时呼唤着大伯,要是大伯早点回来就好了!” 这声大伯赵氏喊得从未如此亲切真心。 赵氏的话外音谁都听得出来,易保康老脸都要涨红了,张口就要说话,但被易书元先一步说话压下。 “弟妹放心,身为兄长,我定会补偿这些年的空缺,吃饭吧。” 说着,易书元拍了拍易保康的肩膀,拿起筷子夹菜吃饭,只是点咸菜萝卜也吃得津津有味,比此前在这的任何一天都畅快,赵氏心中那点计量,他又何尝不知呢。 “别看着,吃饭呀!”“哦哦!” “大伯,这个鸡蛋您吃吧……” 赵氏假意把唯一一个水煮蛋递过来,但令她诧异的是易书元居然毫不拒绝的接过,在桌角“咔咔”拍两下,就开始剥了起来。 等到把蛋拨好,易书元看了赵氏一眼,带着笑容摇了摇头,转手就放到了桌上孩童的碗内。 将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在赵氏都略微有些尴尬的表情中,易书元起身离开了饭桌。 …… 这一晚,易书元入睡的时候很踏实,因为生计问题暂时解决,在这世界的烦乱少了一大半。 但到了后半夜醒来之后,易书元还是有些失眠了,近忧稍解,乡愁袭身,自己的未来也依然十分迷茫,我这辈子该怎么过?也有种如上辈子第一次找工作时那种淡淡忐忑。 易书元的思绪又不断延伸,这世界太大了,不知道边界在哪,这世界又太陌生了,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那条怪蛇算是妖怪吧?如果真的是妖怪,那么鬼神仙佛呢? 易书元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有,毕竟少有人能完全不向往这些,可另一方面他希望没有,因为有就代表着未知和危险。 只可惜武功难练咯,以在阿飞那旁敲侧击来的说法,易书元早已过了锻武的时机了。 第15章 画眉悟道 不过奇怪的是,之前在山里也好,现在在村里也是,不论易书元多失眠,但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依然精神奕奕。 这次易书元索性也没多眠,直接在鸡鸣声中果断起床了。 向家中人会知一声,易书元要独自去往北山走走,在幽静的山中寻一下清静,也去二老坟前看看,还希望能赶在太阳升起前看一次日出。 山里已经开始涌现翠绿之色,飞鸟更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易书元提着一个存水的竹罐,揣着一个昨晚剩的冷窝头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 天色还有一些灰蒙,但对于易书元来说问题不大,他已经明白现在的身体素质绝对比上辈子强。 紧赶慢赶,终于,天边朝霞越发明显的时候,易书元到达了山南岗,当他站在山岗上面向东方,一轮金色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将易书元的脸也照得通亮。 易书元愣愣出神,只觉得神随霞光心遨游,不由轻轻闭上了眼。 但朝阳之光仿佛并未在眼前消失。 迷迷糊糊之间,易书元好似能感觉到阳光挥洒在山上,照耀在他身上,犹如一层轻柔但温暖的纱,又好似婉转流动的水,在那如纱似水之间微有跳动,又恍如点点模糊的火。 易书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应,但在这体感依旧偏寒冷的时节,此刻的他只觉浑身毛孔得以舒展,颇为惬意。 “唧唧~” 一声鸟鸣将易书元从迷糊的清梦中惊醒,他寻着声音转头看去,发现母亲陈氏的坟包后面不远处有一小片苦竹,此刻一根有些弯斜的细竹上飞来一只小鸟。 小鸟落到了苦竹枝头,压得苦竹上下晃动,竹叶上的露珠丁零当啷往下落,仿佛一场细雨。 易书元下意识就被小鸟吸引了注意力,它黄腹蓝背,脖胸带翠,眼侧羽白双目明亮,就这么挂在竹枝上一晃一晃地盯着易书元看。 小鸟叫了两声,啄了啄脚下,然后又张嘴叫了几声,声音清脆悦耳灵动非常,仿佛能带动易书元心中点点涟漪。 易书元静静地听着,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嗯,像是画眉。 这么想着,易书元的顽皮劲忽然上来了,比起这一世的浑噩过去,上辈子的一切却历历在目,自然也包括曾经热爱的事物。 易书元轻轻抬起右手,用袖子挡住鼻子以下的脸。 “唧唧,啾~~~~唧~” 口技毫无生疏感! 而在那苦竹上的小鸟这会反复跳了几下,然后也跟着叫了几声,脑袋左转右转,似乎在寻找着那个忽然出声的同伴。 “唧啾啾~~~” 这次的声音和小鸟自己刚刚落下的声音不能说一模一样,那至少也在同一个音色和调子上。 顿时,苦竹上的小鸟跳来跳去,它似乎十分纳闷,东张西望一会之后仿佛受到了些惊吓,就振翅飞走了。 易书元想来,这声音必然是透着类似询问的情绪和意义,本以为还能再逗一逗小鸟,没想到它直接飞走了。 “哎!” 易书元轻叹一口气,但脸上却笑容依旧,他忽然觉得不无聊了,他忽然觉得心情开朗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一些焦虑都淡了,忽然找回了最初的那一份乐趣。 易书元只觉得现实有趣又好笑,不由地想着:易书元啊易书元,曾经你抑郁寡欢,只觉得梦想与现实遥不可及,只觉得环境浮躁内心浮躁,那么现在呢? 少了繁杂,少了争吵,也少了压力,少了键神键圣,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环境吗,在这也没人和我卷呀! 那我还在这惶惶不可终日,岂不是叶公好龙? 这段时间没有手机没有网的,也不是不能活啊! 换一种角度,这熟悉历史之外的世界,这天地间,有多少新鲜事物等着我去看? 有多少未被污染的美丽风光等着我去游? 在这里我又能创作出何种作品,并一展技艺,或许传遍天下流芳百世?关键是取悦自身! 若是我能回去,将此世种种故事呈现给千千万万的人,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这一刻,易书元只觉自己逐渐卸下内心负担,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心思也变得兴奋且愈发活泼起来。 这里当然会有这里的担忧,比如这一条路上可能碰到的危险,但这里自然也有这里的解决方式,用易书元的话说就是,别人能活,我不能活? 甚至,易书元内心那种别样的渴望也占据了上风,渴望能亲身遇上一些神鬼志异之事,渴望世间种种玄奇!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心情大好,迎着山林肆意大笑,更是在深深吸气之后放声大喊。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反自然……自然……” 山中余音回荡久久不散。 有时候困扰许久的心结,不过是欠缺一点很可能外人看来极为微不足道的点拨,本就天时地利的基础,再促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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