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老朽年老体衰,不能全礼迎候。我是罪人族十二代族长,快五千年没离开过器身,双腿不得用啦。” 知春自己是器灵,对器灵的气息非常敏锐,和原本是天魔剑的宣玑不同,这里的器灵给他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忍不住问:“您的腿……” “没了。”钟里的老人慈祥地冲他一笑,“我们常年待在器身里,久不露面,时间长了就忘了躯体的感觉,相应的部分也就消失了,我前面那时十一位祖宗都已经魂归沧海了,不然也轮不到我出面接待诸位客人。” 他一番话触动了所有人知识的盲区。 这是什么奇葩的死法?器灵不都是器身先坏吗?怎么这里的器灵还能在器身完好无损的时候自己消失? 正版和山寨之间质量差距这么远吗? “我族炼器,用的是鲛人自愿献出的心血,鲛人心号称永恒之心,从无转移,可与天地共久长,因此所炼之器身也能长久地保存,不锈不钝,有万万年之长。”十二代族长慢吞吞地解释说,“我族传统就是肉身衰朽之前,便去交好的鲛人邻居那里求些心头血,为自己铸一器身,器成时以身殉炉,熬过火刑,将自己的神智保存入器,入经堂,平时给娃娃们讲讲经,偶尔帮着自家后人断断家务事。万一族里有事,我们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知春目光扫过静静陈列在墙的器身:“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器灵吧?” “确实不是,”十二代族长说,“成器灵,要先从烈火焚身之苦中保存下自己的神智,大言不惭一句,我族炼物技艺可夺天工。不过在修行一道上嘛,就少了些天分,能熬过去的十中无一。成功以后,就代表着永世不得安息,送走一代一代的后辈守护全族。有些前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世的亲人、朋友挨个老死,又看着小辈长大,及至有一面之缘的小辈也都死光了,便不肯再出器身,慢慢与尘世断绝瓜葛,也就一点一点自绝了。” 死去不辞世,自愿忍受痛苦,守护着后人,直到与自己有关的一切也都慢慢消失,好像就这么被世界代谢掉了,功成身退,留下一个优美的器身。 原来这才是器灵的来龙去脉。 知春听得有些呆住了。 燕秋山关心的问题更实际:“族长,那刀身破损的刀灵,还能修复吗?” 自称十二代族长的老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知春,好像一眼看穿了知春的来龙去脉:“赋生刀灵……唉,炼器是死道,怎么被人误用成这样?蠢材,蠢材!不过赋生刀灵不那么依附于器身,也是好事,你们这些邪术炼出来的器身太易折了,要是普通器灵,说不定已经随器身破碎了。” 燕秋山紧张地抿了抿嘴,连盛灵渊都略微抬起了头。 十二代族长思量片刻,又说:“受天道术规所限,器灵很难再变回生灵,但……也不是绝对没办法。” 燕秋山:“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哪怕要我的命也……” 知春急了:“胡扯!你敢!” 十二代族长颇为感慨地看着他们:“想不到我罪人一族还有这样的后代……唉,年轻人,天道术规固然不可违逆,可还有一条法则,叫‘天不绝人’,天衍大道尚且会网开一面,何况其他?我不太精通这些旁门,你不急着走,可以去翻翻我族经典。” 燕秋山:“请您指个路!” “在你头顶,看见鲛人大族长了吗?”十二代族长说,几个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他指的是那些雪白的鲛人浮雕,众多鲛人中间簇拥着一位与众不同的。 “等等,C位那位怎么回事……他长的那个是腿吧?”宣玑眼神最好,一眼看见正中间的“鲛人”坐在礁石上,上半身跟其他鲛人一样,美得活像神话里的精灵之类,下/半/身却是两条笔直的人腿,自然垂落下来,之所以不显眼,是因为他的“腿”上和鱼尾一样,也长着鳞片。 他双目低垂,双手举到胸前,手心朝上,捧着一颗拳头大的宝珠。 十二代族长仰头望向鲛人的雕像,看不清表情,似乎是带着些许感怀,轻声说:“经楼在大族长的掌上明珠里。” 燕秋山二话不说,指尖已经夹了一张能把他送上去的符咒,还没来得及撕开,就被“心有灵犀”的盛灵渊和宣玑一人按住一边肩膀,给按在了原地。 燕秋山:“前辈,我……” 他身上的锻金术大概认出了自己的缔造者,乖乖地顺着盛灵渊的力道往下一沉,将主人扣在了原地。 因为心里循环古经一直没吭声的陛下冷笑了一声:“阁下活腻了,大可以直说,朕送你一程,不费事。当着朕的面糊弄年轻人,我看你是怕死得太舒服。” ☆、第一百零七章 “时间是什么?随便一个鲛人的后代都能控制时间停滞, 鲛人早就称霸银河系了, 哪还有后来人族妖族打得人狗不分的舞台?”宣玑手里攥着几枚硬币,在手指间来回隐没, “老先生,您不老实啊。” 大殿里气息骤然冷了下来,旁边铜镜里冒出隐约的人影,古琴上浮起一颗人头,众多刀枪剑戟上也露出器灵真身。这些器灵像是流连在金身里时间长了, 渐渐染上了肃杀气,一双双眼睛都像是钢浇铁铸的,冷冷地注视着大殿里的人。 十二代族长脸上的笑容勉强了一些:“当然不可能是每个人都有,但停滞时间的鳞片是存在的,否则诸位是怎么进来的呢?鲛人的秘术,我们罪人族也不太了解,有些话说不准……” 宣玑“叮”一下,把一枚游戏币弹上了天, 清冽的金属碰撞声在大殿里回响,打断了十二代族长的话:“还有您刚才还说什么?留在这里的器灵,等子孙都没了,自己没事做了,当然也就消散了。可是我看您族子弟的祖坟都成度假海滩了,您几位怎么还在这尘缘绵绵无绝期呢?是还有什么遗愿未遂吗?” 燕秋山本来就是个性格偏冷的人,这辈子只为知春热血上头过,被血管里的铁渣子一坠, 脑壳立刻降了温,发现了这些器灵身上隐约的违和——器灵自述说,肉/体死后成器,是为了保护族人。那当年他们族人都被驱逐出境了,这些保护者这么淡定? 听那意思,他们好像非但不怪鲛人,嘴里还以“罪人族”自居。 这么会自我反省,早干什么去了? 世代为邻的两族开战,乃至于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不可能是因为几个受到引诱的年轻人犯罪造成的,必定是从上到下达成了默契。 这些死后把自己炼成器灵的老东西,生前就是高山人里的佼佼者,成为器灵后更是获得了近乎永恒的生命,无论是地位还是力量,都应该是高山人的实际统治者,他们要想阻止被贪婪蒙住眼睛的后代们,难道想管还管不了吗? “我发现你们这招很脏啊,”宣玑弹出去的硬币变成了离火熊熊的铁链,成批现身的器灵们的面孔在火光下扭曲着,“先放任不肖子孙们自己跟鲛人撕破脸,这样,以后就再也没有新的‘古法器灵’出来争权夺势了,诸位‘江山永固’,孙子们削尖了脑袋替你们出门赚钱,实在是美滋滋。我说陛下,我看您业务水平不行啊,怎么当年就没想出这么高明的愚民政策呢?” 他撬开了盛灵渊的心,然而只是浮光似的看了一眼,盛灵渊就关闭了心门,没过瘾,逮机会就想撩盛灵渊心里多漏出几个念头。 盛灵渊四大皆空,当没听见。 “我们是好意,”十二代族长不笑了,转向燕秋山,他说,“我同诸位说实话吧,劣质的器灵器身破损,除了再杀一人,重炼一遍之外,没别的办法,古法炼器需要鲛人自愿献出血来,当年鲛人大族长性情偏激,为报复我族,舍尾上岸,使用禁术,以鲛人之族运打开时间禁制。在场连同他在内,七大长老全部被时间法则变成了石头。剩下的鲛人虽然逃到了人间,但族运已经耗尽,五代以内必亡族灭种,连血脉都留不下来——你们进来时用的那块鲛人鳞是族长最小的尾鳞,当时被他幼子握在手里带去了人间,指不定是被哪位高手炼化了流传给了后代。真当你们还找得到鲛人踪迹吗?除非时间倒流,我不信你们现在还能再找到一滴鲛人血!” 燕秋山脸色一白。 “但时间是可以倒流的,”旁边铜镜里的人影越来越清晰,最后脱镜而出,那是个眉目浓艳的高山女人,声音轻柔,音色像薄纱磨蹭琴弦,近乎有某种暧昧的蛊惑意味,“我们确实仇恨鲛人族,可那又怎么样呢?高山人也好,鲛人也好,都早已经灰飞烟灭了,我们被困在这里四千年啊,想□□都不知道找谁,我们甚至不能像前辈一样尘归尘土归土。诸位,何人无遗恨,你们难道就不想将过去的遗憾重新来过吗?” “鲛人大族长的时之禁术就在他手上那颗珠子里,我们与白玉宫一起被封在其中,触碰不到,但诸位是外来的,”十二代族长转向盛灵渊,目光中露出疯狂的热切,“陛下,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参商有轨,烟尘无极’,您应劫而生,身负半个赤渊,一生恰如参商,永远挣不脱宿命,只有光阴之力能斗转星移。人皇陛下!四千年了,四千年让我们等到您,这难道不是天道给我们所有人网开一面……” 他话没说完,大钟“嗡”的一声,铜镜女尖叫起来,只见这号称千万年不坏的器身竟从中间起了裂缝,十二代族长的表情僵在脸上。天魔气从裂缝里一丝一丝地渗出来,越流越多,不过眨眼光景,就把大钟撑得分崩离析。 盛灵渊瞥了旁边还在发呆的燕秋山一眼,宣玑感觉他的神与心都是纹丝不动,表里如一的铁石心肠:“妖言惑众,该死。” 燕秋山躲过一片迸出来的铁片,带着几分仓皇看向他。 “凡人,”陛下对他这便宜半拉徒弟叹了口气,清醒又冷酷地说,“光阴永恒,因此只有身怀永恒之心的鲛人才敢踏足时间禁地,沧海桑田尚不能长久,你算什么?我算什么?这一屋子废铜烂铁又算什么?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他话音没落,燕秋山敏锐地感觉到异动的金属元素:“小心!” 话音没落,白玉似的墙上突然射出无数细针,暴雨一般劈头盖脸地朝他们洒过来,宣玑手里的铁链分崩离析,离火四散,细针像粉尘一样被成批地点燃炸开,四下一片火树银花。紧接着,所有器灵飞蛾扑火似的朝他们飞过来。 被秒杀了一批,第二批接踵而至,疯狂地自杀式袭/击。 这些被关在时间夹缝里几千年的器灵终于撕开了平和有礼的假象,眼见希望破灭,集体露出了活鬼般的面孔。 一对双刀被宣玑的离火点着,那焚烧一切的朱雀火瞬间吞噬了器灵的身体,器灵挣脱器身,化作人身,竟裹着致命的火苗一头撞向白玉宫的墙壁。 穿海破空的白玉宫整个震颤了一下,宣玑仿佛感觉到它在哀嚎。 盛灵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顾不上关闭识海,迅速朝宣玑递了个念头:“你住手!” 但已经晚了。 时空夹缝里不像外面,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的天道管不着这里,更不用担心牵连赤渊,因此离火随便放,魔气随便扫。 天上白玉宫再精美不过一棵大珊瑚,哪禁得住这二位拆迁? 那些疯狂的器灵们披着火,竟不想自救,而是殉难似的往白玉宫的墙上、地上撞。义无反顾地反复撞击着他们的故居与囚笼,惨烈得让人心惊胆战。 “喀嚓”一声,白玉宫地动山摇地晃了起来。 肖征他们坐在一条藤蔓临时编的小船上,肖征猛地站了起来,从兜里摸出个望远镜:“怎么回事?” 王泽仰起头,只见高耸入云的白玉宫顶端快要被风刮断似的,剧烈地摇动起来,不祥的“嘎吱”声响起,紧接着,周围海面飞起浓烟,围着白玉宫一圈起了海市蜃楼。海市里,巨大的鲛尾沾满了鲜血,而那些或俊或美的古高山人举起屠刀,像是被魔神附身,脸上狰狞的贪婪呼之欲出…… 王泽喃喃道:“大事不好,房子要倒。” 张昭:“燕总!燕……” “别燕了,燕总比你个小崽子强多了,先顾自己吧!”王泽拎住他的领子,“跳海!” 张昭“嗷”一嗓子没嚎到底,就被自家老大薅着后脖颈子扔进了水里。另外一边,肖征和单霖也同时跳进海里,王泽的气泡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单霖在手腕上的能量监测表上按了一下,表盘弹开,射出一根带着箭头的银线,箭头找不着北似的水里乱窜了一会儿,突然将身后的银线绷紧了,猛地把她拽了出去。 单霖冲同事一摆手:跟上! 几个外勤没命地跟着小箭头往前游,随后一声巨响,天上白玉宫从中间开始断成两截,巴别塔似的折断。 白玉宫周围的海市蜃楼里,一个高大俊美的鲛人突然从水中一跃而出,长长的鲛尾分裂成两半,变成两条“腿”,他踩着这样两条腿,不怎么稳地走上雪白的石阶,一手指天。 天上的浓云翻搅如漩涡,海市蜃楼中,几千年前的高山人们终于面露惊慌,无数鲛人的尸体漂到海面上,像磁场吸附的铁屑,紧紧地环绕在白玉宫周围,随着那漩涡似的云一同旋转。大海凄厉地咆哮着,白玉宫发出一声哀鸣,连天的雷将浓云打散,然而万里长空之上,日月一起不见了踪影,所有星星像被大风扬起的沙子一样乱滚,一束光从天而降,落在那生出双腿的鲛人手里。 日月逆行,鲛人上岸。 大凶。 高山人们夺路而奔,跳上巧夺天工的大船,朝着大海深处疯狂逃窜。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刺眼的光从那上岸鲛人手里飞出来,将海市蜃楼里的一切笼罩进去,天上白玉宫自绝于世,从此,滞留水中的鲛人和高山人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白玉宫里的器灵们疯狂地以身引火,终于,那个诡异的、刻满了鲛人的穹顶也开始坍塌,一整块鲛人“石像”砸在宣玑脚边,胳膊扫过他的小腿,宣玑定睛一看,差点口吐芬芳——原来所谓“石像”只是落满了尘土,时间长了,结了一层石头般质地的壳,此时石头壳掉地上摔了个稀碎,露出了里面新鲜的鲛人尸体。 整个穹顶随着白玉宫解体砸了下来,两条腿的鲛人大族长掌上明珠像一颗跌落凡间的星星。 几个人脚下的地面、周遭的海水、白玉宫、熊熊燃烧的离火……所有东西都消失了,因果、历史、事实,一切不可更改的东西都短暂地乱了套。 只有那颗房顶上掉下来的“星星”以极缓慢的速度滑过,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它,改变它的轨迹。 假如数千年前,高山人没有向贪欲跪地称臣,他们应该依旧太平地与鲛人比邻而居。偶尔与人间来往,做些节制且无伤大雅的买卖维持生计,直到千万年后,陆地上无数先天灵物杳然无踪,各族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改朝换代、生生不息,大洋深处还有鲛人飘渺的歌声。 燕秋山从那颗星星里看见了蜃岛,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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