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望向西北方向,眼神直直的,杜处随着他抬头,可是除了一眼看不见头的海和灯塔的微光,她什么也没找到。 杜处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宣玑,怀疑他是着凉了,正在酝酿喷嚏:“哎……那个谁,给总局领导拿条毯子来,海上还是挺……” 她话没说完,就见方才还毫发无伤的宣玑一头栽了下去。 “卧槽!快来人……哎?” 欢快的笛音忽然停了,一道人影鬼魅似的飞掠而来,一把接住了宣玑——是方才给他们指路的那个“水妖”。 近距离看,他身上的鬼魅气息越发重了,就像一部精致绝伦的恐怖悬疑片,让人一边出冷汗,一边不舍得挪开眼。对猛地往后一仰的杜处点点头,他随手顺走了一个急救员手上的毯子,把宣玑裹成了一个茧,拎上了急救船。 宣玑眉心的族徽若隐若现,失去意识之后,出于自我保护,他身上离火之气外溢,排斥一切邪魔。 仅仅是接触了一下,盛灵渊就像摸了泛红的烙铁一样,手心几乎被烧烂。他没声张,找地方安放了宣玑,才不知痛痒似的活动了一下手指,烧伤处涌出黑雾,伤口迅速愈合,不到片刻,又完好如初。 “朱雀……”盛灵渊若有所思地看了宣玑一眼,见宣玑眉心越皱越紧,像是陷在什么逃不脱的噩梦里。 短短一个月的光景,这小妖突然无师自通了流利的雅音、高山人的秘史,能操纵上古朱雀之火……还能说几句不太标准的鲛人语,简直像民间传说中的“突然开智”。 让陛下联想起一些古老种族的“传承”——上一代临死时,将传承直接塞进继承者的脑子,以确保族群传统延续。 守火人是朱雀骨之灵,一代一代的守火人都殉于赤渊,没机会跟下一代见面,以“传承”的形式教养后辈是有可能的,倒也不奇怪。唯一的问题是,“传承”应该在新旧交替时完成的,没听说过谁出生几十年,稀里糊涂地瞎活,把自己活成了个凡人样,传承才姗姗来迟。 这到底是守火人的古怪风俗,还是……只有赤渊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触发这种传承? 盛灵渊摩挲着手里的短笛,想起赤渊里那些无端破碎的古怪石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西北方向像是有火光闪过—— 赤渊就在他们的西北方向,数千里之外。 藏在原始森林里的大峡谷今夜无眠,此时,连同刀一在内,所有器灵缩回了自己的器身里,一堆破铜烂铁吸在峡谷两侧的山崖上,随风微抖,那里好像装了一排吸铁石收纳条。 从宣玑在海上动用朱雀真力开始,峡谷下面就黑雾缭绕,火光灼灼,像两条怒龙纠缠在一起,天快破晓方才平息。 刀一率先从刀身中探出头来查看,还不等松口气,就听一声爆栗似的脆响,祭坛旁边硕果仅存的几块石碑一个接一个地化作了齑粉,最后一块石碑崩塌后,祭坛上响起一声悲伤的鸟鸣,一个数十丈见方的火红封印浮现出来,与宣玑梦里那铁门上的红纸封条如出一辙。 一闪,继而灰飞烟灭。 宣玑朦胧中听见了石碑和封印碎裂的声音,来不及抗拒,已经再次被汹涌而来的记忆卷了进去—— “不去。”那是个天气很好的午后,少年盛灵渊懒洋洋地坐在树下,翻过一页巫人族的“叶子”书,据说那是古籍,叶片很脆了,他像是捏蝉翼似的小心翼翼,一边看书,一边一心二用地在识海中教训他的剑灵,“丢人。” 剑灵撺掇他:“又没人看见,那小子走了!” “那小子”就是阿洛津,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没有把巫人族和自己领上绝路,喜欢在祭坛下的冰泉里晾梨干,被天魔剑看见了,非得逼他去取一些——不问自取的取。 少年盛灵渊脸上有血色,身上有人气,与两小无猜的剑灵在一起时,态度亲密,还带点小脾气……虽然模样与成年后有九成像,却和那让人透骨生寒的魔头浑似两人。 小少年眼皮也不抬,断然拒绝:“君子慎独。” “我不当君子,我要吃梨干!”剑灵不干了,在他识海里撒泼打滚起来,“你答应我的果子呢?我的果子呢?没有果子,果干也没有吗!” 盛灵渊把叶子书合上,出了口长气:“这事就过不去了是吧?” 天魔剑太特殊了,老师丹离说他和灵渊是一体的,小时候人年幼,剑未成,他是生在灵渊脊背里的,即便剑身出鞘,一时半会也不能像知春那样脱离器身,器灵脱离器身得经过多年苦修,资质好的几十年,个别没出息的,搞不好一百年都没法脱离器身,能把主人熬进棺材。 小时候,人间的酸甜苦辣,他是用盛灵渊的感觉去尝的,那会盛灵渊就是他的世界。 盛灵渊不爱吃味道重的东西,可是与他共享感官的天魔剑就不一样了。假如剑灵以后修出了自己的身体,非得变成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不可。 他好声、好色、好酒……还馋。 巫人族大圣院里的梨树又结了一批果子,这一季阳光格外充足,大圣都说果子肯定甜,剑灵垂涎了好久,盛灵渊十五六岁,自觉是个大人了,行事稳重,不愿意跟那帮熊孩子一样,果子没熟就流着哈喇子等,结果他这么矜持地三拖两拖,梨树被阿洛津捷足先登,把好的都摘走了,气得剑灵想把阿洛津那头小辫剃成秃瓢。 盛灵渊被他闹得受不了,只好答应给他去捡漏,上树一看,发现阿洛津雁过拔毛,挑了半天,就俩能入眼的,才刚想摘,就听见树下有人怯生生地叫“灵渊哥哥”——巫人族最漂亮的小少女眼巴巴地抬头看着他。 堂堂人族太子,跟小姑娘抢口吃的就太离谱了。盛灵渊只好让梨。可是哄了一边,另一边又炸了锅,巫人族的小姑娘是高兴了,剑灵闹起了天宫。 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气性,就为一个梨,气得活生生地学会了一门新技能——能把自己的想法单方面的关一阵了,虽然关不严,时常漏音。 剑灵:“你先答应我的,那是我的!谁让你随便拿我的东西给别人的!你就算将来想娶她为后……” 盛灵渊:“胡说八道!” 剑灵当即给他表演了什么叫真正的胡说八道:“你就是见色忘义!始乱终弃!我要吃梨干!” “我乱什么……不去,你烦不烦?” “我烦死啦!那你还不好好修炼,早点把我从后背里拔/出来扔了!” 盛灵渊忍无可忍,“呼”地站了起来:“闭嘴,给你拿,行了吗!” 他不肯偷偷摸摸,到了寒潭口,还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像是宣告自己驾到似的。 剑灵得意道:“我都说了那小鬼不……” 他话没说完,寒潭洞里有人“啊”了一声。 两道黏在一起的人影迅速分开,其中一位衣服还没穿好,只来得及一把捂住脸。 盛灵渊:“……” 剑灵:“……在。” ☆、第六十三章 巫人族民风开放……奔放。 年幼无知的剑灵不知避讳地盯着山洞里的两人, 目瞪口呆地在盛灵渊的识海中叫道:“哎哟, 大白天就抱在一起亲亲,好没羞!” 盛灵渊:“……” 剑灵原身是妖, 妖族的生命漫长极了,于是成长期也一并被拉得很长,心智发育十分缓慢,总是长不大。那会儿世道艰难,要是穷人家的孩子, 十三四岁已经能顶门立户了,连巫人族的熊孩子王阿洛津都开始生出自己的野心和志向。 要说年纪,剑灵应该和阿洛津仿佛,却还是个狗屁不懂的小混蛋。 盛灵渊只好面红耳赤地训斥:“你给我消停会,闭眼,别看!” 剑灵理直气壮:“你不闭眼,让我怎么‘别看’?” 盛灵渊心神俱疲——据说剑灵因为是后天炼制的产物,大多性格阴郁, 就算不阴郁,也都沉默寡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前世作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位。 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该懂不该懂的,反正都明白了。假如盛灵渊只是偶然撞见,他肯定不会声张,多半就悄悄离开了, 缺德就缺在方才他为了显示自己“光明正大”,还刻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他耳力极佳,本来不应该听不见山洞有人,都怪那破剑灵没完没了地聒噪。 盛灵渊一低头,掩住尴尬,波澜不惊地冲山洞里的两人拱拱手:“忘了东西,多有惊扰。” 说完,他头也不抬,仿佛脚下起火,一刻也站不住了,转身就走。 “殿下!”山洞里的人却追了出来,“等等,太子殿下!” 盛灵渊微微一愣,这才发现,山洞中的两人却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巫人族的少年。不过大惊小怪未免狭隘失礼,于是他立刻掩住自己的惊奇,刻意压下视线,只作寻常,笑道:“可还有什么嘱咐?” 其中一个少年追至他身边,手足无措地嗫嚅道:“殿下,我们……我们……今天的事,可否请你……” “那是自然,我不会多嘴的。”盛灵渊立刻接话,随后,又觉得自己答得太快,有欲盖弥彰之嫌。于是他定了定神,见怪不怪的游刃有余似的,稍微一整衣襟,又笑道,“桃花源中桃花缘,是风流雅事,方才本就是我唐突,岂有再到处嚼舌的道理。” 他不管多青涩、心里多无措,表面功夫总是很漂亮。 漂亮话说完,盛灵渊冲那两个巫人少年一拱手,翩然……逃了开去。 顶着春风似的面孔,他在识海里把剑灵臭骂了一通。 剑灵是个泼皮,驾轻就熟地忽略了他的数落,等小殿下喷完,就兴致勃勃地问:“灵渊灵渊,不是说只有女的才会生小孩吗?” 盛灵渊没好气道:“你可真博闻强识,连这都知道。” 剑灵一点也没发现自己被嘲讽了,忙问:“对啊,不能生小孩,那他俩瞎忙活什么呢?” 盛灵渊无言以对。 剑灵异想天开:“还是他们巫人族有什么奇怪的咒,吃了能让男的变女的?你看的那些树叶书上写过吗?” 盛灵渊:“……闭嘴,你让我多活两年不行吗!” 天魔剑灵的嘴闭不上,他天性活泼得像条精力旺盛的小野狗,可惜偌大世界,没有能供他撒欢的地方。好在他尚未出生就已经被囚禁在剑中,一辈子不知道什么是自由,所以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只是过剩的精力没地方发泄,全都变本加厉地撒在盛灵渊身上。 “那他俩这算成婚了吗?” “不成的吧?都没有三书六聘。” “哎,灵渊,为什么你一会说‘不会说出去’,一会又说是什么‘风流雅事’,我都糊涂了,这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啊?” 盛灵渊被他吵得额角青筋直蹦,好在他对付剑灵也有绝活——翻出了一本字最小的书,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些佶屈聱牙的巫人语,这么忍了半柱香,他的识海安静了。剑灵只能用他的眼睛,这不学无术的小东西有个绝活,只要书上没有画,盯着字看一会,他准能跟中了蒙汗药一样,睡个人事不知。 无忧无虑的剑灵浮在少年太子的识海中,一觉睡到了天黑,万籁俱寂了,这个祸害醒了。 他发现眼前漆黑一片,知道应该是灵渊闭眼休息了。剑灵感觉到他的呼吸平缓轻柔,于是无所事事地支起耳朵,听东川林间窃窃私语的风与草木。 此时正值春意朦胧,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似乎到处都是缱绻呢喃的气息,到处都在幽会。 剑灵忽然百无聊赖起来,并不是他发育迟缓,懵懂无知,他实在是不能——他从出生开始,就是藏在盛灵渊脊背里的一个小小意识,灵渊的注意力不分给他的时候,他就有种仿佛自己不存在的错觉。 一个从来没有在镜子里见过自己的人,怎么去解世间诸多“风情”呢? 他无凭无据啊。 夜深人静,辗转反侧,剑灵只好靠幻想明天树上能熟几个梨打发时间,又把自己想馋了。 灵渊的识海静静的,偶尔有梦闪过,大多是巫人族难懂的书,有时,他也会在梦里无意识地复述新学的文字——这是灵渊多年的习惯,睡前清理思绪,只集中精力回忆今日所学、或是一些未想通的问题。这样等他睡着以后,支离破碎的梦境里就充满了这些学术问题了。一来能加深记忆,帮他理清思绪,二来……这样,他就不会梦见那些逃亡与杀戮了。 梦境里充满了平静乏味的诗书,即便不能让不学无术的剑灵耳濡目染,至少也够哄他安眠了,不至于吓着他。 剑灵无聊的伏在识海间,看见那些一页一页闪过的巫人文字,果然没一会又困了,倦倦地嘀咕道:“你还没告诉我,白天碰见的那两个人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盛灵渊人没醒,但识海被他的话惊起微澜,那些让人看了眼花的巫人文忽然消散,影影绰绰的,梦境变成了他俩白天在寒潭看见的场景。 天魔剑灵来了精神:“对啊,就他俩!” 梦境里,寒潭的水汽细细地弥漫上来。 剑灵顺着水汽往前走,想要看仔细,但灵渊的梦里的画面模模糊糊的。 剑灵便问:“男人和男人也能成亲么?是都这样,还是只有巫人族才有这种风俗?” 盛灵渊睡着,当然不会回答。然而这时,他梦境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有了奇怪的光影变化,有一点迷幻的温柔感。 剑灵也没指望他回应,自己细细地咂摸了一下“成亲”俩字,像说起“天地”、“盘古”一类遥远的传说。这是两个他大致知道什么意思,但不真实的字——不真实是因为与他毫无瓜葛。 可是和灵渊有瓜葛,剑灵一想到这里,心里无端别扭起来。 灵渊是要成亲的,巫人族的大圣闲聊时打趣过,说殿下将来继位亲征,多半就要成亲,要……立后。 立后的意思,就是娶一个陌生的女人做妻子,从此他们俩是一家。而他蹭着灵渊的眼耳鼻舌,却只能看见陌生的女人,听他们两个说话,就像个被抛在身后的…… 多余的物件。 剑灵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他的“世界”要背离他了,把他遗忘在这冰冷而漆黑一片的地方。 这念头一起,就野火似的灭不下去了,心智不全的剑灵还懵懵懂懂,已经先一步被独占欲折磨得悲怆无比。 “要是人族也可以这样,你是不是就不必非得和女人成亲了?”剑灵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你……能不能不要找个别人来,以后也一直只有我,行吗?” 他的话不知让盛灵渊的梦境起了什么反应,周围更加朦胧了起来,寒潭仿佛变成了温泉,雾气弥漫。剑灵眼前却被一片白茫茫糊住了——盛灵渊虽然不清醒,却下意识地不让他看清楚。 那雾气湿漉漉的,有一点说不清的微妙,异样的感觉顺着少年的身体传过来,像是哪里痒,又麻酥酥的。剑灵觉得盛灵渊的呼吸变得细而急促,那人似乎有些难受,身体蜷了起来,他回过神来,茫然地问:“灵渊,你这是怎么了?” 梦境里的雾气越发浓,里面似乎有人影,剑灵犹豫了一下,循着人影游荡过去。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越跳越快,冥冥中似乎知道什么,害怕看见那雾中人,又忍不住要一窥究竟。 雾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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