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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唤出来的魔头对峙了好几个钟头,本人履历也很清白,以前不是异控局的,也不用担心他与涉案人员有利害关系……” 玉婆婆慢条斯理地说:“黄局长,既然你们肯让‘履历清白’的新人调查,为什么不肯让更加公正清白的第三方调查?有什么区别么?” 黑中山装的月德公和她一唱一和:“新人再清白,也从异控局领钞票嘛,查到了什么,还不得‘组织同意’?再说有多清白也未必吧!我听说这个人本来就是走后门进来的,刚考进来,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科室主任,哦哟,了不起——满分一百他考两百五吧?你哪能知道他就不会徇私枉法的啦?” 黄局只好说:“监管当然也……” “我们现在就是要讨论监管的问题呀!”黑中山装拍着桌子,“蓬莱会是你们要开的,那么好,我们来了,你们给我们盖一堆规章制度,派专人监视我们,我们也理解,配合政府工作嘛,现在你们自己出了问题,又不好监管啦?你们在永安坐办公室,风吹不着日晒不着,这次蝴蝶感染可是出现在我们家门口的!” 这些民间大佬们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比如玉婆婆在东北,月德公控制东川一带。这回感染镜花水月蝶的男孩家,就在月德公的势力范围内。 月德公这个人,据说是生于清朝末年,权力欲望旺盛,像条好斗的公狗,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他座下门徒无数,东川分局在当地有点什么事,必须先去派人拜他的山头,否则寸步难行。他说到这,把本来就高的声调又抬高了八度:“我们每一家都要在总局派人成立监管小组,监督要互相监督的!” 黄局苦笑道:“国家机关,不是我说成立什么就能成立什么……” “那么好了呀,我们谁也不要管谁了,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地方上我们做什么,不要你们总局派人来审查。” 会议桌上很快吵成了一团,黄局几次三番试图插话,根本插不进去。 以前老局长在的时候,尚且压得住场面。现在老局长一去,局里又接连出事,肖征年轻,黄局是普通人,蓬莱会议上这些傲慢的老特能根本不把异控局当回事。肖征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他手机又响了,还是罗翠翠。 肖主任做派强硬,难得用到“但愿”这个词,接起电话之前,他心里却想:“但愿善后科能有点好消息。” “主任啊,我得跟您汇报一件事啊……”罗翠翠那边带了点哭腔,“嘤嘤嗡嗡”地汇报了肖征期盼的“好消息”,“我们老大壮烈啦!被一堆骨头爪子拽进了一个黑洞里,一下就不见了!”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肖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罗翠翠抽抽噎噎地问:“肖主任,我什么时候能调岗啊?” 宣玑鼻子发痒,侧头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人在咒他。 眼看他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山洞,盛灵渊连忙叫住他:“慢着,你要干什么!” 宣玑:“你没看见有蝴蝶追我吗……妈的,这话听着好衰。” “看见蝴蝶你跑什么?”盛灵渊事不关己道,“你天性属火,它们又不能在你身上寄生。” “他们能在这货身上寄生!”说话光景,宣玑已经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那山洞,他双脚一落地,背后翅膀立刻化作一片光点消失,顺手把山羊胡扔在地上,“哈喽,前辈,你是没注意到这还有一位会喘气的活物吗?臭烘烘的,还热乎着呢!” “此人招摇撞骗,不是善类,死活关你什么事?”盛灵渊语气带上了几分急促,“不要往前走了!” 宣玑忽然心生疑惑,盛灵渊从来没用这种语速说过话,声调都有点不稳了。 “前辈,”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听听您这话说的,觉悟多低!我一个有编制的干部,把老百姓往蝴蝶堆里送,像话吗?” “给我站住!”盛灵渊低喝一声,竟隐约带了怒意。 宣玑眨眨眼:“怎么了,前辈,难道你知道这洞里有什么?” 盛灵渊再次避而不答:“你既然忌惮那蝴蝶,就该明白,蝴蝶都不敢来的地方,不是什么好玩的,出去,我会想办法带你从这离开。” 宣玑:“你想办法?你认识路?” “据我所知,巫人塚里有个祭坛,那有个机关,打开密道可以通往地面。”盛灵渊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和缓的语气,对宣玑说,“我刚才本来就想让白骨带我们去祭坛,不料走一半被这人坏事,但那祭坛应该就在不远处——听话,带人退出去,你身带真火,蝴蝶一时片刻近不了身。” 他一开口,声音就像逼着宣玑的耳根扫出来的,低沉、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引诱意味,听着特别不像好东西。 宣玑耳根一麻,眼神顿时恍惚了起来。 为什么毕春生疯到那种地步,听了他一句“谁欺负你了”,还是差点委屈哭了。这个人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说出来的话像一张细密的网,轻轻巧巧地笼罩过来,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自己被他全心全意地宠爱着,一切不与外人说的委屈、心酸、难过,都可以倾吐在这里。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往前迈的脚步。 “这小妖年纪不大,天赋奇高,”盛灵渊唇齿温若春风,心肺冷如寒冰,盘算道,“先天灵物高傲,不愿同外族来往,子嗣通常很艰难,这样的小妖一般会被族人保护得很好,不会让他在人世间滚得灰头土脸。他自称族长,想必是族中出了变故,从小没人照顾。” “前面连蝴蝶都不敢去,危机重重,你还带着个凡人,怎么应付得来?”小妖缺爱,他就给宠爱,盛灵渊叹了口气,故意在和缓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宠溺意味,“这样莽撞,族中长辈竟也敢放你出来,太让人操心了。” 宣玑被他一句话捋的,整个人都乖顺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他把挂在山羊胡身上的重剑摘了下来,揪起山羊胡的领子,将人往手里一拖,撒娇似的咕嘟了一句:“那好吧。” 说着,他依言转向来路,梦游似的往回走。 他们进来的洞口已经亮如白昼,洞口爬满了镜花水月蝶,蝴蝶不敢追进来,只能拥在一起,意意思思地往里试探,宣玑却仿佛全然看不见那些要命的虫子,一步一步往蝴蝶的包围圈里走。 “跟我走,”盛灵渊轻声引诱他,“我不会害你。” 蝴蝶身上的荧光已经照亮了宣玑的脸,映出他那一双对不准焦距的眼。 盛灵渊无声地笑了起来:“乖……” 他话音没落,跻身的重剑上,暴虐的火光呼啸着喷了出去。盛灵渊的眼睛瞬间被晃得生疼,那重剑朝洞口一剑劈下,把万千蝴蝶烧了个火树银花、焦香扑鼻。 “前辈,你什么时候说话算过话,还不会害我,”宣玑笑了一声,烧完蝴蝶,他就迈大步直朝着洞里走去,“你不会害我一次吧?” 盛灵渊:“……” “连地上在地下,我看你也有好几千岁了吧?这道德修养跟不上啊,睁眼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宣玑摇头晃脑地说着,用剑尖在地上轻轻地磕了磕,“您脸红了吗?” 重剑碰在坚硬的石板上,“呛啷”一声,回音袅袅,前面似乎有一个很空旷的地方。 宣玑一手拎人,一手拎剑,两个重物,他拎得满不在乎,好像根本不费劲,脚步轻快地往回音处走去。一边走他,嘴还不闲着,絮絮叨叨地试图教育大魔头:“你来都来了,那我也得给你科普一下我们当代人的价值观。我们信奉平等和正义,正义先不说了,以你现阶段的道德水平来说,离你还有点遥远,咱俩聊聊平等——什么叫平等呢?就是一个喘气的活物,不管他是什么特能还是普通人、好人还是坏种,在我这,权利都是平等的。他要真的谋财害命了,那我出去得把他移送公安局,移送之前,我还是要一视同仁地保护他……” 大魔头可能是被他气完犊子了,没了声音。 “……你们古代人帝王将相那一套已经过时了,明白吗?你这个人政治非常不正确,我……”宣玑没完没了的话音陡然一顿,他看清了眼前的地方,“我……三舅老爷的……” 他顺着狭窄的山洞来到了那宽阔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死水,不知为什么没有干,四壁山崖上长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藤蔓植物,上面结满了小小的花苞,像一个个的小灯泡,发着微光。 而就在宣玑走进来的一瞬间,那些诡异的花苞就跟迎宾似的,忽然同时绽开,山洞里就像开了灯一样,乳白色的光晕柔柔地落下来,比情人的目光还温暖,宣玑第一反应是屏住呼吸,并捂住那山羊胡的口鼻,以防未知的植物花粉有毒。 他只有两只手,都用了,重剑自然就扔在了一边。 重剑落地的声音惊动了水潭,潭水起了微澜,那些白花被金铁声惊动,又齐刷刷地由白转红,继而萎缩,化成液体,鲜血似的顺着四壁流了下来,从四面八方流向那把剑—— ☆、第二十一章 宣玑也是走南闯北,参观过几家植物园的,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一言不合就血崩的奇葩,再要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他这本命剑自从“离家出走”,命运就格外坎坷,被魔头“上身”就算了,反正那魔头看着挺讲卫生,说不定还香喷喷的。可要是再沾一身小白花的“大姨妈”,以后让他怎么把剑往后背里塞? 一个男人的背需要背负这么多吗? 那一瞬间,宣玑真有心把山羊胡这个大累赘就地扔了。可是作为一个被“五讲四美”灌输了好多年的青年,这条拎在手里的人命虽然臭烘烘的,他一时还真有点撂不下手。实在没手去捡剑,宣玑只好四肢并用,伸长了脚,用力把剑往天上一挑,然后他拎着山羊胡,追着剑飞了起来,打算用脚把剑夹住,省得它泡进“血汤”里。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鲜血似的花汁顺着四壁流到一半,突然无视地球引力,在半空中拐了个极不自然的弯,横着喷了出来。 横飞的血色花汁在半空中织就了一道红霞,碰到宣玑的翅膀,旋即蒸发,化作飘渺的轻雾,结了层桃花瘴似的,几乎有点壮观。可不等宣玑赞叹,原本昏迷的山羊胡却突然惨叫挣动起来,只见几滴花汁溅到了他手上,山羊胡手上的皮肉就像碰到了强酸,当场被腐蚀出了几个触目惊心的黑点,把人活活疼醒了! 花汁果然有毒! 这么一晃神的工夫,不知道是宣玑的翅膀上的火烧得太旺还是什么缘故,周遭花汁蒸出的红雾越来越浓,山羊胡暴露在“雾气”中,皮肤开始溃烂,像个正被烈火焚身的火人。 而那粉红的雾气飞快地上升到山洞顶,遇到冰冷的山岩后迅速凝结,继而下雨似的往下落。宣玑这鸟人,虽然不生产酸雨,但成了酸雨的搬运工! 宣玑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只好先顾活人,再无暇去管他的剑。他用力蜷缩起双腿,巨大的双翅往身上一笼,形成了一个水火不侵的护盾,遮住自己和山羊胡。 与此同时,方才被他用脚挑到半空的重剑伴随着“血雨腥风”,“咚”一声,正好落进了潭水中。 潭水不深,重剑一落到里面,就磕到了底,宣玑从翅膀缝隙中往脚下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潭水下有一个石台,三米见方的样子,刚好被水面没过,石台上有什么东西…… 下一刻,宣玑陡然睁大了眼睛—— 那石台上有一口开了盖的空棺材,他的剑就笔直地砸进了棺材里! 还不等他追过去捡,一阵心悸飞掠过胸口,像一根钢锥捶进了心尖,寒冷、空洞与刺痛山呼海啸地涌上来。宣玑耳畔“喀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他一时竟然喘不上气来。 血一样的花汁倾盆涌入潭水中,清澈的潭水转眼红得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遥远的赤渊深处祭坛中,巡逻的器灵们突然齐刷刷地停住脚步,刀一感觉到了什么,蓦然回头,望向祭坛,又一块石碑无端裂开了! 器灵们纷纷落在开裂的石碑前,刀一小心翼翼地伸出腐烂的手,企图把裂缝的石头合在一起,不等他碰到,那石碑就一声轻响,在众器灵面前碎成了齑粉。紧接着,一道白光从碎裂的石碑中冲天而起,火/箭似的朝着东方飞去。 器灵们面面相觑,冰冷的甲胄在风中瑟瑟地撞出细碎的声音,他们太老了,记忆已和各自的器身一般锈迹斑斑,想不起来这石碑破裂意味着什么,但……似乎是非常可怕的事。 随着剑掉进水潭中的盛灵渊觉得自己的七窍都被糊住了,感官变得异常麻木,心跳变得异常有存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突出薄薄的心肌,穿胸而过。盛灵渊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有那么一时片刻,他心里无端生出畏惧,希望那些血一样的水可以凝成茧,把他裹在其中,让他闭目塞听,一直躲到地老天荒。 可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并没有方寸之地能供他躲藏。 安眠、喘息、休憩……于他,全是妄念。 他的记忆像被惊醒的怪兽,睁开眼,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重剑“嗡”地一声响起来,发出蜂鸣似的轻响,山洞随之震颤,四壁所有的花同时枯萎凋谢,水潭中以棺材为中心,搅起了一个凶险的漩涡,随即,水面竟一点一点下沉,像被棺材中的什么东西吸了进去。 宣玑一身冷汗地从突如其来的心悸里缓过一口气来,愕然看见,潭水中的血色液体被棺材吸了个一干二净,潭水重新归于清澈时,棺材“水落石出”—— 那口空棺露出了水面,落在其中的剑不见了,一个……“人”坐在其中。 宣玑一时拿不准该不该用“人”来称呼。 山羊胡的白眼在眼眶里乱窜,昏死过去又吓醒,吊在半空中“死去活来”,马上就要疯了,就连宣玑也不由得汗毛倒竖。他以为自己近距离地参观过一次“天打雷劈、挫骨扬灰”,以后就能百无禁忌、平趟古今中外各种恐怖片了。 可那“人”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因为那身体实在是不成个人形。 棺材里分明是一具烧焦的残尸,头脚不分,没有尺寸的骨肉是完好的,腰椎已折,上下两半完全是被焦糊的烂肉勉强黏连。 而那焦尸惨成这样,竟还能动! 他身上的骨头“咯咯”作响,接着,“噗嗤”一声,一根根的白森森的骨捅穿了焦糊的皮囊,那些骨逡巡游动,自动寻觅着自己的位置,很快拼接出了一副修长的骨架,骨架上经脉血肉滋生…… 宣玑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一瞬间,他觉得那皮肉一层一层地长,竟好像比被阴沉祭文一层一层地往下割还痛苦——他记得阴沉祭反噬时,那人魔一动不动地站在楼顶,一直含笑,直到灰飞烟灭。 可是此时,“焦尸”却不停地挣扎,双手紧紧扒住了棺材,寸余厚的青铜棺被他活生生地捏变了形。 像在无声的惨叫……因为声带和舌头还没长出来。 光是在旁边看着,宣玑已经觉得自己全身都跟着灼痛起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足足有一刻钟的工夫,“焦尸”身上的骨肉才长全,紧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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