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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用妆花锦包裹漆盒是常事, 眼前这锦盒却不?一样, 因为无论是漆盒上的螺钿还是外头?的妆花锦, 用的都是茱萸纹,不?能算独一无二, 但也极少?见?。 花瓣他没法确定是不?是同一堆, 这锦盒他确定跟那日送到青云观的几乎是一样的。 接着,他又?把视线挪向庭前, 那帮仆妇每人怀里都抱着不?同的物?件,有锦盒、有画轴、甚至还有鞋袜…… 管事说,这些东西都是倾慕皇叔的小?娘子送来的,兴许是为了更充分地表达自己的爱意,看着大多是亲手做的。 是的,都是亲手做的。 那盒鲜花糕也不?例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迟滞地收回?目光,顺手端起茶盏心不?在焉喝了口?,然而连茶汤是什么滋味都品不?出来了。 绝对是巧合,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理智告诉他,就算是巧合,能巧到这个地步吗。 前脚滕玉意搜集梨花瓣,后?脚这梨花瓣做的鲜花糕就送过?来了,鲜花糕本就不?算常见?的点心,用梨花花瓣做点缀的更是闻所未闻,所以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而且锦盒也对。 何况,上回?在乐道山庄,滕玉意因为算计不?到他的浴汤,转头?就让姨父替她向皇叔讨浴汤。 她绝对早就打?听过?皇叔的脾性了,这一点他很?肯定。 如果她对皇叔不?好奇,为何要打?听皇叔? 他知道,皇叔历来招小?娘子喜欢,单看郡王府总有收不?完的礼就知道了,滕玉意这样的小?娘子,说不?定也喜欢皇叔这种类型的郎君。 那么这盒点心真有可能是她送的,如果不?是,没法解释这么多的巧合。 可她这算什么,才喜欢他没多久就要变心了? 而且她送他的只是两瓶好酒,送给皇叔的却是亲手做的梨花糕。两份礼物?的份量孰轻孰重,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茶汤突然变得?又?涩又?重,一口?都喝不?下去了。 要不?要马上到滕府当面问滕玉意? 问题他应该怎么开口?? 当面拆穿她偷偷给皇叔送礼的事,然后?问她为何明明喜欢他却又?给皇叔送礼? 万一她承认了,他该怎么接话。 “我就是随便?问问。好了,既然你喜欢皇叔,那就祝你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可能! 这也太窝火了。 “你去喜欢皇叔好了!往后?别再来招惹我。” 对!就该这么对她说。 念头?一起,他几乎遏制不?住要起身?,好在脑中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他,假如真是巧合呢?他没弄明白原委就不?管不?顾质问她,岂不?是会把滕玉意大大地惹恼,以她的性子,说不?定会当场跟他决裂。 不?成,不?能去,这一问,无论答案是什么,对他半点好处都没有。 再说了,他根本不?信滕玉意会是朝秦暮楚之人。 那么这件事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这鲜花糕不?是滕玉意送的,世上真就有这么巧的事。 另一种可能当然就是:鲜花糕就是她送给皇叔的。 如果真这样,那就说明,说明………她原本就只喜欢皇叔?那她对他又?是怎么回?事? 蔺承佑摩挲着茶盏,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却很?乱,不?,何止是乱,简直酸胀得?要炸开。 不?成,他一定要jsg把这事弄明白。要不?先回?一趟青云观吧,起码把两个盒子放在一起比一比,倘或只是面上像,细节处却不?像,说明压根不?是滕府的锦盒。 这样想着,脸色才稍稍好看些了,但理智虽在,心里依旧乱糟糟的,耳边明明听到皇叔和太子说话,全如飘风过?耳,一句也没听进去。 *** 滕玉意把酒盏递给小?涯:“这个人你也见?过?,就是李三娘,她阿爷当年是我阿爷的副将,所以她小?时候常到府里跟我玩耍。我记得?她那时候比现在腼腆多了,但是这回?一见?她,她无论学问还是见?识都远胜从前,这也就罢了,上回?在玉真女?冠观,她那手箫技更是让我刮目相看,从技巧上来听,少?说有十?年之功。小?涯你说,一个人原本是这样,突然变成那样,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小?涯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好多酒,放下酒盏惬意地咂巴嘴:“听上去是有点古怪,但也许人家原本就懂这些呢,只不?过?你前世长大后?跟她接触得?不?大多,所以没机会了解这些。” 滕玉意暗忖,倒也是,前世她来长安后?的确没什么机会接触李淮固,不?像今生常跟李淮固打?照面。 琢磨一会,她又?摆摆手:“不?对不?对,我奇怪的不?只这个,我更奇怪她阿爷的事。记得?前世直到我死的那一年,李将军都还只是阿爷淮南道辖治下的苏州刺史,今年一见?,李将军不?仅擢升了杭州刺史,还兼任浙东都知兵马使,那日听程伯说,朝廷还有意让李将军升任江南东道节度使,这可跟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小?涯眨巴两下绿豆眼:“还有这样的事?” 滕玉意点头?:“据说李将军之所以连得?擢升,是因为他成功治理了浙东的水灾和蝗灾,这两种天灾不?来则已,一来往往祸殃千里,可李将军像是提前预知了似的,次次防灾有功,加上吏治精明,这些年将江南一禺治理得?民安物?阜,有人说,这都是因为李三娘能预知灾祸,所以能及时提醒他父亲早做防范。当然——” 她目光飘向对面的小?涯:“依我看,这也可能是有人嫉妒李将军擢升得?太快,故意编造出这样的谣言来诋毁他的才干,但万一是真的呢?” 小?涯捋了捋须:“欸,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可疑。” “所以今日我才把你叫出来问一问,除了李三娘,还有几件事让我觉得?奇怪,比如前世阿姐在竹林里是被人勒死的,今生害她的却变成了树妖,再就是那个黑氅人,上回?耐重一现世,黑氅人就故意出现在端福面前,好像料定自己能把端福引走似的。小?涯你说,会不?会除了我,还有别人知道前世的事?” 小?涯抱起胳膊,大剌剌帮滕玉意分析起来:“黑氅人那个事呢,或许只是凑巧,之前我们也不?知道静尘师太跟那帮人是一伙的,现在想来,说不?定他那日不?是冲着你们来的,而是骤然得?知耐重跑出来了,怕静尘师太在你们面前露馅,所以赶紧跑到观中去提醒她,结果反倒被端福盯上了,至于你说的这个李三娘么……倒真可能不?大对劲,对了,你前世听说过?她会预言吗?” “没有。”这个滕玉意很?肯定。 小?涯露出思索的表情:“这就奇怪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想想,什么样的人能够预知灾祸?如果她也是借命而活,为何不?见?那些妖魔鬼怪去找她。” 小?涯瓮声瓮气地说:“人家未必是续命,说不?定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提前知道了点天机。我早说了,你这种情况跟别人不?一样,你身?上冤孽太重,连命格也因为这个改变了,本来依照命格你是活不?过?十?六岁的,是有人强行给你续了命,这本就是逆天之举,当然会引来邪祟。” “冤孽太重?”滕玉意出奇道,“你上回?可没说过?这话。” 小?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一个鹞子翻身?,忙要往剑身?上跳:“哎哎,天机不?可泄露,别问了,我一个器灵知道的也有限。” 滕玉意用手捂住剑身?:“不?成,你把话说完再走,我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哪来的什么冤孽?” “反正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你再问下去,说不?定老夫会剑毁人亡的。真的,老夫不?是威胁你。”小?涯一边说,一边乘隙钻入剑身?,接下来无论滕玉意拿酒诱,抑或是拿话激,反正赖在剑里不?出来。 不?一会春绒和碧螺进来了,两人各自抱着一叠绣娘新裁好的衣裳,喜滋滋地对滕玉意说:“这次新做的衣裳真好看,娘子快过?来瞧。” 滕玉意这会儿哪有心思挑衣裳,随口?说:“搁那吧,回?头?我再瞧。” 春绒说:“娘子现在就瞧吧,明日成王府那样热闹,与其?挑旧衣裳,不?如直接穿新衣去,提前挑好了,明日出发时也能从容些。” 碧螺也接口?:“没错,衣裳选好了,婢子们也能早些帮着娘子配首饰。” 两人边说边把滕玉意推到榻前,滕玉意随便?瞥了瞥,都是些月华锦、醒骨纱、雨丝锦之类的轻软料子,层层叠叠,轻薄如云,颜色则是湖蓝,银红,桃红之类的鲜亮色彩。 本来觉得?乏腻,结果春绒当她面挑起衣料露出底下几条罗裙,的确让人眼前一亮,滕玉意这才来了兴趣,坐下来兴致勃勃挑了起来。 *** 次日滕玉意穿戴好,就与姨母和阿姐一道去了成王府。成王府门口?珠鞅栉比,贵人们的车马几乎把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下车之后?,自有下人们领她们入内,府内笙鼓鼎沸,处处都灯火荧煌,杜夫人微笑颔首: “想来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都来了,瞧,那边还有胡人呢,估计是哪个蕃国的王子。” 滕玉意在心里琢磨,看成王府这风流景象,今晚不?知有多少?珍奇宝物?会送进来,要不?是提前跟绝圣和弃智打?了招呼,她的紫玉鞍就没法亲自送到蔺承佑手里了。 还好她早有准备。 结果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没看到绝圣和弃智,倒是意外看到了今晚的寿星蔺承佑。 蔺承佑身?边全是权豪子弟,说笑着穿过?前庭,路过?时瞧见?滕玉意,视线忍不?住停留了一瞬,顾及左右都是人,又?把头?转过?去了。 第 86 章 今晚蔺承佑身?着一件月白地蛟龙入海纹金宝地锦襕衫, 衣袖和前胸暗嵌暗银色团花纹路,衣裳针黹堪称巧夺天工,有种流光溢彩的明耀感?。 他这样说?笑着走过人群,连庭前的花树仿佛都?刹那间暗淡了几分。 路过的宾客们纷纷驻足回望, 花荫前几位夫人忍不?住边打量边道?:“得亏这孩子模样好?, 很少看男人压得住这样工巧的衣裳, 光这浅蓝的底子就够挑人了。” “也不?知是织染署做的, 还是成王府的绣娘做的。” 杜夫人也跟着远远望了眼:“阿玉, 你不?是发愁你阿爷衣裳的针黹纹路吗,瞧, 只要把花纹挪到衣袖上?去,再繁复也不?怕打眼了。” 滕玉意暗觉有理。 那回她花重金在西市买了一块佛头青的上?等料子, 打算亲手给阿爷裁件衣裳,前几日一从大隐寺出来,她就跟姨母讨来了桂媪,桂媪的针黹堪称一绝, 唯独在选纹样的时候迟迟拿不?定主意。 今晚再看蔺承佑这身?衣裳, 倒叫她生出不?少巧思, 只不?过阿爷穿衣裳才不?会像蔺承佑这样花里胡哨, 到时候衣袍上?的暗纹还要再减些。 杜夫人又道?:“话说?回来, 今晚成王府再热闹也是应当?的, 我听老爷说?, 清虚子道?长回来了,成王夫妇虽没来得及赶上?儿子的生辰, 但也在回长安的路上?了。” 杜庭兰疑惑:“阿娘, 成王世子还好?说?,阿芝郡主那样小, 成王夫妇出外游历,为何不?把阿芝郡主带上??” 三人并肩在墁砖上?漫步,道?边栽着垂柳,不?时有柳条迎面拂到脸上?,杜夫人随手将其拨开:“听说?成王夫妇年年都?会带郡主出游。去年许是郡主到了要启蒙读书?的年纪,怕耽搁孩子念书?才把郡主留下了。不?过无论怎样,成王夫妇出外游玩的时候,总会留一个孩子在长安。” 滕玉意早觉得这事奇怪,忍不?住问?:“成王夫妇为何不?把几个孩子都?一同带上?。” 杜夫人摇摇头:“大约是孩子们还小,路上?又颠踬,怕孩子带多?了路上?照看不?过来吧。” 滕玉jsg意不?由想起那晚阿爷说?起的关于圣人的秘密。 圣人的怪病每三年发作一次,发作时必须由成王帮忙合阵,成王夫妇一家?离开京城,即便圣人和皇后不?猜疑,那些知道?这秘密的股肱大臣也会寝食难安。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成王夫妇外出归外出,但每回都?会留一个孩子在宫中陪伴圣人皇后。这样做可以不?动声色打消所有的疑虑,还不?至于太溺爱子女。 既然阿芝郡主年年都?同爷娘出门游玩,那么往年留在长安的,想来不?是蔺承佑就是他二弟吧。如今蔺承佑已经可以独撑门户了,所以除了他,今年又多?留了一个孩子在长安。 又听阿姐道?:“久闻清虚子道?长的大名,不?知今晚能不?能见着他老人家?。” 杜夫人:“恐怕见不?着,听说?道?长脾性孤拐,今晚这样喧闹,他老人家?嫌吵未必肯露面——哎,我说?玉儿,你打从进来起就一直左顾右盼的,忙着找什?么呢?” “哦,找两位小道?长呢。”滕玉意随口应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庭兰怕妹妹有什?么急事,忙也用目光帮忙找寻。 找了一晌没找到,沿路倒是碰到了不?少熟识的女眷。目下尚未开席,各府的夫人们或结伴在花前徜徉,或倚着画阑悄声说?笑,也不?知谁提到了一句“香象书?院”,那头玉簪花丛前的几位夫人就顺势聊起来了,扭头看到杜夫人,笑着邀她过去说?话。 杜夫人冲那边点点头,离开前满含爱意地对身?边两个孩子说?:“那几位夫人都?是礼部官员的女眷,我去打听打听香象书?院何时开学,过些日子开学了,你们姐妹俩正好?结伴进书?院念书?。” 杜庭兰一听这话就默默在心里叹气。 虽说?圣人和皇后并未像当?年的云隐书?院那样限定学生父亲的品级,但因?为书?院重新选址了,学生定额也有限,那些想送女儿入学的人家?,最近都?铆足了劲想法子。 争夺如此激烈,以阿爷现在的官职和阿爷的臭脾气,第一批入学的名额绝对是轮不?到她的,结果她上?回为了帮阿玉谋夺玉颜丹拟出来的“香象”二字恰投了皇后的所好?,皇后第一个就把她的名字写上?了。 名单目前尚未公布,但只要不?出什?么变故,她和妹妹铁定要进书?院念书?了。 刚才在犊车上?说?起这事,阿玉比她更不?乐意。 她自然知道?妹妹为何不?愿进书?院,圣人和皇后倒不?至于强行指婚,但只要名字一出现在学生名单里,亲事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随性。 可是因?为前阵子出了段小将军那样的事,阿玉一直希望将来的亲事全由自己?作主。 谁都?知道?姨父是威震东南的强藩,妹妹又是姨父的独女,光冲着姨父手里的兵权,想与滕家?联姻的人家?都?不?知凡几。 真要是把亲事交给朝廷来指,哪怕姨父用心甄别,恐怕也难以断定对方究竟是为了利益提亲,抑或是真心喜欢妹妹。 这世上?的小娘子,又有谁愿意自己?的亲事掺杂这些东西。 好?在妹妹腊月刚满了十五,未必会马上?指亲,只是她这边……唉……杜庭兰心里乱糟糟的,拉着滕玉意的手要说?话,那边有人唤道?:“滕娘子,杜娘子,快来这边玩。” 原来是武绮、郑霜银等一帮仕女。 众女坐在花亭里,含笑朝滕玉意和杜庭兰招手。 两人一边拾阶上?亭子,一边笑着回礼,女孩们今晚的衣裙都?穷极瑰丽,脸上?也都?丰颐红妆。 众女也都?忍不?住打量滕玉意的装扮,都?是一样的纱罗缭绫,但滕玉意每回的配色都?与众不?同。 上?头穿着墨绿色襦衣和半臂,底下是浅玉色团窠撒花曳地裙,一个绿色浓丽到极致,另一抹绿却清透到心里,浅玉色裙子外头还笼着如云似雾的水色单丝裙,丝罗上?有大朵大朵的白牡丹。 衣裙已经如此繁丽,头上?也就未多?做点缀,只在双髻上?各插一小扇玉骨密齿梳,特地选的清透如水的玉料,又与衣裙相映成趣。 婢女们提起桌上?的波斯白琉璃瓶,给滕玉意和杜庭兰各斟一杯蔗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柳四?娘笑道?:“我们才说?今晚李三娘身?上?这条五色夹缬花罗裙耐看,滕娘子这一来,我竟挪不?开眼睛了。” 郑霜银自从经历了桃林脱困一事,早对滕杜二人与众不?同,闻言微笑道?:“江南花木鲜秀,绣娘们日日待在如画风景中,针黹和配色上?当?然总有巧思,这可不?是单靠银钱堆积就能换来的。 ” 彭花月道?:“说?到这个,滕娘子,上?回大伙说?好?了跟你讨花样子,既然今晚大伙都?在,不?如定下一个到你们府里吵闹的日子吧。” 滕玉意笑应:“欸,择日不?如撞日,诸位明日有空否?” 诸女笑起来:“有空有空,快,你们谁去讨副纸笔来,别等她反悔。滕娘子,你现在就在案上?给我们写帖子。” 杜庭兰笑着替妹妹向下人讨笔墨,下人们便凑趣送来一叠绿金笺,滕玉意挽袖捉笔,才发现对面的武绮一直在发怔。 武绮最是爽朗爱说?笑,这样沉默是少有的事,这让滕玉意想起昨日程伯说?起的那件事,郑仆射的大公子郑延让和武中丞的长女武缃原本定于这月订亲,为此程伯早早就备好?了给两府的贺礼,怎知昨日刚送出去,两府的礼盒都?被退回来了。 程伯吓得令人去打听缘由,才知道?两家?正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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