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哑然,看样子好像是这?样。 像刚才,绝圣和弃智可恶归可恶,但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听说滕府给观里送了礼就停步是事实,看到滕玉意送他换骨醪就高?兴也是事实。 换作是旁人送的,他会这?样高?兴吗? 他沉默了,不会。别说高?兴,说不定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叫他高?兴的不是那两罐美酒,而是送礼的人。 越想心越乱,干脆从屋里出来立在?廊下,换个地方继续出神。 春雨还在?下,空气?中?有种?清凉感,霏微雨丝默然飘洒到脸上,让他心头的那股燥热稍稍平复些许。 理到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把?混乱的思绪彻底理清了,他目下很?肯定,那个蛊毒是假的,他说不定早就喜欢上滕玉意了。 所以他到底何时喜欢上她的? 想不起来了,他觉得这?是一笔糊涂账。 那么他到底喜欢滕玉意哪儿啊? 这?个他倒是很?清楚,她好像哪都让他喜欢。 比如现在?,他只要想到她笑起来的模样,心房就像淌过清甜的泉水那样舒爽。她护着自己人的那股执拗劲,简直说不出的可爱,还有她发脾气?和算计人的样子,也都让他觉得有意思。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滕玉意更好玩的小?娘子了。 行吧,他就是喜欢滕玉意又如何,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再说了,他和滕玉意现在?算是两情相?悦。今早她一安顿好就忙着给他送礼,昨晚看到他涉险,更是毫不犹豫让端福过来帮忙。 她喜欢他,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想起锦盒里那两罐美酒,他心头的笑意蔓延到了眼底。 忽又想,他是不是得送点比这?更珍异的东西才行? 小?娘子都喜欢什?么啊……珍宝?首饰? 伯母应该很?懂这?个,只不过他现在?得先回一趟大?理寺。 在?心里盘算好了,蔺承佑仰头看向天色,惊觉时辰已经不早了,下了台阶朝外走。路过一株桃树时,本已走过了,忽又后退几步,仰头望了望树梢,冷不丁撩袍飞纵上去,找到一根结了桃子的树枝,随手掰断跳下来,这?举动简直莫名?其妙,但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发泄身体里那股轻盈的热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路走下来,他不但手里多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树枝,身上还出了好多汗,这?样发泄一通,身体里那股说不上来的兴奋感才算消减几分。 回到经堂一看,绝圣和弃智都不在?,想是跑到厨司做三清糕去了,蔺承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纵马赶往大?理寺去了。 *** 宋俭和静尘师太的尸首都停在?大?理寺的检尸房。 今晨仵作已经验过尸了。 射杀宋俭的毒箭,与静尘师太服下的毒丸并非出自同一种?毒-药,巧的是两种?毒-药都需现配,而且原料都需从婆罗门胡手里买来,这?点跟天水释逻如出一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看那边舒文亮一家三口的尸首,三人服用的毒-药就是平常坊市中?能买得到的断肠草。 严司直叹为观止:“这?个皓月散人还真是殚精竭虑,为了把?整桩案子嫁祸到舒文亮头上,居然不曾漏下其中?任何一环。” 蔺承佑望着舒文亮的尸首,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桩,如果此人不是文清散人,而是真正的舒文亮,静尘师太选中?此人,仅仅因为他是舒丽娘的亲戚么。 静尘师太先瞄上做过恶事的舒丽娘,碰巧又发现舒文亮身材跟她jsg一样矮小?,暗觉这?是个完美的嫁祸对象,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局? 耳边又响起严司直的声?音:“对了,早上郑仆射来了一趟,似是因为听说舒丽娘在?家乡谋害过小?姑大?感震惊,与我说,单凭静尘师太的一面之词,如何能断定这?件事是真是假。我只好如实告诉郑仆射,昨晚我们?通宵搜查玉真女冠观,未能搜到记载这?些受害者做过恶事的本簿,想来静尘师太为了不露出破绽,历来只是在?旁偷听,因此白氏和舒丽娘究竟犯没犯过这?些事,还得回头细细查验。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他老人家,舒丽娘与婆家不和是事实,被静尘师太选为谋害目标也是事实,长安和同州的孕妇那么多,静尘师太选了那么久才选中?三个,说明动手前经过深思熟虑,从这?一点看,舒丽娘估计——” 说到此处严司直苦笑:“郑仆射对自己这?个外宅妇倒是够上心的。” 蔺承佑眼角一跳,也对,他怎么就忘了郑仆射了,舒丽娘去年七月来投奔舒文亮,中?秋那晚就认识了郑仆射,她怀揣一本诗集撞入郑仆射的怀中?,看着像事先设计好了似的,可她一个平头老百姓,如何知道宰相?当晚的行踪。 这?一切,有没有可能是舒文亮帮她安排的? 有这?个可能,舒文亮在?京兆府任职,打听郑仆射的行踪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而从舒文亮早年在?华州的经历来看,他与自己的表哥表嫂早就断绝了来往,但舒丽娘因为在?婆家住不下去跑来长安时,舒文亮却不计前嫌收留了她。 如今想来,舒文亮或许是看这?个外甥女不但姿容出众,还颇懂几句酸诗,知道郑仆射会喜欢这?样的女子,便?将计就计收留了舒丽娘,之后再制造一场邂逅,顺理成章把?舒丽娘送到了郑仆射面前。 想来这?场“月下邂逅”安排得很?成功,所以舒丽娘才到长安一个月,就如愿搭上了郑仆射。 蔺承佑沉着脸想 ,一个京兆府的小?吏通过女人搭上宰执,只是为了升官么,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一念至此,那个早前被他压下的疑惑又浮上心头,舒文亮早年在?淮西道彭震手下任幕僚,后来又是在?彭震的推举下进了京兆府。 照这?样看,舒文亮借自己的外甥女搭上郑仆射,会不会其实是彭震的授意? 彭震是一方节度使,若是直接送女人给郑仆射,任谁都看得出他有不轨之心,但如果通过底下人来安排女人,那就隐晦得多,也聪明得多了…… 来回思量一番,蔺承佑转头看向那边皓月散人的尸首,所以她和她的幕后之人挑舒文亮作为嫁祸对象,不仅因为他有个做过恶事的怀孕外甥女,也不是因为舒文亮身材矮小?。 或许真正的原因,是为了对付舒文亮背后的彭震。 可是……这?一点又叫他想不明白了,皓月散人一心要谋害圣人,对付彭震对自己有何益处? 要知道彭震是淮西节度使,拥军十万,军纪严明,面上对朝廷忠心耿耿,言行上毫无错处,贸然与这?等朝廷信任的强藩交手,只会给自己带来天大?的麻烦。 但皓月散人不但查到了彭震暗中?令人给宰执送女人的事,还把?这?枚不起眼的“小?卒”舒文亮撬出来当嫁祸对象。 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舒文亮一死,彭震不可能不知情,而凭此人的雷霆手段,也不可能任人这?样暗算自己。 然而静尘师太还是这?样做了。 想来想去,蔺承佑心猛地一跳,莫非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让朝廷顺着舒文亮这?条线查下去。 只有查下去,朝廷才会得知彭震暗中?笼络朝臣的阴谋,而如果彭震真有不臣之心,知道朝廷在?暗中?查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蔺承佑面色沉了下来,所以静尘师太和她的幕后主家这?样做……是为了逼彭震造反? 忽听严司直和另一位衙役说:“宋世子的尸首已经检验完了,回头要送到青云观去。” 蔺承佑回过神,大?理寺这?边的事整理完了,他需马上进宫一趟,除了跟伯父汇报此案,还得跟皇伯父商量帮贞娘招魂一事。 他走到宋俭的尸首前,宋俭面庞安静,眼睛却睁着。 蔺承佑怃然良久,试着帮宋俭合眼,试了几次都合不上,想来没等来贞娘的魂魄,宋俭始终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严司直在?旁静静伫立一晌,叹息道:“世上的事何其无常,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 滕玉意在?院中?练了一回剑,终于等到程伯过来回话。 程伯说青云观听说是滕将军令人送的礼,把?点心和酒都收下了。 滕玉意放了心。 那两罐换骨醪可是她珍藏了好久的宝贝,若不是想好好向蔺承佑表达谢意,她也舍不得把?这?两罐酒取出来。 假如蔺承佑连这?个也瞧不上,她也没法?子了,因为她寻不来更好的宝贝了。 “紫玉鞍做得如何了?初七可就是成王世子的生辰了。”滕玉意忙着跟端福学剑,口里却不忘问程伯。 程伯眼神忽闪,娘子这?一从大?隐寺回来,就又是给成王世子送酒又是催紫玉鞍的,该不会是…… 说起来娘子也及笄了,连日来为了躲灾又与成王世子打过不少交道,成王世子又是那样的好模样,娘子会生出心思也不意外。 唉,他得尽快让老爷知道这?些事。 “程伯?”滕玉意等了半天没等来回话,不由有些奇怪,程伯居然也有失神的时候。 程伯苦笑道:“催着呢。已经做好了,今日工匠就会送到府里来,到时候娘子亲自过目,如果还需改动,就马上吩咐下去,不必担心,绝对来得及在?初七前做好。” 滕玉意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程伯又把?早上刚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滕玉意:“听说朝廷这?个月就会重开香象书院,名?单差不多已经定好了,娘子的名?字也在?其列。” 滕玉意动作一顿,忙把?手中?的小?涯剑收回来:“这?件事阿爷知道吗?” 程伯:“老爷知道。” 滕玉意恼火道:“阿爷这?是打算让朝廷给我指婚了?” 程伯眨了眨眼,莫非他多想了,看这?架势,娘子好像没想过嫁给成王世子。 “老爷起先也想推拒此事,但此前圣人曾将老爷召入宫中?,从宫里出来后,老爷就改了主意。这?毕竟是朝廷与各藩臣之间互相?牵制的一种?手段,老爷身为一方节度使,想来也是身不由己。” 滕玉意冷哼:“你不必说了,回头我亲自问阿爷。” 程伯唯恐父女俩又吵起来,忙道:“娘子也不必太过担忧,圣人和皇后素来仁厚,即便?指婚,也会事先征询两方的意见,这?回去书院里念书,娘子只当去结交些合得来的小?娘子,再说娘子已经与段小?将军退了亲……京城里这?些世家子弟也不全?是纨绔,比如淳安郡王、武中?丞家的几位公子……哦对了,还有成王世子,个个都是芝兰玉树。” 说到成王世子时,程伯故意加重了字眼,同时还偷偷觑着滕玉意的神色。 滕玉意仍在?盘算如何跟阿爷说道此事,不经意回眸,狐疑道:“程伯,你今日怎么这?样奇怪?” 程伯吓得收回目光,这?样看娘子又不大?像对成王世子有心思,不然该有羞态。 想想也对,娘子每回提到成王世子时都很?坦然,不像怀着什?么倾慕之意,倒像是把?成王世子当成大?恩人来看待,所以这?也不奇怪,娘子要是待谁好,那是恨不得掏心掏肺。 疑虑是打消了,担忧又浮上心头,娘子送那样贵重的东西给成王世子,不怕别的就怕成王世子那边生出什?么误会,老爷和娘子都不大?想跟皇室联姻,而蔺承佑可是正宗的皇室子弟,一来二去的…… 不行,他还是得把?这?件事告诉老爷。 滕玉意斜睨程伯:“程伯,你今日有点心不在?焉啊,好了,你忙你的去吧,要是阿爷回来了,不论多晚都告诉我。” “哎。” 哪知这?一等,滕绍居然好几日没回府,每每问程伯,程伯只说老爷要忙军务,好在?离香象书院正式开学的日子尚远,朝廷也迟迟未正式公布学生名?单,滕玉意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静观其变。 不知不觉到了初六这?日,程伯捧着修整好的紫玉鞍请滕玉意过目,滕玉意绕着紫玉鞍转了好几圈,表示很?满意。 “收好吧,明日我亲自去成王府送礼。”滕玉意道,“对了,打听清楚了吗,明日去成王府的都有哪些人?” “人太多,士庶都有。娘子你瞧,jsg光名?簿就有厚厚几册。” 这?么多人?想必贺礼也会很?多,到时候她送的紫玉鞍不会淹没在?一大?堆宝物中?吧。 看来她得提前想想法?子才行。 滕玉意慢慢踱步:“也好,明日早点去杜府接姨母和表姐吧。对了程伯,你帮我给青云观的小?道长送封信,还有,李光远李将军家的女眷也会去吗?” 程伯一愣,李光远可是老爷当年手下的副将,因为立下大?功连得擢升,如今也是炙手可热的藩臣了。 “娘子怎么想起来问李将军了? ” 滕玉意:“别问这?么多,你先找一找名?册上可有他们?。” 程伯翻了好半天名?簿:“有,李将军和女眷都会前去。” 滕玉意一顿,点点头说:“知道了。” 等程伯退下,滕玉意疑惑地想了半天,低头敲敲剑柄:“小?涯,你出来,我向你打听一件事。” 这?几日小?涯除了吃便?是睡,今日也不例外,滕玉意敲了好几下,他才懒洋洋钻出来:“又有什?么事?” 滕玉意思索着在?席上坐下:“有些事我已经记不大?清了,但有个人总让我有些疑惑,喂,小?老头,这?世上除了我,还有人会记得前世这?些事吗?” *** 蔺承佑一大?早就被太子拉到淳安郡王府去了,廊下垂竹帘,设青缛紫案,叔侄三人坐在?茵席上,一边说笑一边喝茶。 帘外幽篁婆娑,姿态入画,院中?花影葱茏,清芬满怀,对着这?样的美景,再多愁绪仿佛都能涤净。 太子用银笊篱舀了舀茶汤,亲自给蔺承佑端了杯茶盏,笑道:“来,喝口皇叔亲自煮的茗汤消消乏,案子破了也没看到你歇一歇,明日就是生辰了,别再把?案子挂在?嘴边了。” 蔺承佑:“放心,今日我绝不提。” 太子道:“香象书院不日快开了,昨日阿娘说了个笑话,说长安城有小?娘子不愿嫁入宗室的,最近都忙着议亲或是给郎君送信物呢。” 蔺承佑思绪早不知飘到哪儿去了,闻言没接话,倒是心不在?焉道:“欸,长安最好的首饰铺是不是摘星楼?” 淳安郡王微讶:“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蔺承佑哦了一声?:“随便?替人问的。” 他虽从小?见惯了珍奇珠宝,却从没亲自去买过首饰。阿娘和阿芝的那些首饰要么是宫里定制,要么是府里添置的。 说起这?家摘星楼,他往日也曾去过几回,但都是为了查案,或许除了这?家名?头响的,长安还有更好的首饰铺,怕跑错了,所以想跟人打听打听。 太子认真帮忙想了想,摇摇头道:“这?得问皇叔了,我也没在?坊间买过首饰。” 正好管事带着下人们?抱着一堆东西从庭院中?路过,淳安郡王冲管事招手:“过来。摘星楼如何?” 管事弯腰在?阑干外答道:“应该是长安最好的一家了,价钱比旁处要贵得多。取名?‘摘星’,便?有罗尽天下异宝之意。” 这?名?字倒是不错,蔺承佑琢磨一番,笑道:“知道了。”别的东西滕玉意估计也瞧不上,既然这?家是最好的,那就好说了。 太子疑惑地看了眼蔺承佑:“你替谁问的?” “同僚。”蔺承佑含糊道。 太子还要再追问,管事后头的一个仆妇突然从怀里掉下来一样盒子。 蔺承佑无意间一瞥,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那锦盒居然与送到青云观的锦盒一模一样,再看那妇人脚边,盒子里的东西已经撒出来一小?半了,是点心。 管事喝骂妇人几句,回身冲几人赔罪道:“下人无状,惊扰了几位殿下。” 蔺承佑心里疑惑不定,怔了一晌,装作不经意笑道:“那都是些什?么啊?” 管事笑道:“都是外头那些倾慕殿下的小?娘子送来的礼物,有点心,有香囊,有些东西因为查不到来历,连退都没处退。” 蔺承佑心口急跳,忽然转过头笑道:“皇叔,那盒点心都撒了,就这?样扔了多可惜,不如拿过来给我们?吃了吧。” 太子也冲管事招手:“拿来吧,阿爷最恨我们?浪费黍粮。” 那管事就把?那锦盒送过来,蔺承佑一看就变了脸色,锦盒里整整齐齐装着二十多枚糕点,糕点洁白软糯,上头点缀着细白的梨花花瓣,要多别致就有多别致。 第 85 章 蔺承佑定定看着漆盒里的鲜花糕, 不?,看着鲜花糕上的梨花花瓣。 他记得?那晚滕玉意因为练轻功纵下屋梁时,曾经不?小?心从袖中掉出一包用水色巾帔裹着的东西。 当晚月光如昼,可以清楚看到巾帔里装着梨花花瓣, 想来就是院子里那株梨树上落下来的, 被滕玉意细心收集起来了。 他曾疑惑她为何收集这么多花瓣, 后?来想起她对见?天和见?仙说过?全江南最好吃的点心是她自己做的鲜花糕, 于是暗猜她是为了做鲜花糕之用。 眼前的这盒鲜花糕, 用的恰是梨花花瓣,每一片花瓣都很?完整, 一望就知精心挑选过?。 单从肉眼看,他无法分辨是不?是同一堆花瓣, 但梨白轩既然得?名“梨白”,正是因为院中的那株梨树生得?好,料着那株树上掉下来的花瓣,也跟这盒点心上的一样洁白饱满。 他盯着那花瓣瞧了又?瞧, 也不?知费了多大工夫才把视线挪开, 一抬眸, 又?开始打?量装点心的锦盒。 长安和洛阳的贵要人家为了彰显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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