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自?从上次落了水,我?就?总是做些预知后事的怪梦。” “预知后事的怪梦?”滕绍饮茶的动?作一顿。 滕玉意拿手指在棋匣子?里搅了搅,棋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上回我?就?跟阿爷说过,我?来长安的途中曾经梦见阿姐在林中遇险、梦见姓卢的高中魁首,这些后来都一一应验了。前一阵我?梦见自?己被人用一根细如雨丝的暗器害死,醒来后向阿爷打听,结果连阿爷都没?听说过这种暗器,我?本来觉得荒谬,不料没?过多久,我?就?在彩凤楼亲眼见到?了这种银丝似的暗器。彭玉桂临终前托我?把他的骸骨送还回乡时,把暗器的来历告诉我?了,所以今日我?才会到?西?市去找那叫庄穆的泼皮。” 滕绍认真听着?,前阵子?女?儿做噩梦的事他知道,但所谓“梦中预知后事”,他是一概不信的,这次又?听女?儿说起这个,他原是心存敷衍的,然而听着?听着?,神?色就?复杂起来。 当日女?儿向他打听这暗器的情形历历在目,那时她还未到?彩凤楼避难,绝不可能知道那彭玉桂就?是凶手,他虽然下?令让手下?找寻这种暗器,心里却不以为真,哪知彩凤楼冒出了这种罕见的银丝暗器。 一件两件与梦境相符可以称作巧合,件件都吻合…… “除此之外,我?还梦到?了好几桩关?于阿爷的异事。我?梦见淮西?道的彭思顺病亡,其子?彭震接管淮西?道,不久之后,彭震集结相邻藩镇起兵造反,阿爷奉命讨逆,被贼人害死在嘉福门外。那帮人会邪术,借用迷雾困住了阿爷和手下?才得逞。” 说到?这里,她心不可抑制地颤动?了一下?,想起前世她仓皇去见阿爷最后一面,阿爷衣袍上的大片血迹,把阿爷的脸庞衬托得像纸一样惨白。 滕绍面色大变,女?儿这所谓的“梦中事”,竟一下?子?刺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忧虑,彭思顺身体每况愈下?,早在两年前就?正式把淮西?道的庶务交给长子?彭震打理,彭震治兵不输其父,两年来淮西?道愈发兵强地沃,如今朝野内外都知道彭震是淮西?道实际的领兵人,只等朝廷一纸公文,彭震就?能顺理成章成为淮西?节度使。 彭震主动?缴纳各项赋税,对朝廷可谓忠心耿耿,一年前,滕绍麾下?的将?领往关?外运送淮粮时在原州抓到?了一位回纥细作,一搜之下?,竟在细作身上搜到?了大量马匹交易的钱票,顺着?往下?一查,滕绍才知这几年彭震一直暗中向回纥人购买马匹,彭震自?己从不出面,借用的是南诏、渤海等小国的名义,碰巧那位将?领认得交易的 “商贩”是淮西?道某位将?领的妻弟,才确定买马的是淮西?道的人。 淮西?道麾下?已有十来万兵士,足以雄踞一方,暗中扩充兵力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可光凭这一点,无法断定彭震有谋逆之心,若是贸然上奏,朝廷未必会采信,淮南道与淮西?道相互防遏,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指责彭家有不轨之举,说不定反而会引来朝廷对他滕绍的猜忌。 但若是让人往下?细查,彭震治兵严苛,淮西?道如今犹如一块铁板,要?想掌握实际证据,就?必需深入淮西?道的腹心,真如此的话,难保不会打草惊蛇。 因此他虽暗中防备彭震,却迟迟没?能定下?妥当的应对之策。 滕玉意一边说一边观察阿爷的神?色,她本以为阿爷听了会不以为然,没?想到?阿爷震惊归震惊,更多的是沉思。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阿爷会不会也早就?怀疑淮西?道有异心?有可能,阿爷说不定还暗中提醒过朝廷,所以前世朝廷下?旨征讨时,彭震那伙人第一个对付的就?是阿爷。 那晚黑衣人闯入府中夺她性命,会不会因为她是滕绍的女?儿? 不对,阿爷之死震惊了整个朝野,圣人悲痛之下?,下?旨日夜追凶,镇海军的将?士们一心要jsg?为主帅报仇,更是没?日没?夜帮着?朝廷搜捕,没?过多久,长安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凡是来历不明之人,几乎都逃不过明审暗查,亏得这样铺天盖地的搜查,才很快把长安的彭家逆党一网打尽。 黑衣人是在那之后闯入滕府的。 当时京中的彭家余党已被清扫干净,朝廷大军也已经开?拔,彭震忙着?应战,能不能有闲暇对付她都难说。 就?算真是彭震派来的,这帮人费尽心力重新潜入京中,聚集那么多懂邪术的武艺高强之辈,冒着?被全城抓捕的风险,就?为了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黑衣人是冲着?府中的某样东西?来的。 那晚杀她的黑衣人,或许根本不是彭震的附逆。 她回想那浑身散发着?森冷气息的黑衣人,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书案后的多宝阁,那里藏着?南诏国的一叠信,封皮上署名“邬某叩上”。 那封信既像一个谜团,又?像横亘在她胸口的一根刺,今日已经同阿爷说到?了这一步,那还犹豫什么? 滕玉意心绪纷乱,滕绍也没?好到?哪儿去,别的也就?算了,朝臣造反的事女?儿绝不会胡诌 ,阿玉说她可能会被黑衣人害死,难道这事有可能发生么?他心乱如麻,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你说你被一个黑衣人害死,究竟怎么回事。” “我?梦到?阿爷死后,一帮黑衣人进府中杀我?,那些人像是冲着?阿爷的书房来的,阿爷书房里藏着?一叠南诏国寄过来的信。” 滕绍脚步猛地顿住,他的脸上,刹那间闪过震骇、耻辱、怀疑等表情,仿佛是被人迎面甩了一个耳光,又?像是突然被人当胸刺了一剑。 滕玉意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阿爷这幅神?情仍旧暗吃一惊,阿爷像是被人捏住了心,整个人都冻住了,她简直能听见阿爷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声。 她屏息了一瞬,冷静地开?了口:“阿爷,那些信是谁写的?” 滕绍脸上几乎看不见半点血色,就?那样定定看着?女?儿,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些信的存在,原本他将?它们带在身上,近来因为屡屡进宫,他怕出差错就?亲自?在书房里的多宝阁做了个暗格,但他还没?来得及把那些信放入其中。 也就?是说,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多宝阁有一个暗格,更不会知道他即将?在里头存放一批信。 听了女?儿这番话,他震骇到?无以复加,难道世上真有所谓“预知后事的梦境”?!否则女?儿怎能预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担心女?儿看到?了信上的内容,那是他背负了很多年的沉重秘密,她还小,他不该,也不能让她看到?那些东西?。 “你——”滕绍嗓腔一下?子?暗哑了不少,“好孩子?,告诉阿爷,你在信上看到?了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滕玉意暗暗攥紧掌心,她没?猜错,阿爷果然怕她看到?那些信。 如果她的死与这些信脱不了干系,阿爷没?理由隐瞒它们的来历。 “阿爷自?己为何不说?”她忍怒道,“我?梦见的这些怪事一一都发生了,这件事也不会例外。那些人正是为了这些信才害死女?儿,阿爷明知会如此,还不打算把真相告诉女?儿吗?” 滕绍脸色愈发难看,回手紧握屏风架,试着?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再?次看向女?儿时,他眸色沉静了几分。 “信上的内容,阿爷不能告诉你,但阿爷敢保证,往后无人能伤害你。” “阿爷如何敢保证?”滕玉意直视着?父亲,“就?因为写信人是南诏国邬某?” 滕绍面色变了几变,但他旋即又?想到?,假如看看到?了信中的内容,这孩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要?问他的话,也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邬某”了。 他走到?书案前,亲自?取来一套笔墨:“上次你交给阿爷的画像画得太潦草,阿爷派人找了这些时日,一直未有消息,你再?好好想一想那人的模样、招式,只要?能想起来一点线索,都画给阿爷看。” 滕玉意愣了愣,不过短短一瞬间,那个沉毅如山的阿爷又?回来了,刚才的失态像是从未发生过,阿爷已经开?始冷静地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她知道,接下?来无论她怎么问,阿爷都不会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她定定看着?父亲,滕绍也沉默看着?女?儿,父女?俩的眼神?一样地倔强,一样地洞若烛火。 都知道对方想听什么,偏偏父女?俩谁也不肯退让。 今夜滕玉意把话剖开?了说,无非想要?从父亲口中得到?真相,比起拐弯抹角去别处寻求答案,她更愿意阿爷亲口告诉她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坚信,一旦得知这些信可能会给他们带来灾祸,父亲一定会坦诚相告的。 可她终究失望了。 那个秘密,像一座推不倒铲不平的大山,横亘在父亲和她之间。 前世,她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今生,她依旧没?法从阿爷口中听到?真相。 这让她想不明白。 那封信上的秘密,难道比父女?俩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阿爷究竟是要?守护信上的秘密,还是要?守护写信的那个人? 信封上的“邬某”两个字,像炭火一样煎烤着?她的心,但她愤懑归愤懑,却没?有忘记阿爷那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父亲刚才的样子?,活像被人一把扣住了命脉。 这种感觉不太对,邬莹莹对他们父女?来说早已不算秘密,如果阿爷仅是为了在女?儿面前掩盖自?己与邬莹莹的私情,会那样失态吗? 人们都说,她祖父滕元皓是当之无愧的名将?,为了抵抗胡叛,带着?两位伯父死守淮运,终因城破兵竭,不幸死在叛军的刀下?,却也因此成功扼住了胡叛南下?的攻势。提起滕家之名,天下?谁不感服。 祖父的画像,至今悬挂在象征着?“殊勋盛烈”的凌烟阁内,这是滕家无上的荣光。 父亲长大后,无愧于祖父的忠烈之名,十七岁一战成名,单骑就?能斩杀数千吐蕃士兵,军谋武艺,无所不通,神?威之名,播于海内。父亲这样的人,不会不懂得掩藏情绪,能让父亲如此失态—— 滕玉意心里隐约升起不安。 或许,这信上的内容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这样一想,她动?摇了。 要?说她重活后心境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她比从前更懂得“珍重”,她永远记得前世的那个雪夜,她因为憎恨父亲,毅然决然离开?父亲书房的情景,命运何其无常,等她再?与父亲相见,便是父亲浑身浴血的尸首。 她甚至都来不及与父亲心平气和说几句话,父女?俩就?这样阴阳永隔了。 想起前世阿爷那双因为牵挂她而闭不上的双眼,她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了。也许,她应该信任父亲一次。 经过今晚的谈话,至少父亲开?始重视她所谓的“预言”,他要?求她重新画黑衣人的样子?,想必是在筹谋着?先发制人。 她知道,只要?父亲正式介入这件事,进展会突飞猛进,或许过不多久,他们就?会知道黑衣人的真面目。 思量间,父亲似乎是为了照亮案上的纸和墨,顺手又?点燃了手边的羊角灯,等到?灯光骤然一亮,滕玉意才发现阿爷的白发比前一阵又?添了许多。 她记得阿爷的头发原是乌黑如墨的,但就?是在阿娘去世那一年,短短的两月内,父亲的头上就?像洒落了大把盐花,陆陆续续长出了白发。 算来今年阿爷还不到?四十,竟有一半是白发了。滕玉意有些心惊,也有些难过,一个人到?底要?背负多少东西?,才会苍老得这样快。 她心里的不平瞬间就?平息了,她决定暂时忽略邬莹莹的出现,暂时忽略程伯和父亲对她的种种隐瞒,暂时忽略那本该只属于阿爷和阿娘的“雨檐花落”。 她迈动?步伐,慢慢朝书案走去。 滕绍几乎是刹那间就?捕捉到?了女?儿的变化?,他坚毅的眸底慢慢流露出一种近乎心酸的欣慰。 对女?儿来说,蕙娘的死是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凡是与蕙娘有关?的,都会激起女?儿强烈的反应, 很多时候,只要?提到?她阿娘,女?儿就?会像一只发脾气的小兽,恨不得在他面前竖起满身尖刺。 可他再?心疼这孩子?,也不知如何才能解开?父女?之间的心结,因为他有愧。 他本以为今晚父女?俩又?会闹得不欢而散,但他没?想到?,女?儿最终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妥协了。 他jsg胸口闷胀难言,女?儿竟一夜之间长大了。父女?连心,女?儿的忧虑他固然能体会,但她追问的那些事,做父亲的永远不可能让孩子?知道,而且他怎么也想不到?,哪怕他费心隐瞒,命运还是跟他开?起了玩笑,女?儿居然在梦中窥见了信件的一角。 真的只是几场怪梦吗,他惊疑不定地想,会不会有人暗中对女?儿做了些什么手脚?可即便有人知道过去的事,为何连尚未发生的事都能提前让女?儿知道。 他陷入了沉思。 滕玉意画了几笔不满意,干脆一招一式比划起来:“那个人的手藏在斗篷里,也没?见他大动?,那根银丝就?弹了出来……两次出手对付我?和端福,这人都不曾移动?脚步。” 滕绍仔仔细细看了一晌:“此人下?盘很稳,内力不输端福。长安城这样的高手,找不出几个。你再?好好想想,那根银丝是从他身子?右侧发出来的,还是从左侧发出的。” “右侧。” 滕绍颔首:“此人动?手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或是听到?他身上配件的响动??比如环佩、或是扇坠之类的。” “没?闻到?,也没?听见。他出现的时候无声无息,过招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 滕绍脸色怪异起来:“玉儿,你会不会以前见过这人?” 滕玉意一愣,其实她早有这个怀疑,因为当晚那人露面时,她身边只剩一个端福了,那人外有斗篷遮挡,手中又?持有杀人于无形的利器,面对他们主仆时,完全无需有所顾忌,可此人却谨慎到?连一件配饰都没?佩戴。 她把认识过的人都想了个遍,实在想不起与此人身形相貌接近的人。 “不太确定,不过我?以前好像没?见过这样的人。” “要?是那人存心掩饰呢?声音本就?可以伪装,况且这样阔大的斗篷,除了可以遮掩面容,还可以伪饰身形,只需在肩上缝上布团,就?可以加宽双肩,双脚穿上厚靴,便可以增高身量,这对常年习武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但如此一装扮,对于一个需要?隐瞒身份的人来说却有着?奇效。只要?斗篷不取下?来,没?人知道那人的真容。” 滕玉意眼皮一跳,武艺高超,身负邪术,想取她的性命,还怕被她认出来…… 她想来想去,一时竟想不起符合这些特征的熟人。 滕绍眉头紧锁:“这人动?手前应该做了很久的准备,提前就?把我?们府里每人的习性都摸透了,他甚至很了解端福的强项和弱点,所以一出现就?动?用了暗器,这样做一方面可能是想速战速决。另一个原因,或许是知道若是近身搏斗,自?己未必是端福的对手。” 父女?俩合力一梳理,黑衣人的特征又?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第 58 章 滕绍拿起那副画像, 缓缓在灯下踱步。 滕玉意放下笔,忽然问:“阿爷,你会道术吗?” 滕绍一怔:“为何?突然这样问?” “阿爷只需告诉我会不会,我想打听?几件道家的?事。” 滕绍温声说:“阿爷当然不会道术。” 滕玉意暗想, 阿爷的?神色不似作伪, 那究竟是谁帮她用了这邪术?自?打从?小涯口里得知自?己的?来历, 她早把身边的?亲人都想了个遍, 觉得谁都不可能会这种邪门的?道术, 想来想去?,只有阿爷因为常在外?征战, 有什么奇遇也未可知。 可这样看来,也不像是阿爷做的?。 “我常听?人说, 凡是大难不死之人,都会因为在幽冥中走过一遭,沾染上一些阴邪之气,我会突然能做预知后事的?怪梦, 应该与此?有关, 身带阴邪之气, 会因此?招来鬼祟也就不奇怪了。” 这番话解释了她为何?总会遇到?邪祟。 “所以照我看, 我们没必要去?找什么缘觉方丈, 这些怪梦来得古怪, 万一被缘觉方丈窥出什么, 未必是好事,黑衣人的?来历是个谜, 在没查明此?人身份前, 我可不想在外?人面?前泄露半点风声,哪怕是大隐寺的?高僧也不行。” 滕绍沉吟不语, 这个担忧不无道理,可女儿最近撞见?的?邪祟也太多了些,做父亲的?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滕玉意补充:“况且刚才女儿也说了,成王世子昨晚因为被这铃铛吵烦了,特?意在府内外?布了阵,他?师承清虚子道长,道法极为高妙,有了这阵法相护,我们何?必再去?找缘觉方丈?多一个人知道女儿身上有异,就意味着多一份风险,万一京中因此?传出什么不利女儿的?传言——" 滕绍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女儿的?安危,过些日子女儿的?境况好转也就算了,假如还是频繁撞见?鬼祟,他?冒着风险也要带女儿去?大隐寺走一趟。 他?很快拿定了主意:“此?事先放一放也成,但今年京中有要事要防备,
相关推荐:
林枫苏慕白天赋无敌的我一心只想苟活
山有木兮【NP】
女帝:夫君,你竟是魔教教主?
亮剑:傻子管炊事班,全成特种兵
开局成了二姐夫
我的傻白甜老婆
蝴蝶解碼-校園H
交流_御书屋
篮坛大亨
娇软美人重生后被四个哥哥团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