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气?息。 他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末了摇摇头:“没见过,此人单单只有这件斗篷么,有没有旁的辨识物??” “没有。”滕玉意叹气?。 “他身?上这件斗篷的料子呢,是皮料还是毡料?” 滕玉意暗忖,皮料论理有光泽,当晚月光如昼,那人身?上的斗篷却灰扑扑的。 “应该不是皮料。有点像毡料,不过里头缝着裘皮也未可知。” “娘子可瞧见了此人的袜舄?” “没瞧见。”滕玉意起身?踱步,“不过此人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因?为?动作很轻捷,身?量么,大概比端福要?高半个头。从即日起,你找人日夜打探画上人的消息,只要?见到?此人的行迹,马上给我回话。” 程伯并不多问,卷起画轴收入怀中:“老奴这就着人去办。” 滕玉意正色道:“程伯,这件事得你亲自来做,此人极其危险,切莫打草惊蛇。” 程伯怔了怔,抬眼看滕玉意面色凝重,缓缓点头道:“老奴知道了。” *** 下午滕玉意拾掇好出门,门外果有两?名护卫候着了,都穿了石榴襦裙,扮作侍女的模样。 滕玉意绕着两?名护卫走了一圈,勉强算满意,便让他们?另乘一车跟在?她的车后。 到?杜府接了杜庭兰,姐妹两?个便在?车里闲聊。 “听程伯说,卢兆安如今也算长安的名人了,人人都说此子风骨奇秀,日后定为?良相。郑仆射素来爱才,尤其对卢兆安青眼有加,夸他文章秀逸,有意将二女儿许给卢兆安,如今只等着吏部的选考结束了。卢兆安这小人近日忙着去京中各名宦府中拜谒,不知结识了多少权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庭兰默默听着。 “阿姐,你难过了?” 杜庭兰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我当初为?何会看上卢兆安。这几日我偶尔想起此人,倒也不再伤心难过,只奇怪那时候怎么就迷了心窍。” 滕玉意腹诽,图他皮相好?图他会花言巧语? 她咳了一声,把程伯整理的名单展开给杜庭兰看:“阿姐你瞧,这名单上都是善诗赋的少年郎君和小娘子,当中不乏才德兼备之人,你要?是愿意,在?诗会上多加留意。” 杜庭兰脸一红:“我说你为?何非要?拉我来参加诗会,原来打着这主意。” 滕玉意哼哼:“我知道阿姐自小喜欢诗墨,当初倾心卢兆安,怕是与?此人惯会嘲风弄月有关。程伯跟我说了,这诗会往年有成王妃亲自把关,赴会者先不论诗才如何,大多品行端正,只因?最近成王夫妇不在?长安,才叫卢兆安这样的狗东西混进去了,待会阿姐不必理会卢兆安,这小人自有我来对付,你只管瞧别的郎君就是了,若有瞧得上的,自管告诉我。” 杜庭兰扑哧一声笑起来:“瞧你说的这些话,像个小大人似的。不用你替我张罗,这种事要?讲缘分的,经历了卢兆安这件事,我眼下才没这份心思呢。” “横竖今日天?气?晴好,阿姐就当出来散散心吧。”滕玉意掀开窗帷往外看,发现每转过一条街,就会在?街上发现僧道的身?影,想是前?几日彩凤楼出了大邪,蔺承佑怕妖物?出来作乱,特地派了些僧道在?坊间巡逻。 “噫,外头那人可是卢兆安?”滕玉意目光一定。 原来不知不觉到?了成王府门口,阶前?正有一位青衫幞头的男子下马,滕玉意前?世?见过卢兆安一面,只是不甚笃定,这人气?度潇潇,相貌极其出众,一到?门口就被请进了成王府,看样子颇受礼遇。 杜庭兰面色复杂:“就是他。” 滕玉意点点头,拉着杜庭兰下了犊车。后头两?个假婢女也跳下车,不声不响跟了上来。 下人笑吟吟过来道:“是滕娘子和杜娘子吧,请随小人来。” 这老仆未语先笑,品貌端庄,滕玉意和杜庭兰随其入内,边走边打量成王府,府内御下甚严,沿路不闻喧嚣之声,偶尔有婢女们?迤逦而?来,立即会谦恭地退到?一旁。 路过一处桃林时,林间忽然窜过来一道黑影,滕玉意和杜庭兰猝不及防,吓得连连后退。 假婢冲上来便要?护主,滕玉意瞧清那黑影是什么东西,急忙大咳一声。 护卫们?虽然疑惑,却也按捺着不敢再动。 那黑影嗷呜嗷呜叫着,趴伏下来挡住了滕玉意的去路。 杜庭兰看清是蔺承佑的那只小黑豹,瞬间脸都吓白了,忙把滕玉意护在?自己身?后。 蔺承佑笑眯眯从林间走出来,老仆不明白小主人为?何要?拦着滕杜二人,忙上前?道:“大郎,这是郡主邀来的贵客。” “我知道。”蔺承佑直视着滕玉意,“我拦的就是滕娘子。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问她。” 杜庭兰惊疑不定,强笑道:“不知世?子有什么话要?问,若是想打听什么,当着我们?的面问也是一样的。” 蔺承佑并不看杜庭兰,只笑说:“滕娘子,我倒是不介意当众问你几个问题,不过你可想清楚了,究竟是想让我在?这儿问,还是在?诗会上当众问?” 滕玉意眼角一跳,早想好了怎样应对蔺承佑,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心里挣扎一番,附耳对杜庭兰说了几句话,杜庭兰一惊。 滕玉意又看向身?后的两?名假婢女,二人点点头,戒备地退到?一边。 蔺承佑冲老仆道:“把他们?领到?一边去。” 老仆应了,低头把杜庭兰和护卫远远地领到?林中另一头,确保能看见蔺承佑和滕玉意的身?影,却听不见二人说话。 第 26 章 滕玉意?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自觉整盘计划天-衣无缝,便率先开了腔:“不知世子找我何事?” 蔺承佑扫她一眼?:“记得那晚我就跟你说过,你拿痒痒虫去做什么我管不着?,别害人别连累青云观的名声就成, 可你不但?拿虫子去害人, 还险些害我替你背黑锅, 滕玉意?,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把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滕玉意?一脸震惊:“世子的话我听不大懂, 我虽因为好奇讨了些虫子回去玩,但?从未把这东西拿出?府过, 世子说我算计人,究竟指的什么?” 蔺承佑玩味地看着?她:“装得真够像的, 你是吃定我拿不出?你害人的证据了?” 滕玉意?无辜摇头:“实不知我做错了什么——” 话未说完,她突然?一顿:“世子该不会以为段小将军是我投的虫吧?昨晚世子也在场,想必你也听见了,段小将军一染上痒痒虫, 京兆府的董二娘就见好了, 可见他是从董二娘处染的, 世子怎能怀疑是我投虫?” 蔺承佑抚了抚下?巴:“本来还想给?你个主动?坦白的机会,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现在开始数三声,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话, 自己交代是一回事, 由我来说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滕玉意?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却有点沉不住气了, 莫非哪里出?了纰漏?绝不会。 她一面让人给?段宁远投毒,一面让程伯拿着?药粉偷偷给?董二娘解毒, 两个环节一套上,可谓毫无破绽,再?借着?段老?夫人寿宴把两件事同时暴露人前,众人顺理成章会认定段宁远的虫是从董二娘身?上传的,如此既不会jsg牵扯到她头上,也不会连累青云观的名声。 蔺承佑即便知道她手里有虫,也无法确定那虫子是董二娘传给?段宁远的还是她故意?投的。没把握的事,他凭什么来找她麻烦。 想到这她重新镇定下?来。 蔺承佑观赏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有意?思,狡诈的人他见多了,理直气壮到这地步的少有,任谁看到滕玉意?这张鲜花般的脸蛋,都?不会想到她布局害人如此娴熟吧。 他口中继续数道:“二。” 小黑豹跟主人配合得极好,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喷出?第二口气。 滕玉意?盯着?蔺承佑,心里突然?有些没底了,近日因为急于退亲,行事难免有些急切,昨晚虽说狠狠惩治了段家人,但?心里总残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忽略了某些关键处,让她心生不安。 可惜昨晚光顾着?高兴,回家后也没细思量就睡了,今早醒来事又忙,更?顾不上从头捋一捋。 究竟是忽略了哪一处?她面上假装平静,腹内却暗自盘算,忽然?闪过一念,顿时浑身?一僵。 糟了,原来是那一环露了破绽,前几日她只求狠狠出?一口恶气,把虫子交出?去时曾嘱咐程伯:“多投几只虫子给?段宁远,让他多吃些苦头。” 当?时说得痛快,却忘记先向绝圣弃智求证蔺承佑给?董二娘投了几只了。 假如蔺承佑只投了一两只,段宁远身?上却有十来只,蔺承佑只要一过去解毒就知道了,那么多虫子绝不可能是从董二娘身?上传过来的。 难怪他今天找她麻烦,此事瞒得过别人,断乎瞒不过蔺承佑,现在怎么办,蔺承佑可不好对付,真要向他坦白?他不会一怒之下?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吧。 小黑豹像是感觉到了滕玉意?的紧张,爬起来绕着?她踱了一圈,仰头又喷出?一口气。 蔺承佑脸上笑意?更?甚,马上就要说出?最后一个数了。 滕玉意?心口一缩,闭目咬牙道:“我说!” “一。”蔺承佑坏笑道,“晚了。” 滕玉意?据理力争:“我松口在先,世子说‘一’在后,怎么就叫晚了?” “我说的三声是指的它。”蔺承佑往俊奴一指,“它刚才喷了三口气,你没听见?” 滕玉意?倒抽一口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己磨磨蹭蹭不肯说实话,怎好意?思怪俊奴不给?你机会?”蔺承佑堪称厚颜无耻,“你用我的虫子为自己谋算退婚,也不先问问我愿不愿意?被卷进这种事。本来你可以做得更?隐秘些,比如只投两只,那样我就算怀疑你,也拿不出?确凿证据,可惜你手黑惯了,一口气给?段宁远投了十来只。” 他坏笑道:“不过这也不奇怪,你好不容易弄到那么多痒痒虫,若是只投一两只,怕是比自己染了痒痒虫还难过吧。” 滕玉意?咬住红唇,蔺承佑竟把她的心思猜得那般透,只投两只虫,委实太?便宜段宁远了。 蔺承佑又道:“昨日我去给?段氏母子解毒的时候,在段宁远和段夫人身?上分别发现了八只和四只虫,一只就可以让人生不如死,何况这么多,怪不得他们发作起来那般凶。滕玉意?,你要退亲是你的事,把青云观卷进来,问过我的意?见么?” 滕玉意?酝酿一番,清莹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世子,我虽用了你的虫,但?目的只是为了自保,段宁远与董二娘有染是事实,我不过顺水推舟把丑事揭露出?来而已,我只求退亲,并没有陷害别人,世子想必也知道我的难处,所以才把人都?支开吧。” 蔺承佑看着?她,明明把青云观和镇国?公府都?耍得团团转,偏在所有人面前装得楚楚可怜。 但?她这话没说错,问罪归问罪,他可没打算替段宁远平反,所以就算他昨晚就知道了原委,也决意?烂在肚子里。 但?她本可以想出?别的好法子来退亲,偏选了一个最便捷的法子,想她布局前,并未想过稍有不慎就会连累青云观的名声,可见在她心中,如何尽快得手才是第一。 他没看错她,她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哪怕她有意?识顾全青云观的名声,却因并不清楚虫子习性,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为了替她和青云观遮掩,他昨晚当?着?镇国?公的面,不动?声色逼俊奴把那十几只死虫的躯壳全吞进了肚子里,俊奴心里不痛快,一整天都?拒绝吃饭。 不过这些事他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告诉她。 滕玉意?看蔺承佑迟迟不开腔,只当?他松动?了,忙又含泪道:“我还记得,世子当?初说只要我不用虫子害人,不连累青云观的名声,就不会找我麻烦,昨晚我虽用虫子对付段宁远,但?他欺人在先,我那样做只能算回敬,绝不算行恶。至于连累青云观名声,更?是无从说起。世子想必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所以不打算把此事告诉第二人,世子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既然?世子决定不再?追究,我也就告辞了,今日得蒙郡主殿下?相邀,不便让郡主久等。” 她敛衽一礼,抬步要走,不料刚迈一步,蔺承佑伸出?一臂拦住她:“慢着?。” 滕玉意?假装一怔:“世子——” 她话音未落,嗓间突然?一阵辛麻,再?要开口,喉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了。 她愣住,那感觉越来越强烈,连舌头都?开始发钝。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中毒了,怒瞪蔺承佑:世子这是何意?? 试着?张口,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心里却愈发恼怒,只恨今日未着?胡服不便带暗器,不然?还可以还击他一下?。 她无声骂道:蔺承佑,你怎能不守信用,快给?我解开! 你、你这个卑劣小人。 蔺承佑等滕玉意?骂够了,摸了摸耳朵道:“段家的事到我这就打止了,绝不会有第二人知道。只要你把剩下?的虫子还回来,痒痒虫的事也从此一笔勾销,但?你别忘了,你我还有别的事需清算。” 滕玉意?惊疑不定。 “那晚在紫云楼,我好心替你解妖毒,结果?你害得我口不能言。”蔺承佑负手绕她走了一圈,“捉妖回房被你推入水中,胳膊上无故被你扎了两下?,簪子上是不是不只染了一种毒?不然?伤口为何到现在不能结痂,至于痒痒虫的事,你虽不算行恶,但?你不打招呼就擅自用青云观之物为自己谋私,可见你压根没把青云观放在眼?里,这些加起来,够不够让你一个月不说话?” 滕玉意?张了张嘴,然?而舌头已经毫无知觉了,她心乱如麻,解药在蔺承佑手中,此时不宜再?硬碰硬,于是又淌出?几滴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蔺承佑。 蔺承佑瞟她一眼?,那双泪眼?黑白分明,干净得像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养成这份狠辣,真让人匪夷所思,以往她在扬州如何他不管,撞到他手里可就没那么便宜了,让她狠狠吃一次教训,没准以后还能学好。 “不就是暂时不能说话,有这么难受吗?”他和颜悦色道,“滕娘子平日惯会狡辩,趁这机会好好歇一歇嗓子。” 说着?呼哨一声,引着?俊奴扬长而去。 滕玉意?恨恨盯着?蔺承佑的背影,此时追上去必定讨不到好,不知绝圣和弃智有没有解药,要不要马上出?府去寻他们。 哪知蔺承佑本来都?要走了,重又退回来笑道:“忘告诉你了,这毒只有我一个人能解。” 滕玉意?哭得越发凶了,那头杜庭兰看蔺承佑走了,赶忙奔过来,一到近前就看到滕玉意?泪痕满面,不由心里一慌:“阿玉,出?什么事了?” 滕玉意?早把眼?泪收起来了,清清嗓子想开腔,只恨喉咙里如同塞入一块木头。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冲杜庭兰摇了摇头。 杜庭兰大惊失色:“你说不了话了?” 滕玉意?点点头。 “成王世子弄的?”杜庭兰错愕。 滕玉意?恨恨,除了他还能有谁。 杜庭兰倒抽一口气:“欺人太?甚!我去找成王世子给?你解毒,不,我去找成王妃,让王妃替你主持公道。” 滕玉意?无奈把杜庭兰拽回来,在她手心画了画:没用的,成王夫妇不在长安。 “对,阿姐一乱就忘了,那我就去青云观找——” 滕玉意?继续画:清虚子也不在。 “难道就没人管得了此子了吗?” 有,宫里的圣人和皇后,可惜凡人轻易见不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杜庭兰焦急思量一番,忽然?抬头:“别忘了还有郡主,既然?今日邀我们前来赴诗会,主人怎能如此欺负客人,我们去找郡主。” @无限好jsg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滕玉意?摇头,阿芝郡主开口闭口都?是哥哥,不稀里糊涂帮蔺承佑算计她们就罢了,怎会帮她们讨解药。 不过……她皱眉思量,目下?也只能如此了,真要一怒之下?离开成王府,回头再?想找蔺承佑解毒,怕是连此人的面都?见不到了。 杜庭兰怒道:“阿玉你先别急,横竖姨父回长安了,大不了把此事告诉姨父,让姨父去宫中找圣人好好说道说道此事。” 滕玉意?在杜庭兰掌心里画道:阿姐,真要告到御前,蔺承佑必定会把来龙去脉都?说出?来,到那时候蔺承佑顶多被叱责几句,但?我暗算段宁远的事就捂不住了。不如先去见静德郡主,待会再?见机行事。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滕玉意?回头寻找成王府那位老?下?人,老?仆仍有些发懵,方才离得太?远,只看到小郎君对这位小娘子有说有笑的,他只当?小郎君开窍了还窃喜了一阵,走近看到滕玉意?双眸含泪,才知不是那么回事。 杜庭兰含笑对老?仆说:“不敢让郡主久等,烦请为我们带路。” 老?仆回过神,忙笑道:“请随老?奴来。” *** 诗会设在花园里的一处水榭里,轩窗半敞,清风习习。 滕玉意?和杜庭兰踏上游廊时,水榭中已经坐了好些衣饰华贵的少年男女了。 静德郡主并未老?老?实实坐在席上,而是手握一根钓竿,与身?边的小娘子挨在一处,边说话边凭窗垂钓。 水榭内铺着?紫茭席,岸上摆着?果?子和酒水,众人趺坐在席上,或交谈,或捧卷。 坐席的上首端坐着?一位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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