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只要兰氏不找程娇麻烦,那就是个好叔母。 程娇不欲在此事上多言,只说了一句便闭上眼思索今日她劝说兰氏的话,心觉得可以给上官云屏去一封信,让她试试能不能用这个法子来劝说那些想要参加梅花节的夫人们。 毕竟,谁也不想担下这‘毁了梅花节’的罪责。 想了一会儿,她又有些困,打了个呵欠吩咐铃铛好:“我歇一会儿,等到家了再喊我。” “是。”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往前走,等回到景阳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程娇迷迷糊糊地感觉被抱了起来,吓了一跳,睁开眼却见是谢琅。 “莫怕,是我。”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却是让人很安心。 程娇靠在他怀里拍了拍心口,嗔怪道:“你吓了我一跳。” 谢琅抱着她,见此笑了笑,哄她道:“见你睡得沉,便想让你多睡会,倒是不知会吓到你。” 程娇眯着眼伸手圈进了他的脖子,然后将脸趴在他怀里:“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你抱我回去。” 谢琅闻言也笑了:“好好,抱你回去。” 他家娘子哟,真是爱撒娇。 不过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宠着了...... 第848章 人生在世,从心便是 程娇还有些迷糊,见是自家夫君抱着自己,干脆就不管了,趴在他怀里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霞光布满院落,天地都被映得明堂堂的一片。 身上了衣裳换了一身平日里睡觉穿的寝衣,头上的簪钗卸了下来,脸也洗了,她摸了摸脸,松了一口气。 很好,还记得给她洗脸。 正在明厅候着的春晓听到寝室的声音,心知是主子起了,尖着耳朵听屋里的声音。 在夫人身边伺候,得听夫人的规矩,得识趣,这时候得等主子喊人再进去伺候,果然,她等了几息时间,便听到寝室里的主子喊人,她便推门进去伺候。 程娇洗了把脸,又换上了居家的衣裙,随手在妆匣里拿了一支玉簪簪在发间,这才问她:“侯爷呢?” “侯爷在外院,薛太医来了,两人在喝酒呢,对了,侯爷吩咐了,说夫人若是醒了,便去一趟,让薛太医给您看看。” “给我看看?”程娇眉头都皱起来了,“他怎么会想着给我看看?” 她没什么毛病啊,怎么就得看大夫了? 春晓道:“或许侯爷见薛太医难得来一趟,便顺便劳烦一下薛太医给夫人看看,就把个脉,就当是请平安脉了。” 程娇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若是要见客,素面朝天有些素了,于是她拿出一旁的香膏涂了一些,显得人精神一些,然后又换了玉簪,换了两支花叶钗固定发髻,最后还选了一支花丝牡丹步摇簪上。 最后又带上一对金莲耳铛。 再看铜镜中的自己,便是只用了几样东西,那也是光彩照人,半点都不落她名门贵女的身份。 “你去外院走一趟,问问寿山他们两人喝酒喝完了没,等喝完了我便去,就不打扰他们喝酒了。” 程娇对于谢琅喝酒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多大意见,偶尔两人也小酌两杯,只要不是喝得醉醺醺,身上的酒味熏人,她向来是不管的。 春晓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出了门去了外院,没一会儿便回来了,说两人这会儿已经喝完了,现在正在喝茶下棋。 程娇闻言没有再耽搁,带着侍女便去了外院。 。 “这么说,你怎么打算?”谢琅晃了晃手中的茶盏,盯着棋局眼睛微眯。 “我不知。”薛空青语气平淡,倒是不慌不忙,“如今想脱身已然是无法脱身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谢琅呵了一声:“你倒是淡定,刀子架在脖子上也巍然不动,枉费我为你着急。” 薛空青道:“外来的压力不重要,最多不过也是一条性命罢了,我若是不惧,便无所畏惧,还不如我叔祖给我的压力。” “这倒是。”谢琅赞同这话,来自感情的压力更是让人进退不得。 “不过我倒是觉得,若是陛下没有打算要了你的命,你也可以安定下来,娶妻生子的日子也算是不错。说起来,命运之事真乃神奇,你我倒是成了兄弟了。” 薛空青是夏王之孙,而谢琅也是首阳长公主之子,后来又过继给了福王,当真是自家兄弟了。 薛空青与他喝了一口茶,却问他:“怎么,若不是同宗兄弟,还能影响你我之间不成?” “那定然不会。”谢琅笑了笑,手持白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空青兄,该你了。” 薛空青随之落下一子,突然叹息:“其实我有时候也有些羡慕你。” 彼时风吹竹帘,风凉,岁月更凉,他的声音似乎消散在这风中,满屋寂静无声。 谢琅好奇:“哦?你羡慕我什么?” 薛空青道:“夫妻恩爱,两情相许。” 谢琅笑了:“那之后还有更羡慕的,日后我定然会有孩儿,养孩子的乐趣你不会知道,等到了我与娘子年老的时候,估计还有孩子承欢膝下,讨我们这老祖宗开心。” “这人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过的日子,你想要自由,想游历天下,自在逍遥,欲做鲲鹏游九天,上天为鹏入海为鲲,听着就觉得豪气干云,浩气心间生。” “我就不一样了,我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啊,就想和娘子在一起,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在哪里,做什么,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最好能让我与娘子一起做一对纨绔,这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我们无关,那就更妙了。”谢琅又落下一子,抬手请对方落子。 薛空青摇头:“可惜了,你有这样的一位母亲,这辈子都做不了纨绔了。” 若不是因为首阳长公主在一旁虎视眈眈,谢琅还真想做一个纨绔,什么侯爷什么侍御史,统统丢到一边去。 能躺着上什么班啊! 这话太戳人心了,谢琅嘴角抽了抽,有些不高兴。 他这人,自己不高兴了,别人也别想高兴,于是他也戳薛空青的心:“你既然羡慕我与娘子,就说明心有所念,不如自己娶一个呗。” 薛空青:“......” “侯爷,夫人来了。”寿山入内行礼禀报。 “可算是醒了。”谢琅笑了笑,眉眼温和柔和,“请夫人进来。” “是。” 寿山领命而去,谢琅拍了一下大腿,又看向薛空青:“我是说真的,既然你心有羡慕,就说明这其实也是你渴望拥有的,想得到的,如此,为何还心中抵触?” “人生在世,从心便是。” 从心吗? 薛空青愣住。 谢琅说罢这一句,便没有再说,而是起身去迎他娘子,两人在门口相遇,他伸出手来,扶着她往屋子走来。 这一对男女一路走来,行走之间衣袂轻晃,环佩叮咚,有一种盛世殊华之美,很是般配。 “薛太医。” “弟妹。” 双方见礼,谢琅便扶着程娇坐下,对他道:“快给我家娘子看看。” 程娇困惑地看了谢琅一眼,但也没有迟疑,微微撩起袖口,露出了两寸皓腕,伸了出去:“有劳薛太医了。” 薛空青只得伸出手来给她把脉,须臾,将手指移开,扫了屏住呼吸一脸紧张的谢琅一眼,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没怀。” 第849章 没怀,难道是因为你不行? 程娇:“??!!” 不是,这‘没怀’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没怀’吗? 程娇转头看向边上的人,见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有点遗憾,瞪了他一眼。 她还以为他喊她出来看诊是干什么,是不是她最近身体不好,结果就是想看她有没有怀上。 程娇觉得有点手痒,心想是该拧他腰呢还是拧他耳朵...... 虽然被娘子拧耳朵有点丢面,但他这么过分的话,也不是不行。 谢琅触及自家娘子的目光,又一瞬间的心虚,松了一口气道:“没怀就好。” 要知道他吃药丸子也是后来吃的,前面可没吃,怀上也不是没可能的,她年纪太小,此时生育确实不太妥当,没怀自然是最好了。 程娇嗔了他一眼,还嘀咕道:“没怀,难道是因为你不行?” 谢琅:“???!!!” 薛空青:“!!!” “咳咳!!” 薛空青咳了两声示意这夫妻俩收敛点,他还在呢。 心还道:这是我该听的吗?你们夫妻俩的那点破事就不能私下再说? 还好他身为大夫,也算是见多识广,不觉得尴尬,也半点都不脸红,不然这会儿就该拔腿就跑了。 程娇这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外人在,脸腾的一下就像是火烧一样,瞬间就红透了。 平日里他们夫妻俩凑在一起的时候没个顾忌,什么话都说,现在好了,嘴秃噜就说出来了。 救命! 这可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谢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似是在道‘回去再与你算账,好让你知道我到底行不行’。 所幸谢琅虽然也有点尴尬,但他脸皮够厚,倒是没脸红,咳了一声对薛空青道:“你难得来一趟,总是下棋分不出输赢也没意思,要不,我们今天比划比划?且看看你最近的身手是否有长进?” 薛空青当即点头:“行啊,那就比。” “那便去武苑。”谢琅起身,拍了拍程娇的肩膀,让她自己回去,便带着薛空青脚步飞快地走了。 程娇拿着扇子捂住脸,一脸崩溃:“我不想活了......” 铃铛见谢琅和薛空青走了,便带着春晓进屋,见她一脸崩溃,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铃铛赶紧问她:“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侯爷惹您生气了吗?” 程娇:“......” “...有点丢人,不想说。” 铃铛眼珠子一转,当即就很好奇,就想问自己主子什么事丢人。 程娇哪里不知道她的好奇心,在她开口之前瞪了她一眼:“不许问,我不要面子啊?” “好嘛。”铃铛见她气急败坏,很是崩溃,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再追问,嗳,还是给主子留点面子吧。 “侯爷和薛太医去哪了?不下棋了吗?” “他们下棋腻了,去武苑打一架。”程娇用团扇给自己扇了两下,脸上的热意稍稍消退了一些,“难得薛太医来一趟,也不知他们要打到什么时候,你让人去将客苑收拾出来,若是太晚了今夜就留宿在府上。” “还有,一会儿程小让回来也让他过去武苑那边看看,好歹是将门出来的郎君,纵然是从文,但只会一些花拳绣腿,也是很丢脸,叫他看看人家手下的真本事。” “还有七皇子,你派人去问一问,就说那两人在武苑比试,问他要不要去看热闹,反正武苑看热闹的人很多,就不差这一两个,让他出来走走。” 七皇子的身体确实是虚了一些,但程娇觉得多出来走走对身体好,若是天天躺在床上,困在一个屋子里,没病也能憋出病来。 “那夫人您不去看吗?”铃铛问她。 “我不去。”程娇使劲摇头,真的是太尴尬了,她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见到薛空青。 “好吧。”其实铃铛心中一点想去,但武苑那边向来不是不准府上的侍女踏足的,程娇不去,她们自然也不能去了。 “快将事情安排好,我回房去了,对了,再让人给他们备上一桌酒席。” 铃铛与春晓皆应‘是’,然后铃铛便去安排事情,春晓则跟着程娇回了内院,程娇想起了今日劝说兰氏的话,觉得有点东西,于是便让春晓研墨,她仔细抄录下来晾干,最后派人送去给上官云屏。 但愿能派上一些用场,不管是威逼利诱也好,最好是将那些人吓退,等她们退了,吴蒹葭就算是再想捣乱,那也是独木难支,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待信刚刚送出去,铃镜便来了。 “夫人,您找我?” “嗯。”程娇点头,让她坐下说话。 铃镜依言坐下,但也只敢坐椅子的一角不敢全坐,腰倒是挺直着。 程娇细观她:虽是侍女出身,但容色气质不差,不清傲不谄媚,能隐忍有耐心,做事也细心,也会算账会管理诸多事务。 除了出身奴仆没办法更改之外,其他都极为完美,和小富之家的小娘子相比,她还要更为出色,嫁妆也更丰厚。 若是不走仕途,确实是一个好娘子人选。 铃镜被她看得有些心慌,问她:“夫人找我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确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程娇收回目光,直接同她道,“今早林夫人与林小娘子来过,你可是知晓?” “婢子知晓。” 程娇道:“林夫人似乎是看中了你,想要为她的次子聘娶你为妻,你觉得如何?” 铃镜闻言愣住了:“林家要娶我?” 程娇将早上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最后道:“林家家风瞧着确实不错,林二郎此人也没多大的前程,这辈子只巴望着经营一家医馆过日子,若是嫁了他或许要辛苦一些。” 铃镜道:“没有很好的前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若是日后对方为官,我的出身便不够看了,这天底下有几个夫人愿意与一个侍女出身的人往来,等到了那时,他或许就会嫌弃我上不了台面,没办法给他帮助。” “过去没办法改变,婢子当初也没有得选择,但夫人,婢子不想这夫君会嫌弃自己。” 第850章 推心置腹 等级森严将人划分三六九等。 鄙视一直都在。 奴仆,在世人眼中是贱籍,主人随意随意买卖转送,如同物件畜生一般。 一个奴仆出身的女子,便是有一日夫君做了官员,自己也有了诰命,但不愿与她为伍的人也很多,觉得和这样出身的人呆在一起丢面掉价。 就像是上一回,上官夫人送了程娇一坛菊花酒,程娇觉得一人独饮没意思,便邀请了林夫人和林落葵一同,她向来都很喜欢铃铛铃镜,为何不让两人陪她同饮,却要喊林夫人林落葵呢? 因为这两人是侍女,是仆,若是与她们同饮了,上官夫人便会觉得你这个人是看不起我还是作贱我,我好好的东西送你,你却给了仆人...... 这简直是打人脸。 这些还是小事,最怕的就是随着夫君往上爬,他的地位高了,开始嫌弃起你出身的不堪,怨恨你没有给他的仕途提供帮助,不能搞好夫人外交。 夫妻相看两厌,他对你极尽厌恶不屑,那日子过得委实是没意思。 当然,嫁一个有前途的夫君,好处也很多很多,多得叫人哪怕是要面对上面的这种种问题,也无所畏惧。 嫁得这样的夫君,便可以随着夫君升官水涨船高,做以为官夫人,身份、权势、富贵,这些她们以前求而不得的东西,一切都有了可以拥有的机会。 而且,纵然是寻常人家夫妻,也不能事事顺心。 两者选其一,端看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若是换做别的侍女,自然想做人上人,选择一个有前途的夫君来拼一拼。 但铃铛、铃镜的想法很多都受到了程娇的影响,并没有什么往上爬的野心,只要不是谁都敢踩她们一脚,她们只求一生和顺,平安安稳。 说实在,求主子提携自己的夫君,还不如等自己生了孩子,好好教导,将来求主子提携自己的儿子,夫君会厌弃你,但子不嫌母丑,他不会也不敢。 如此,这林家的亲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程娇对铃镜道:“利与弊,你心中应该有数,我呢,也不强求你嫁或是不嫁,你仔细考虑清楚就是了,待你考虑清楚,再与我说你的决定。” 铃镜有些犹豫:“若是婢子不愿,那林夫人......” 程娇道:“若是你不愿,不过是说亲不成罢了,这有什么,长安城的男男女女,亲事不成的也多了去了,到时候我便说是我身边需要人帮忙,你一心想留在我身边就是了。” “不过林家确实是个不错的亲事,日子也过得去,身份不算太过尊贵,但也远不是普通人能比,这笔买卖无大惊喜,却是平赢。” “怎么样,我先让人查一查这林二郎,若是没问题,你又有心,到时候便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铃镜还是犹豫:“可夫人身边那么多事,我才刚刚接手不久,若是我嫁了,这些事情又该如何是好?” 程娇闻言却笑了:“你嫁了人又不是与我断绝了往来,从此不再相见了。 内宅的事情你确实管不了了,但我陪嫁的铺子还是得劳烦你的,正好你的事情不多,也可以帮忙,我啊,就给你开工钱,就像春风揽月斋的梅娘子一样,你觉得如何?” 梅娘子占了春风揽月斋一成五的利,一个月分得的钱银就不少,按照这个分成给铃镜,也不算亏待她了。 铃镜瞬间就很心动。 程娇又道:“当然,你若是不想管,我也不强迫你,这事情还是心甘情愿的好。” 程娇从来都不强迫谁人做什么,她给足够的利益,你就给我办事,大家互利互惠。 世间上贪得无厌之人到底是少数,很多她铺子田庄上的管事还是很尽心尽力的,生活过得去,能吃饱穿暖,人生所求也有希望,定然不会挑战一下她的底线。 铃镜有些为难地捏了捏袖口:“夫人您这么说,是真的想打发我嫁人了。” 要知道她现在帮程娇管这些事,拿的就是管事的工钱,按照程娇这么说,她嫁人之后能得到的利益多得多。 程娇笑了:“这倒是没有,若是你不想嫁人,也想做管事,我也是随你高兴的,出去了,就和梅娘子一样,卖身契也给你,你和铃铛都一样。” 说到这里,程娇看了铃铛一眼:“不过铃铛想做管事,我得担心我那铺子会不会入不敷出,过些日子就要关门大吉了。” “哪有!”铃铛跺脚,不承认自己很菜,“夫人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也是有本事的好不好!” 程娇与铃镜闻言都笑了,程娇笑道:“是是是,你很有本事,不过也得好好学学,等将来嫁了人,帮我打理也好,打理自家的也罢,都大有用处,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偷懒。” 铃铛眼珠子溜溜转了转,问程娇:“那我就不嫁了,一辈子陪着夫人,夫人还能嫌弃我不成?” “那倒是不会。”程娇摇头,“你们要嫁人,我很欢喜,你们要留在我身边,我也同样欢喜,不过多学一些,总比将来用到的时候不会要好。” 程娇同两人推心置腹。 到底是陪了她十几年的人,一直也对她忠心耿耿,在她心中分量也不低,她总希望她们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也力所能及给予了。 铃铛想想觉得有道理:“那我跟铃镜学一学。” 铃镜想了想道:“我便是要嫁什么林二郎,也得等两年之后,到时候夫人的内宅、铺子田庄这些的事情都安置稳妥了,婢子才能放心嫁人。” 主子对她这样好,她总不能就撂担子直接走人,需得将一些都安排好了,她才能放心嫁人,而且至少是两年,她才能将这些安排好。 程娇闻言微微诧异,随即也点了头:“好,就听你的,若是真的觉得这桩亲事不错,我便与林家提这要求,我看那林二郎也未至弱冠,想来也是会同意的。” 两年而已,林家也是等得起的。 再说了,铃镜这般重情重义,总要成全她的。 第851章 这么戳人心的问题,你是怎么问出口的? 程娇同这两人推心置腹说完这一番话,便让铃镜回去休息,另外派了铃铛去找采桑,让采桑派人去查一查这林二郎。 而后,便让春采去厨房那边看看,让人摆饭。 另一边,谢琅与薛空青打到天都黑了都没打完这一场,最后都觉得打下去没意思,于是就双双收手。 因着出了一身汗,两人还各自去洗漱换了衣裳,然后在正院用饭。 程让和七皇子也都来凑热闹。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渐渐的,天凉了下来,还下起了沥沥秋雨,那雨一丝一缕仿佛都透着一股寒气。 喜公公取了一件外袍过来给七皇子披上,又让人给他送上了一碗暖身汤,他的身子骨到底是弱了一些,天气冷暖骤变就容易生病。 谢琅与薛空青继续喝酒,程让则是和七皇子在一旁说话,见他喝着汤,程让有些担忧:“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七皇子摇头:“再呆会儿。”从宫里出来之后,他便觉得一个人呆着有些孤单,他喜欢热闹,哪怕就这样看着大家热闹。 “外面下雨,我若是淋了雨,更容易生病。” 程让想想也是,于是也不催促他离开了,他让人拿来棋盘,与他下棋:“你不要太过分了总耍赖,要不然我下次不和你下了。” 七皇子这小少年,看着是一派温柔友善,说话茶里茶气的,这也就算了,但下棋的时候他往往不当人,又是悔棋又是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搞小动作,就像是一个无赖。 程让和他下棋都得盯得很紧。 七皇子‘嗯嗯’了两声,却道:“那你让让我呗?” “让?不不不,下棋这种事怎么能让呢,我是凭自己本事赢的,怎么能让呢?” 七皇子一脸无辜可怜地看向他:“就是因为你总不让我,每次我都输,我这才耍赖,我只是希望赢几次而已......” 人家只是希望赢几次而已,有什么错嘛...... 不知怎么的,程让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他盯着对面的人,忍不住道:“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别像是个女郎一样。” 七皇子‘哦’了一声,似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但却有些好奇地问他: “兄长和薛太医武艺都很好,你为什么武艺不好呢?” 程让:“......” 这么戳人心的问题,你是怎么问出口的? 程让脸皮抽了抽,见对方脸上好奇之余竟然有了一些笑意,顿时脸都绿了:“你这是故意的。” 这是在报复他刚才说他像个女郎啊! 七皇子无辜脸:“什么故意的,程四兄,你就说来听听,为什么你武艺不好?” “你好歹也是出身将门勋贵,据说你的祖父武艺极高,一柄长枪杀敌无数,是皇祖父在位时很有名的将领,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也很厉害。” 就...怎么到了你就不行了? 程让伸手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老脸都被撕下来了。 “我就说了一句你像女郎,你至于吗?” 七皇子笑了:“不至于不至于,我就是好奇。” “嗐,你就不能好奇点别的?” “那你和兄长动手,几招之内会输?” 程让:“......” 还让不让人活了! 眼见这两人下棋不成,友谊的小船就要翻了,谢琅哈哈大笑,对七皇子道: “你快别问了,他啊,就是学武的天赋不高,这才从文,不过四郎读书就很不错,脑子聪慧,人也勤劳刻苦,世间不知多少人不能及,这点你得向他学习。” “就是,人各有所长,我就擅文不擅武而已。”程让立刻点头,承认自己的短处,心道好险好险,差点脸都没了。 七皇子疑惑:“可是我学习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当官。” 谢琅道:“学习,自当是识字明理,再书中寻求知识,阅遍外面广袤天地,再或是,寻来一些打发时间的东西,你嫂嫂那里就很多食谱、杂记或是话本子,你也可以看看,那话本子她就看得很喜欢。” 七皇子好奇:“话本子真的好看吗?” 天见可怜,七皇子长那么大都还没看过话本子呢。 “好看又有趣,不过这里头多的是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故事,用处不大,打发时间倒是挺有用的,对了,你也可以出去走走,看戏听书,也是尤其有趣。” “你若是一人觉得无趣,让四郎和你一起。” 程让不肯:“我要去读书。” 谢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读书也不必太用功了,慢慢来就是了。” 春日少年郎。 该去骑马纵歌,踏马赏花。 “这也是你阿姐的意思。” 程娇一直觉得程让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一直喜欢装作老成沉稳的样子,没有点少年人该有的快活意气。 而且这世间之上,人与人不相同,程让身为侯府嫡子,上面有顶立门户的兄长,便是他一辈子做一个纨绔,那日子也过得不错。 便是他要走仕途,还有程家、上官家这两家靠山,未来大概也能仕途顺利,顺风顺水,和那些急于考取功名改变命运的学子不一样。 他完全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也不必急在一时。 世家子弟与平民学子总归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程让一愣:“是阿姐的意思?” “当然。”若不是程娇这样想的,谢琅怎么会说让小舅子别那么努力这种话,这要是程让真的听了,不努力了,日后文不成武不就,他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这多不好啊,他可不想娘子将来和他吵架。 “你阿姐她,也是希望你开心一点。” 程让又是一愣,他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谢琅又道:“她觉得现在她就过得不错,也过得很开心,而且有我在,也不必你多努力将来护着她,让你为了自己而活。” “想要仕途呢,走得更长远,那努力点没错,要是不那么渴望,那就自在一些也好,总归不愁吃穿,也无人敢欺......” 第852章 睡不睡书房,那就要看侯爷自己的本事了 今日这一场雨过后,天地又寒凉了许多,颇有了几分要入冬的预兆。 程娇让人换上了冬被,底下垫了一层厚厚软软的,身上盖的一层暖暖软软的,整个人就像是趴在窝里一样,尤其暖和舒服。 原本她还想着一边躺一边等的,毕竟习惯了身边有人,她一个人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哪哪儿都不舒坦,但被窝实在太暖和,她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时,身边有个人贴了上来,又是动手动脚的。 动手动脚就算了,他这人向来就不老实,亲亲摸摸的小动作就没少过,她早习惯了。 但今日闻到了一股酒味,她皱了皱眉,有些烦他:“你熏到我了......” “忍着。” 忍着? 什么意思? 他喝那么多熏着她了,还要她忍着? 这王八! 程娇气得人都醒了,睁开眼正想问他是不是想睡书房,却见他刚好坐起来,解开衣襟露出了胸膛...... 那画面,真的不是一般的刺激。 程娇愣了一下,当时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而后这人便贴了上来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唇伸手解她的衣裳。 “喂,你这人......” “娘子,咱们好好说道说道,我怎么就不行了?”谢琅还未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道,“看来我真的是对你太温柔了些,以至于你都敢质疑我不行。” 想到薛空青嘲笑他的那嘴脸,谢琅当真是脸都绿了。 就该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程娇被这话吓得不轻,心知他这是要和她算账了,忙是推他,又求饶道:“我...我那是胡说的,你行!你很行的!夫君,天底下的男子,就没有一个比你更行的了。” “难道你还知道别的男子行不行?”谢琅又问她。 程娇:“......” 这话说得,好像她给他戴了绿帽子一样? 你要不要瞅瞅自己说的是什么鬼话! “你休要胡说,我怎么知道别的男子行不行了,谢三,你休要诬赖我!” “既然不知道,那你还敢说?” “不...不敢了......” 程娇真的是欲哭无泪,恨不得回到过去,将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咽回去。 不仅丢脸尴尬,还要被他讨债。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谢琅捏了捏她的下巴,还想搁两句狠话的,但见她脸色微红,宛若芙蓉春娇,神色又急又慌又羞,仿佛眼泪都要掉下了了,顿时有些忍不住了,托着她的脸颊亲了上去。 “好娘子,你便好好瞧瞧我到底是行不行吧......” ...... 也不知他到底是喝多了还是真的被刺激到了,或是两者皆有,这一夜真的是聊足了劲儿折腾。 程娇也不知他到底是问了她几次他到底行不行,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答他,后来只想哭,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心中还想着,男人的自尊心果然是伤不得,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多来几次,那是真的很要命的。 等两人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程娇都不知今昔是何年,站也站不稳,腿软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千万不能再说‘不行’这种字眼了。 第二日天色才刚亮,谢琅便起身准备去早朝了,就睡了一个时辰,却也春风如意。 临走之前还回去将她从被窝里捞了出来,亲了亲她的脸:“我去朝会了。” 程娇困得不行,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谢琅又亲了亲她:“我真的走了?” “娘子,我真的走了?” 程娇被他问得有些烦了,伸手摸索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脸,拍了拍,让他赶快滚。 谢琅笑了笑,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指,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又是一天不想当官。 唉! 等程娇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她似乎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睡到不知今昔是何年,连脑子都不知道丢在哪了。 在床榻上上躺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一点点回神,想起现在是什么状况,身上也酸酸疼疼的,有些难受,一点儿都不想动。 王八蛋! 狗东西! 程娇在心中却暗暗骂了好几句,但又不敢真的骂出声,怕是被他听到,只得暗暗咽下这‘苦楚’。 正在此时,隔着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小声地问了一句:“夫人,可是醒了?” 程娇小声地‘嗯’了一声,躺着不想动,问她:“他呢?” “侯爷去皇城当值了。” 是了,这人还要去朝会,要去御史台。 程娇觉得头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见外面有些昏沉沉的,似乎还在下雨,便又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夫人,您这个时候该起来了用饭了。” 程娇无事的时候很喜欢睡懒觉,但谢琅却一直不准她睡得太久,让人午时就要喊她起来用饭。 程娇有些不想动,但肚子好饿,咬了咬唇道:“你让人送一碗粥过来,就送到寝室里,我没什么胃口......” 铃铛应了一声‘好’,然后很快就去准备,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便端来了一碗莲子红枣粥。 程娇坐在床榻边,接过春晓送来的巾布擦了脸擦了手,又漱了口,这才穿了鞋子起来,但一下子站起来,腿一软险些摔倒。 幸得一旁的春采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程娇的脸当下就红透了。 她这个样子,谁还不知他们昨晚干了什么,又是何等的热情如火...... 真的是过分了! 程娇咬牙,嘱咐春采道:“你一会儿将书房收拾收拾,再准备一套被褥,你家侯爷嫌床小呢,让他自个睡去。” 昨夜他折腾来去,又开始嫌弃床小,说什么有碍于他表现,于是抱着她去了浴桶...... 惦记了许久终究还是让他给得逞了。 哼! 借口都不知道找好一点,到底是床小还是桶小,真的是不要脸。 春采:“?!” 春采茫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小心地看向铃铛。 铃铛点了点头,让她应下。 管这夫妻俩又闹什么别扭呢,先把事情办好了。 至于侯爷睡不睡书房,那就要看侯爷自己的本事了! 第853章 程妍登门 今日的天气灰蒙蒙的,飘着凉凉细雨,打开窗的时候寒风吹拂,叫人真的是感觉到了冬天就要到来了。 程娇吃了一碗红枣莲子粥,再看看这窗外的天,觉得有点冷,干脆又回了床上睡觉。 下午,铃镜拿了她选出来的两家绣坊做好的东西过来,请程娇过目,却听铃铛说程娇还在睡觉。 “还睡?”她上午来的时候在睡,下午还在睡? 铃铛拉着她到角落里,同她小声咬耳朵:“咳...昨夜闹得比较过火。” 铃铛说罢,还轻轻叹了口气。 铃镜就觉得奇怪:“这是好事啊,你叹气做什么?” 人家夫妻恩爱,可不是好事吗? 铃铛道:“嗯...太过了,我瞧着夫人有些难受。” 铃镜顿了顿:“这倒是,那你去和侯爷说说......” 铃镜话还没说完,铃铛就使劲摇头打断她的话:“我不去,我可不敢。” 她就是个侍女,虽说是夫人的心腹,但可没资格管人家夫妻这些事,她但凡是开了口,不说侯爷嫌弃她多事,夫人估计也会不高兴了。 “要不你去?” “不不。”铃镜也是连连拒绝,表示不干这事。 两人对视良久,皆有些无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铃铛感慨道:“早知道当初就听老夫人的,安排一个嬷嬷过来,现在也能说得上话。” 程娇出嫁之前,程老夫人是想给她安排管事嬷嬷的,但程娇不想人管着她,拒绝了。 铃铛、铃镜也不想上头多压一个人,同样是不同意,为此,两人还学了很长一段时间,学会帮忙打理程娇里里外外的一众事情。 铃镜道:“侯爷和夫人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不喜欢别人多嘴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便是嬷嬷敢开口,侯爷估计都会想个法子将她打发走了,待不长久的。” “也是啊。” 铃铛与铃镜能在这两人身边那么久,也是她们识趣,不该多言的不会多言,从来不敢教主子做事。 两人正发愁呢,却听到门房派了人来禀,说是程妍上门前来拜访。 “五娘子来做什么?”铃铛皱眉,“她不是怀着孕吗?而且今日还下着雨,她还跑来做什么?” 若问长安城里什么女子最贵,自然是有孕的妇人,那是万不可磕着碰着了,故而但凡是怀孕的妇人,若不是不得已,都不会往别人家里跑。 而且今日还下着雨,路上湿漉漉的,程妍跑来景阳侯府做什么? 铃镜拧了拧眉心,有些头疼:“应该是为了绣坊的事情来的。” “绣坊什么事?” “府上不是要做冬衣吗,先前我和柳娘子找了好几家绣坊选了料子让他们做出来看看,你知道五娘子也开了一家绣坊,那绣坊上的管事得知了此事,便找上了我,想让我将做冬衣的事情交给他们绣坊做。” 铃镜说到这里就很头疼:“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五娘子的那家绣坊不大,而且做的衣裳也贵,咱们府上做的是护卫仆人侍女的冬衣,量多得做得快一些,料子也是平常就好,那绣坊是真不合适。” “我拒了一次,后来那绣坊的管事又找了我两次,我也都拒了,或许得知这两天就要定下来了,就找了五娘子前来说情。” “这样吧,我去见见五娘子就是了。” 铃铛犹豫:“那夫人这边,不和夫人说一声吗?” “最好是不说。”铃镜摇头,“若是夫人知晓了,也定然会拒绝,五娘子瞧着夫人这点面子都不给,估计还要生气,凭白惹得她们姐妹二人不和,还不如我去做这个恶人。” “再说了,夫人已经将事情交给了我,我岂能让人再去打扰夫人。” 铃铛有些担心:“五娘子那边,你应付得来吗?” 铃镜道:“可以的,可不能小看了我。” 铃铛点头:“那你先去吧,若是实在不行,便派人来递个话,我便去喊夫人去。” “好。”铃镜匆匆离去,去了前院待客苑见了程妍。 这会儿在待客苑之中,程妍正坐在一张圈椅上。 她身边候着粉衫青裙的侍女,另外还带着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蓝色交襟襦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着有些严肃严谨的模样。 此人,也正是程妍出嫁之前所开绣坊‘金绣坊’的管事——尹管事。 这会儿尹管事还在喋喋不休:“娘子,您可是景阳侯夫人的堂姐,两人到底是亲戚,这衣裳给哪家绣坊做不是做,不如就给了咱们......” 程妍被她吵得头疼,心中也有几分不快,只得道:“行了行了,一会儿我与六妹说说,让她将做衣裳的事情交给你们做就是了,真的是,多大点事都做不好,还得我亲自来。” 尹管事还道:“还不是因为景阳侯夫人身边的那个叫铃镜的,也硬是要将差事给别人,要我说啊,别家绣坊的手艺和料子怎么能比得上我们金绣坊,定然是她收了贿赂,才如此行事。” 说到这里,尹管事还道:“娘子,景阳侯府冬衣的差事可不小,咱们若是拿下来了,绣坊入不敷出的境况也有所改变,而且日后借着景阳侯府的名头,又何愁生意不好?” “试想,连景阳侯夫人都喜欢的绣坊,长安城的贵夫人贵女哪个不捧场?” “如此一来,我们金绣坊的客人定然是络绎不绝、财源广进了。” 程妍听了,也很是心动。 她这个绣坊经营得磕磕绊绊的。 她未出嫁之前还好,因着是新开的绣坊还有她这侯府贵女的名头,总有几个客人来,马马虎虎也过得去。 但她出嫁之后,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若是再不寻点生意做一做,估计就要关门大吉了。 这也是为什么程妍愿意亲自跑一趟的原因了,绣坊若是经营得好,月月年年有盈利,她手里也多些银子花,若是没了,白费几年时间不说,这些年的付出也全都亏进去了。 “我定然会好好劝说六妹的。” 第854章 夫人明察秋毫,定然会公正处置的 “娘子请烤火。” 有侍女送来了一个火盆,火盆里烧着炭火,发出阵阵热意。 程妍烤着火等了一会儿,侍女又送来了一碗姜汤,给她驱寒。 程妍烤着火喝了姜汤,冒着寒雨而来的凉意也散去了许多,身上也暖和起来了。 她问侍女:“你家夫人呢?怎么还不出来?” 侍女恭敬道:“娘子稍安,已经有人去通禀了,不一会儿,夫人便该来了。” 程妍点了点头,又等了一会儿,不过仍旧不见程娇,却见铃镜匆匆而来。 “拜见五娘子。”铃镜上前行礼。 “无需多礼,你家夫人呢?” 铃镜没有回答这话,先是谢了礼,然后问程妍:“不知五娘子今日是为何而来?” 程妍一顿,还未开口,便见一旁的尹管事道:“自然是为了冬衣之事而来,铃镜,你既然不公,行以谋私之事,还不快请景阳侯夫人出来。” 铃镜笑了笑:“秋雨寒凉,夫人有些秋困,见下着雨不好出门,下午便歇下了,若是五娘子是为了冬衣之事前来,那便不必惊扰夫人,与婢子说便是了。” “与你说?与你有什么好说的!”尹管事脸色微变,斥骂道,“难不成你还敢欺瞒景阳侯夫人不成?你好大的胆子!” “我劝你最好是识相一些,若不然等我等将事情禀报给了景阳侯夫人,没你好果子吃!” 尹管事心中暗暗着急,她们今日前来,实则是想借着程妍的面子办成这事的。 程妍与程娇到底是一家姐妹,若是程妍亲自开了口,那程娇纵然不情愿,也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最终还是会答应的。 可如今她们连程娇的面都见不到,这打算岂不是要落空了。 “婢子有没有好果子吃还轮不到尹管事来评。”铃镜对于这个没有本事还三番五次上门提一些令人无语要求的人真的是没有半点好印象。 “若五娘子今日前来是为了冬衣之事,便不要再去打扰夫人,尽管问婢子就是了。 夫人早已将此事交给婢子,若是再去打扰,便是婢子之过错,当然,若是五娘子觉得婢子说的没有道理,也可以再去找夫人评理。” 程妍看向她:“你觉得你有道理?” “自然。” “我可是听尹管事说,你收了某家绣坊的贿赂,这才将这事情交给他们。” “五娘子说笑了,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怎能听了这无凭无据的一面之词,便说婢子收了贿赂,难不成婢子选中了某家绣坊,就不能因为人家衣裳做得好,料子也适宜吗?” “笑话!”尹管事不信,“那些绣坊的料子和绣工哪里比得上我们金绣坊。” “难不成尹管事是听不懂人话,先前尹管事来找我的时候,我便说了,是给府中的下人、护卫做的冬衣,贵店的绣工如何厉害,料子又是如何金贵,用处委实不大。” 说起来也是委实令人无言,当时金绣坊想要做这一桩生意找上她,铃镜想着这家店到底是程妍的,便给了这个面子,让尹管事将需要的冬衣每样做一身出来。 结果令人膛目结舌,又是绣花又是软缎丝锦,简直是要上天。 尹管事还振振有词,说她家的绣工好,料子好。 真有病,这是给下人穿的衣裳好嘛,还软缎丝锦,你怎么不拿两匹贡品来做! 说到这里,铃镜看向程妍:“五娘子应该知晓,这一批冬衣是要做给府上的护卫和下人的,普通百姓家的冬衣,做得又厚又暖和,也不过是一百文钱。 但夫人交代了,府上的护卫、下人都是为了景阳侯府做事,万不可亏待,故而布料、棉花都用好一些的,手艺也需得结实耐穿,如此这一身衣裳下来,差不多是三百文钱一身。 护卫的冬衣则是价更高一些,需得做得薄而暖,不妨碍动作,故而料子用得更好更结实,需得是五百文钱一身。” “五娘子这个价钱是否妥当?” 程妍顿了顿,点头:“自然是妥当的。” 铃镜又问她:“那五娘子可知,尹管事给出来的价是多少?” 铃镜说罢,伸出三根手指,“三两银子。” 程妍愣住:“多少?” 三两?! 程妍猛地看向尹管事。 尹管事有些心虚,却也振振有词:“娘子,并非是属下要价高了,那衣裳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做衣裳的绣娘也是店中手艺极佳的绣娘,这要价自然高一些。 而且属下觉得,这都是在侯府做事的下人,自然也得穿得体面一些。” 程妍微微蹙眉,仔细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她开口:“三两...似乎也不多......” 这真的是手中有钱不知柴米贵。 铃镜有些无奈:“五娘子可知景阳侯府上下多有少人?” 程妍摇头。 铃镜答道:“侍女、家仆、护卫、管事这些加起来,约有二百人,这一年夏衣两套冬衣两套,且论冬衣,若是当真做这三两银子一套,那足足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了。” “一千二百两?!”程妍睁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正是,若是在五娘子的绣坊做,需得一千二百两银子,可若是换作别人家,三百文钱到五百文钱一套,大约是一百六十两银子便能做下来。 五娘子与我家夫人是姐妹,但也不能让我家夫人多花这一千两银子的冤枉钱啊!” 程妍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铃镜又道:“而且如今已是九月中旬,天儿也开始冷了,冬衣也得赶着做,五娘子的金绣坊中也并无多少个绣娘, 这半个月下去,不说这四百套冬衣,恐怕连两百套都做不出来,到时候,难不成让景阳侯府的人捱着冻等衣裳?” 程妍再次无话可说。 铃镜这个时候就道:“五娘子现在看婢子是否有理?” “若是五娘子仍觉得婢子是收了人的贿赂,这才不给五娘子面子,没有在贵店定下做冬衣之事,那婢子就立刻去寻夫人去。” “夫人明察秋毫,定然会公正处置。” 第855章 这摔一跤摔疼了,也好吸取教训 说起来,人家铃镜办的这事也没错。 这三两银子一身的衣裳,若是赏给身边得力的侍女,赏了就赏了,但这两百人,一人两套,那就是足足一千二百两银子了。 程娇又不是吃饱了撑着,钱多得花不完,这才拿这一千二百两银子往外撒。 程妍气得肚子都疼了,她瞪了尹管事一眼,对铃镜道:“此事是我没了解清楚,你做的也没错,确实有理,如此,就不必打扰六妹了。” “娘子。”尹管事急了,“绣坊的生意越发不成了,若是再继续下去,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关门了,若是能做成这笔生意,到时候再宣扬一二,客人必然是络绎不绝......” “住口!”程妍打断了尹管事的话,气得脸色涨红:“生意做不好,那也是你自己没本事,既然是不合适,岂能强求,再说了,怎能让六妹多花那么多钱呢!” 尹管事想都没想就改口:“若只是两百文钱一身的衣裳,咱们店里也可以做的。 娘子,您便和景阳侯夫人说说给咱们绣坊做吧,您和景阳侯夫人可是姐妹,但凡你开了口,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程妍一听,又犹豫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前她未出阁的时候,手里的钱一直都是不缺的,花钱自然也大手大脚,一个大金镯或是什么金簪金钗,她送出去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后来成了亲,当了家,这手里的钱财一天比一天少,进项也只是这些,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暗暗着急,想要寻一个进项。 只是庄子的产出就那么多,几个铺子的生意也是一般般,其他还好,但这金绣坊,眼瞧着就要关门大吉了。 铃镜见程妍犹豫,便道:“按照道理,这生意也是互利互惠的事情,若是五娘子手上的人做事妥当,价格也合适,不用夫人开口,婢子也自当是应下的。” 这钱给谁不是赚啊。 “可眼下就要赶制衣裳了,五娘子绣坊里的人都没几个,这库房里的布料指不定也不够,到时候做不出来,叫府上的人都挨冻等衣裳,那置夫人于何地?” “且不说府里的下人觉得夫人这主母狠心无情,大冬日里让下人挨冻,失了人心不说,若是传出去了,这长安城的人都得指责夫人不做人,夫人的名声谁人来担待?” “五娘子,您瞧我这边都要定下来了,今日给夫人看过之后,明日就开始做了,您若是有心,明年九月提早将做好的样式送过来,您看这样可行?” 铃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程妍还向程娇提出让她将冬衣给金绣坊做,那就是在为难程娇了。 而且铃镜有句话说得不错,金绣坊的绣娘并不多,若是接了这生意,半个月的时间定然是做不完的,到时候耽搁了,惹出事来,程娇都能跟她翻脸。 尹管事心有不甘,还想说什么,刚刚张嘴,却见程妍一眼扫过来,只得是闭上嘴巴。 程妍道:“既如此,那便明年再说了。” 铃镜松了一口气:“多谢五娘子宽容。” 程妍摆摆手,让侍女扶着自己起来:“既然事情说定了,我就不打扰留六妹了,待她醒了,便说我来过了,让她得了空闲到赵家坐坐。” 铃镜应下:“婢子定然禀报夫人。” 铃镜送了程妍出门,又安排了两个护卫送程妍回家,待人坐着马车走了,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这祖宗给送走了。 回了内院,铃铛递了一盏热茶给她:“五娘子怎么说?” “倒是没有胡搅蛮缠非要将冬衣给金绣坊做。”铃镜喝了一口热茶,觉得身上的凉意散去了许多,“其实我听人说,金绣坊也有很大问题,也不知五娘子可否知晓。” “金绣坊有什么问题?” “听说生意没做成多少,工钱倒是挺多的,如今已然是入不敷出,我听人说,每月下发的工钱就有二百两。” “二百两?!”铃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疯了吗?” 一个小小的绣坊,充其量也就是十多个人,一个月就能用去两百两的工钱? 两百两银子有多少,就拿这一次做冬衣来说吧,下人一套三百文,护卫一套五百文,府上两百人中仆人、护卫各半,各做两套,也不过是一百六十两银子。 若是绣坊很赚钱也就罢了,像是程娇的蓬莱仙居、春风揽月斋这两位管事的工钱也很高。 可都入不敷出了,还能拿那么多工钱,这不是将程妍当成傻子,蚕食她的钱财吗? 铃铛犹豫道:“要不要和夫人说一声,若不然日后闹出事了,五娘子定然也会找夫人求救,到时候麻烦的还是夫人。” 铃镜想想也有些道理,于是便点了头:“行,等夫人起来,咱们就和夫人说一声。” 于是在傍晚,铃镜带着选好的冬衣去给程娇过目的时候,便提了这事。 “金绣坊?”程娇微微蹙眉,“当初祖母也说过她只出钱把事情丢出去不管,迟早是要出问题的,她自己满不在乎。” “提醒她?那就不必了。这摔一跤摔疼了,也好吸取教训,将来好好改正,一个金绣坊能让她改变,倒也不错,反正她手里如今也不缺钱,就这样囫囵着过吧。” “至于冬衣的事,就按照你说的办,就找这两家,一家做护卫的衣裳,一家做侍女家仆的衣裳,十月之前要分发到所有人手中。” “对了,护卫的衣裳多做一些,他们那些衣裳坏得快,需得备上一些,到时候也有得换,不过也不能没有规矩,若是他们把今年冬天这两套都穿坏了,就以半价换置吧,旧的送来,加半价换新。” 旧衣加半价换一身新的,也防止了某些人生出什么小心思,换了府里的衣裳到外面去换钱。 处理晚这事,程娇又打了个呵欠,还是有些困,但躺了一天更是腰酸背痛,也不想再躺会去,于是便打人取来伞,她要去亭子里坐坐。 “对了,将火炉取来,今日咱们就来一次围炉煮茶。” 这天气,围炉煮茶尤其适宜啊! 第856章 所以睡书房这事,是不是算了? 既是围炉煮茶,若是了了两人,委实是有些无趣,于是程娇就把春晓、春采喊来。 几人对这事都很有兴趣,很快地准备了不少吃食送到了亭子里。 不过几人才刚烤好几样开始吃,便又听到门房派了侍女前来禀报,说是金绣坊的尹管事又来了。 铃铛脸都绿了:“尹管事?又是她?她到底想干什么?”这人实在是好没眼色,这还没完没了是吧? “大约还是为了冬衣的事情,想说服夫人,为店里弄到一桩生意呗。”铃镜看向程娇,“夫人可是要见她?” 程娇摇头:“有什么好见的,见了,无非就是听她劝说将冬衣给金绣坊做,还将五姐的名头摆出来,说金绣坊如今艰难,让我帮助一二罢了。” 程娇不可能答应,也不想听这些废话,故而根本就没将这尹管事放在心上。 她如今可是景阳侯夫人,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她若是不想见,便是杨润珍这个县主来了也得拦在门外。 一个小小的绣坊管事,景阳侯府便是门都不让她进都是寻常事。 而且这尹管事,真的以为自己给程妍做事就把自己当一盘菜了,觉得程娇会给程妍面子,对她客气三分。 程娇吩咐侍女道:“去回话,便说我今日精神欠佳,不宜见客,让她回去吧,若是她想等,也给个面子,安排在待客苑之中,随便她等。” 想等随便等,看谁熬得过去。 侍女领命而去。 亭子里的几人又议论了起了此事。 程娇对铃镜道:“这件事你做得不错,你做事也不必全看我的面子,有时候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金绣坊不妥,拿不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就不必与她们合作。” 程妍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让她吃亏贴补,还给自己搞一堆烂摊子。 大约是过了两刻(30分钟),尹管事心知自己见不到程娇,再留下去意义不大,最终只能离开。 侍女过来将此事禀报给了程娇,说是人走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铃镜听罢摇头感慨:“五娘子这个管事,当真是不行。” 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也就罢了,事情不成,就该是罢休了,可她竟然敢纠缠上程娇,真的是不知死活,也不怕连自家主子那微薄的面子都被她用光了吗? 程妍也是真倒霉。 程娇喝了一口茶,没有评论。 。 没过多久,谢琅便下衙回来了,他在外院换了一身常服,然后才往内院走来, 他来的时候,亭子里正热闹着。 程娇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中间,侍女们叽叽喳喳地一边烤吃食一边说长安城里的趣事,欢快得像是春日枝头的雀鸟,半点不见平日的沉稳。 见他回来了,四人便齐齐起身行礼,将自己吃的用的东西快速地收拾了,然后又换上了新的碗筷,临走之前还取走了她们烤好的栗子、红枣、柿子、蔬菜串、肉食串等。 程娇瞪了谢琅一眼,吃着一颗红枣,不大想理会他。 谢琅笑了笑,凑了过去搬了一张绣凳在她身边坐下,揶揄道:“娘子今日好闲情啊。” 程娇哼了一声,还不想搭理他。 谢琅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捧着仔细瞧了瞧,最后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轻声问她:“娘子,你不会真的生气了?” “谁和你生气了。”程娇哼哼了两声,拍开他的手,“别打扰我吃东西,我饿着呢,真的是,回来那么早做什么,都走了就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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