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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抬子中间的空子上。 随即,数十名力夫们一起发力,将这个巨大的连环抬子奋力抬起,两边则迅速将数辆牛力、马力四轮大车赶来,塞到抬子四面。 到此为止,一个奇怪的,但确实很壮观的半抬子、半车子的巨大座驾便组合成功了。 有时候吧,你不得不承认一些人的想象力。 也一直到这个时候,张金秤张大头领才披挂完备、昂首挺胸的从城内出来,然后堂皇踩着人背,登上了这个座驾,又有侍从跟上,在上面打起伞盖。 这还没完,立即又有张大头领的亲兵过来,要求各位头领上前问候请安。 郭敬恪看的发愣,此时更加不敢怠慢,赶紧与其他几十个头领一起过去,朝着大马金刀坐在那里张金秤俯首半跪行礼问安,然后闻得上面一声应许,匆匆起身,又被相熟的人迅速拽到路边。 到此时,只闻得力夫们与车夫们齐齐发一声喊,便看到四面牛马先动,中间人力扶住,巨大的座驾便缓缓启动开来。 “郭头领,别看了。”待座驾走过百十步,郭敬恪还在发愣,旁边那位王姓的大疤瘌首领便立即催促。“这是大头领才有的威风,咱们俩带的是骑兵,都赶紧带人绕前面去给大头领开路。” 郭敬恪应了一声,便与对方一起动身,却又将一些想法强行压在心里他其实很想问问其他所有人,这种玩意真的很威风吗?是丑是俊不懂吗?皇帝就坐这个? 而且半个郡的地盘,四五万人,到底算什么啊?郡守不也是骑马坐车吗?那个张三爷不也是弃了郡守的人物吗?还自己牵着骡子下船呢。 上了马,从两翼超过去,郭敬恪再度瞥了眼那个奇怪的座驾,复又恍忽记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从北地贩马过来,似乎还跟张金秤一起喝酒,那时候对方酒后轻易制服了一匹隐约带着龙种的犟马,俨然威风凛凛,姿态豪迈所以,他怎么都不理解,这才过了一年,如何就变了一个人? 莫非是杀人杀多了,被三辉四御给下了咒? 一念至此,郭敬恪只能快马加鞭,匆匆向前,脱离了这个让他感到不适的座驾和昔日故旧。 但不管如何了,大军数万,终于滚滚向东而去。 然而,虽是带了十几天干粮,没有什么额外的家卷子女,很有一些轻装上阵的感觉,可真要行军,到底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事出来 比如说,安营扎寨的本事是有的,大魏朝谁还没被征召去做个民夫啊?但最多挖个坑、排个栅栏实际上,栅栏也很少有,因为绳子金贵,一旦用出去,就会被隔壁营寨的人偷走,所以负责回收的后卫部队天天告状。 前卫侧卫也是有的,但除了前面两支骑兵外,大部分部队走着走着就会失去方位感,各部相互之间速度也不一致,左卫走到中间,后卫发现身后多了支部队,都是寻常事。 军纪部队也是有的,张大头领的亲军就是,但下来巡视往往以收取贿赂的多少来决定最终结果。 至于什么集体拉肚子,相互指责谁把粪坑挖到上风,行军堵塞,私藏了姘头妓女啥的,就更是数不胜数。 这种情况下,不过两三日,素来聪慧的郭敬恪便隐隐意识到了一点什么或者说大约理解为什么张金秤在一些事情上会那么选择了。 说白了,张金秤虽然是大头领,但却没有本事细致的管到 而头领领着一伙人这种模式,又注定了各家都会以地域、亲故结成团伙和绺子。这种团伙、绺子一旦结成,首先是内部会变得格外团结,然后相互之间对立又是非常严重的。 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知晓威,杀人是为了这个,奇怪而威风的座驾是为了这个,强迫头领们对他仪式性的行礼也是为这个,每日早晚明明无事还要头领汇合军议还是为了这个。 这么一想的话,郭敬恪心里又对张大头领产生了一点些怪异情绪,他开始觉得这位算是故旧的大头领其实没那么不可理喻。 “对了!” 这日早间例行的早餐军议快要结束,坐在那个巨大方榻上的张金秤想了一想,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有个事要说一下这不是地里的庄稼再过一个月就能收了吗?到时候也是咱们的粮食,那我想了一下,咱们行军不该这么乱踩乱踏的太可惜了。” 众头领纷纷颔首,而且这一次很多人都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能接触到农事的,甭管这个“到时候也是咱们的粮食”是怎么一回事,可保护快成熟的庄稼委实太符合大家的认知了。 郭敬恪就是其中一人。 “那这样,从今天开始,回去后行军的时候都注意些,都好好走官路。”张金秤继续随口吩咐。“谁要是踩踏了庄稼,就砍了谁的脑袋不要将我的军法当做无事,我可是素来赏罚分明的。” 听到这里,众头领一个激灵,立即扬声答应。 说白了,这位张大头领杀起人来,委实是不在乎的往往是说要杀了,那一旦出事必然杀了,否则就觉得自己会被他人小看一般而这件事情刚刚被提出来,很可能会被抓典型。 “那就好,都到外面等着吧!”张大头领见状,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一些,便也干脆示意。“今日天气好,咱们早些出发” 众人自然无话,立即放下早饭,蜂拥而出,到门前等候。 片刻后,自然又是巨大的座驾被结成,然后张金秤登上座驾接受所有大头领半跪行礼的一番拖沓。 好不容易折腾完,众头领各自归位,匆匆带着各自部队启程,郭敬恪例行领着自己的马贩子骑兵在前面先走,却在半个时辰后,忽然在上午明媚的阳光下遇到了另外一小队骑兵。 这队人不多,不是十余骑,但为首者是他认识的人。 “郭头领。” 山岗下,等候已久的牛达一马当先,相距百十步便独自出列。 “牛头领。”郭敬恪莫名心中一个激灵,但还是赶紧单马向前,与对方相会。“可有见教?” “辛苦郭头领了。”两马相交,牛达低声叮嘱。“事情已经准备好了,从前方鹿角关开始,便是八十里豆子岗盐泊地,就从那里开始动手,今日中午之前,务必脱离张金秤大队,先行进入鹿角关,与大军汇合以防误伤顺便,还要将另一支骑兵尽量诱进来,先行吃掉。” “晓得。”郭敬恪严肃以对,然后鬼使神差一般,明明已经将本部全都带出来的他复又压低声音告知。“但我还有十几个兄弟,被张金秤抽了放在中军后面,我先单骑过去,做个叮嘱,让他们自行从后面跑走,然后再回来做引导绝不误事。” 牛达看了对方一眼,并未有半点怀疑:“小心为上,张金秤毕竟是几万兵,军械都是朝廷抛洒的,绝不缺的,咱们人少,一个不好要陷在里面算了,我就在鹿角关后面等你,岗子上面插着红旗,不会错过的。” 郭敬恪连连点头。 就这样,双方接头完毕,牛达率自家的十几骑疾驰先走,而郭敬恪在踌躇了片刻后,只让副手带着部队缓行在前,然后便独自一人驰马往中军而去。 巧了,他抵达中军“座驾”时,张金秤正在杀人。 十几个布衣丁壮被按倒在一个小河沟畔,哭喊求饶,涕泪俱下,却不耽误甲士们一刀一个,然后例行割首示威。 “怎么回事?” 郭敬恪随便问了一名负责行刑的张金秤亲兵军官。 那军官见是郭敬恪,倒也客气:“郭爷不必在意,这些力夫蠢笨,犯了军法,踩踏了庄稼” 郭敬恪连连颔首,不再理会,而是继续往偌大的座驾那里走马实际上,如果不是今日这个踩踏庄稼要偿命的军令,他小郭首领未必会选择走这一遭这个事情,让他隐隐觉得,这位旧交就算不是好人,也多少没有杀人杀成疯子,再加上之前的赏赐,才让他决定过来做个适当的进言提醒。 不是背叛谁,而是偿还掉这份恩义,只要张金秤知道有正经敌人要来打他就行。 然而,走不过几步,阳光之下,郭敬恪陡然勒马,因为他清楚的看见,那个座驾不是主动停在那里的,而是歪倒在河沟旁的庄稼地里的再一回头,这才发现,那些求饶的力夫,脚上多有湿润与淤泥换言之,踩踏的庄稼的,恰恰是这个座驾,而死掉偿命维系军法的,则是这个座驾的力夫们。 导致整个座驾踩踏到庄稼的原因,毫无疑问是因为过河时湿了脚,又要扛着这么个东西,根本支撑不住。 郭敬恪读书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自己怪异的心情。 这个时候,依然坐在座驾巨榻上的张金秤招了下手,远远喝问: “小郭,你怎么过来了?前方有什么事吗?” “有。”郭敬恪即刻下马,远远下拜,然后抬头恭敬告知。“骑兵往前探,发现再过十几里就是豆子岗了大头领是本地人,应该知道这地方,又是盐泽又是矮岗的,还有河道,里面肯定藏了不少溃兵和强盗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就过来问问大头领。” “确实,豆子岗这地方有点麻烦其实要不是离家远,我都想来豆子岗,但豆子岗又穷。”张金秤略显烦躁的叹了口气。“这样好了,咱们不走豆子岗,还是走走豆子岗北面的官道,你去告诉王大疤瘌,传我的令,一起到南面豆子岗只管抢了蒲台的粮食就走,不要弄多余的事情。” “晓得,晓得。”郭敬恪在地上恭敬行礼,然后立即翻身上马,从那些悬挂着的人头旁边飞也似的逃走了。 当日上午,折返后的郭敬恪,率领本部骑兵先行驰入废弃的鹿角关,进入绵延数十里的豆子岗,汇合了牛达。 随即,得到郭敬恪讯息的另一支张金秤前卫部队首领王大疤瘌,也在两刻钟后率部毫无防范的进了鹿角关,并在关后遥遥跟着郭敬恪的那支骑兵轻易越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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