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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念下去了。” 陈维回头看他,问道:“什么意思?” 卓清晨说:“其实我们计划好了一继承卓业就离开学校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陈维翻着文件说:“现在就没关系啊,我是继承人,不用你们操心的,你们就好好在学校读书吧。” 陈维完全沉浸在喜悦当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卓清晨的语气变化。 卓清晨说:“如果不是哥哥的话,我们就会继承卓业,我和千秋都已经准备好了着手管理,只是没想到爸爸立了遗嘱。” “如果遗嘱继承人也去世的话,他的部分将会分给其他法定继承人。” 再听不清卓清晨的话中话,就是陈维傻了,陈维放下手中的文件,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卓清晨慢条斯理说道:“卓业集团的事情,比哥哥想象的还要艰难,卓业已经陷入困境了……我们想让哥哥放弃继承,哥哥继续把研究生读完,而我和千秋会照顾你的生活的。” 陈维从来没那么生气过:“你在说什么!你才这么小!怎么管好这么多人,这么多员工的命运都在你手上!” 卓清晨说:“我们可以只要那40%的股份,那两套房产留给哥哥,哥哥光是拿一套出来出租,就够生活了吧。” 陈维站了起来,说道:“这是爸爸立了遗嘱留给我的,我不能给你!你们生活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环境里,根本不知道我跟妈妈在菜市场里是怎么捡人不要的东西吃的!” 卓清晨靠在沙发上,冷静地看着陈维发怒,他的声音不见一丝波折,说道:“那我们要怎么相信你一个门外汉,连工业园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一个历史系研究生来接手这么大的企业?别傻了哥哥,这不好玩的,你会被骗光的。我们这么多年来经历过的商业骗局,比你一辈子见过的还要多、还要高深,这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光鲜亮丽的。” 不可否认,卓清晨说的确实很有道理,陈维没见过大世面,他人生前25年困在莹水这座城市里,他生活在城中村里,没有要好的朋友,连莹水的市中心都没去过,他自己也相信他离开学校半步就会被骗,说到底,他根本就没有能力继承卓业,让给弟弟们才是最正确的也是最有前途的选择。 可是陈维不愿意。 他日复一日看着历史书,在图书馆里查找偏僻生涩的资料,啃下一本本比字典还厚的资料书,看过无数论文也写过上百万字的论文,他连自己从什么开始对历史产生了厌恶都不清楚,逃避现实让他困在学习里,而继续学习只让他感到迷茫,他被自己困住了。 陈维迫切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像被酿了25年的酒一样,他也想在被人揭开之时飘香四溢。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卓千秋看着对峙的两人,奇怪道:“你们还不走吗?墓园6点钟就要关门了,还要去买花呢。” 卓清晨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确实要赶紧过去了。 卓清晨站起来,没有理会陈维的愤怒,他搂着陈维的肩膀走出了会议室,卓千秋走在前面,卓清晨走在陈维后面,从会议室到接待处大厅要经过一条走廊,走廊两边的墙壁上装了一排排感应灯,随着三人的脚步声逐渐亮起,空气中安静得只有脚步声和衣服摆动的声音。还有卓清晨的呼吸声。 陈维感觉不妙的事情将会发生,他回头看了一眼卓清晨,只见到卓清晨对着他笑。陈维想起来了,昨晚在宿舍,卓清晨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吃宵夜的,那时候他就已经在想这些事情了吗,还是说他在那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反应? 卓清晨在他背后小声说道:“哥哥,小心看路啊。” 第4章 4 ================= 车子从停车场开回来了,停在小广场正中央,卓千秋给陈维开了车门,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卓清晨上车先打开导航,语音显示这里离父亲的墓地有二十多公里远。 陈维可以说是在会议室跟卓清晨吵了一架,但这看起来更像是陈维在单方面激动,陈维觉得自己的态度都这么明确了,卓清晨应该会放弃了吧,应该没事的…… 卓千秋问陈维:“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啊?” 陈维不好意思解释,便说:“没什么,在等你回来。” 卓千秋不舍地追问道:“可是我刚在外面听到你们好像在吵架诶?” 陈维不耐烦道:“真的没什么。不关你的事。” 卓千秋听到了陈维的厌烦,不再追问乖乖坐了回去,他看向前排的后视镜,卓清晨在后视镜里朝他笑了一下。 墓园在樊澄市的郊外,而父亲的墓碑建在风景最好的那座山头上,墓园管理处有卖菊花和一些陈维叫不出名字的花,还有纸扎的房子和车子,一般祭祀用的东西这里都有得卖,管理处老大爷的人很好,听说是父亲是最近去世的,多送了一束淡黄色的菊花。 陈维拿着那束菊花,兄弟两抱着一大束白色的花,陈维以为要爬楼梯上去,没想到这座墓园还修了电梯,主要是方便一些腿脚不方便的人的,但兄弟两明显不想浪费力气在爬楼梯上。 电梯最后在顶层停下了,卓清晨带着陈维穿过了一排排墓碑,最后停在一块不起眼的墓碑旁,他们的父亲的骨灰就葬在这块单纯朴素的墓碑下,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多特殊。 陈维看着大理石墓碑上面的刻字,卓业之父卓仁金。 陈维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是在遗照里,遗照里的人眉目和蔼,比昨晚兄弟两给他的照片里的要年迈许多,要胖一些,有了皱纹,也不再能露出年轻时家庭美满的笑了。 他的父亲终究死了,母亲早就过世,现在父亲也去世了,他的亲人只剩下背后两个弟弟,而他刚刚还在跟弟弟们争吵遗产问题,这实在…… 卓清晨和卓千秋将花放在墓碑上,花瓣盖住了父亲的名字,只剩下父亲的遗照。 卓清晨说:“葬礼那天的花,把父亲的墓碑盖满了,现在一朵都看不到了。可能是谢了,可能是被清洁工‘回收’了。” 卓清晨看向父亲的遗照,轻叹一声道:“也只有在那种时候,爸爸才会被怀念吧。” 陈维说:“不要这么说爸爸,爸爸还在呢。” 卓清晨说:“哥哥,你是不知道爸爸的为人作风,他嘛……也就在给你建冰淇淋厂的时候受你尊敬而已。” 陈维将菊花轻轻放在墓碑前,反驳道:“爸爸是怎样的,我确实不清楚,反正你们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痛苦地在医院里死的。” 话音刚落,陈维就后悔得直冒冷汗,他刚才说了什么,他怎么能说出这种幼稚的话来。 但是卓清晨没有陈维想象的那样冲上来揍他,而是冷静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说得对,哥哥。我们现在对谁都不熟悉。”说完就转身走了,不给陈维解释的机会。 陈维追着卓清晨的背影想道歉,卓千秋不解地挡在他面前,问道:“怎么了?我们确实分开了好久啊,不熟悉也是正常的嘛。” 陈维道:“你……”陈维想骂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越过卓千秋的肩膀,他看到卓清晨已经走到尽头在按电梯了,便拉着卓千秋一起走“他是你爸爸,你们怎么能在他的墓碑前这么说!” “可是爸爸真的很坏啊?他还会打我们呢,我小时候被他打断了一条腿,到现在都不能跑步呢。他上次拿医院和殡仪馆的布料做衣服,那一批货根本不合格,他还是卖出去了。我还知道他在养其他小孩,打扮成娃娃的样子养,我和清晨偷偷跑去他房子那里看到了,那个小孤儿都没有眼睛……” 陈维差点从山头摔下去,他浑身僵硬地听着卓千秋的讲述。他的父亲,会为了他跑去批发厂买冰淇淋的父亲,把他母子抛弃12年的父亲,又为了他建造冰淇淋厂,把大部分遗产留给他的父亲,在弟弟口中是如此丑恶。 卓仁金上过慈善报纸,也上过新闻头条,被指责过被举报过被告上法庭过,他拥有巨大的财力,必定也拥有官场的政治权力,他活到了51岁,最后死于深夜酒驾车祸,他开错了道,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将他撞出路面,车子翻滚进了树林里,漏油引起的大火烧了九个小时,几乎烧光了半片树林。 这是陈维不知道的故事,这是陈维没有参与的12年。 卓千秋担心地扶着陈维,陈维感觉头很痛,心脏在狂跳,他无法控制地开始喘气,靠着千秋的肩膀虚弱地冒冷汗。 卓千秋扯开嗓子喊道:“清晨!回来!卓清晨!哥哥不舒服!回来呀!” 陈维看向前方,他看到卓清晨折了回来,大步走向自己,陈维突然害怕起来,他往后退,想要躲避卓清晨伸过来的手,而卓清晨一把将他捞进了怀里。 卓清晨跟他说:“哥哥,绝对不要认为一个人能有多好,也不要以为一个人能坏到哪里去。” 陈维靠着卓清晨的肩膀,勉强恢复了呼吸的规律,他发现,两个弟弟都比自己高。 卓清晨和卓千秋两人扶着陈维,将他扶进了电梯,墓园离停车场有一些距离,卓千秋将陈维放在墓园一楼的休息区里,卓清晨去把车子开过来。 陈维还在喘气,但好很多了,卓千秋凑过来担心道:“哥哥,你这是怎么啦……” 陈维艰难地回道:“我……不知道,从很早就开始了,有时候会……心脏很难受,呼吸也喘不上来。” 卓千秋想了一会儿,说:“应该不是心脏病,也不是哮喘,很早之前……是从几年前开始的?” 陈维想了一下,小声回道:“是妈妈去世之后开始的。” 卓千秋说:“可能是心悸。” 陈维疑惑道:“你又知道?” 卓千秋高兴地说:“本来我是打算去当医生的,我觉得做手术很有趣,但是被清晨拉去学市场管理了,没办法,只能自己看看医科生的书了。” 陈维问:“之前……卓清晨跟我说,你们打算一继承卓业就辍学?” 卓千秋坦荡地承认了,“是啊,毕竟卓业是个大集团,会很忙的,顾得了工作就顾不上学习了。要是哥哥继承了卓业,也会很忙的哦。” 陈维说:“既然是我继承,那你们就不用辍学了啊,你可以去考你想要的医科生了。” 卓千秋说:“那不行,哥哥搞不定卓业那群疯子股东的,其实卓业很多次都濒临四分五裂破产了,都是爸爸和清晨救回来的。” 陈维还想问详细,被一阵喇叭声插了嘴,回头看是清晨开着车来了。 卓千秋还想扶他,陈维自己就站了起来,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卓清晨提出想一起去吃个饭,陈维拒绝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已经很累了,如果回去得早,他还可以去图书馆连wifi查一下父亲的事情。 卓清晨也不再劝,原路返回莹水市。 车上,卓清晨问起陈维的身体情况,千秋第一个兴奋地抢答了,清晨揶揄道:“哥哥身体怎么这么弱呀?吵架可吵不过人啊。” 陈维把脸撇向一边:“只要没有人跟我吵就好了。” 千秋说:“是不是哥哥平时吃太清淡了?要好好吃饭保持营养啊。” 清晨说:“天天吃炒土豆丝能有什么营养。” 千秋开心地说:“那我们天天去找哥哥吃饭不就好了,哥哥缺什么我们给他补什么。” 陈维尴尬道:“这、这又不是小孩子,天天坐在一起吃饭像什么。” 千秋说:“可是我和清晨一直都是坐在一起吃饭的啊,从小学开始就这样了,哥哥习惯一下嘛!” 陈维拗不过千秋哀求的眼睛,终于同意了每天跟他们两个一起吃午饭。 等回到莹水市,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正遇上下班大塞车,三人愣是一点一点挪回了大学里。 卓清晨将车子停在大学门口,回头看时,发现陈维靠着车窗睡着了,而千秋也歪在陈维肩膀上呼呼大睡,窗外的路灯照进来,照亮了陈维沉睡的脸。卓清晨下车先将千秋摇醒,千秋有起床气,他一醒自然就把陈维弄醒了。 “到了!”卓清晨掐着胡闹的千秋,将他揪到了车外,陈维揉着眼睛,恍惚地看着窗外熟悉的大学门口。 陈维下了车,看见卓清晨正在揉千秋乱糟糟的头发,千秋挣扎着睁不开眼。 陈维隔着车子跟他们道别:“那我先走了,我回去睡觉了。” 千秋嚷嚷道:“哥!晚安!你不吃晚饭吗!” 陈维疲惫地说:“我会吃点东西睡的,你们快回去吧。” 清晨放开了千秋,千秋困得倒在车门上朝陈维挥手。 回到宿舍,陈维放下书包就倒在床上。今天经历得太多了,看了父亲的工业园,拜祭了父亲,突然得知父亲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陈维很少关注新闻,并不知道父亲的死上过报纸,他应该去饭堂吃一点东西的,可是已经累得起不来了。 陈维看向橱柜,他记得里面还有一盒方便面,等会烧热水,泡方便面吃吧,太累了…… 昏昏欲睡之时,听到有人在敲宿舍门,来人敲了一遍没有回应,又敲了第二遍,陈维挣扎着爬起来,走去开了门,看见是卓清晨。 “你怎么……” 卓清晨举起手里一袋热乎的东西,拿给陈维,说道:“我看你是不会吃好东西的了。给你买了一碗粥。” 陈维接过还是烫手的粥,想道谢,突然想起下午在会议室说过的话。 陈维说:“今天我说的那个……我希望你不要介意,爸爸会把那些东西给我,肯定有他的想法的。爸爸肯定也知道我没有能力,但是还是这么做了,我也很疑惑……所以,我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决定。” 卓清晨等他慢吞吞地说完,才说:“他把卓业留给你的理由,我大概能猜出来,只是我不想你对他有多大期望。明天千秋会载你回家去拿证件,应该是中午吃完饭的时候。”说完,便转身走了。 陈维看着他消失在楼梯下,没能想明白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卓清晨送来的是瘦肉皮蛋粥,这在学校的饭堂里也有,但是没有外面的小摊食料充足,而且只在早上供应。陈维喝着粥,开了一包饼干凑合完了晚饭。 吃完后去洗了个热水澡,洗澡途中想起了在墓园听到的东西,千秋在车上也补充了很多父亲的劣迹,陈维听不下去,光是知道父亲酗酒家暴和性侵未成年,就让他的心脏再次悸痛起来。 陈维这一觉睡得心惊胆战。 -------------------- 本章提及性侵未成年人,陈维父亲是恋童癖,具体情节也会出现在后续章节 第5章 5 ================= 第二天,教授想要他下午去教务处帮忙打印文件,陈维推辞了,教授疑惑他居然会拒绝,陈维说要回家一趟。 陈维走去饭堂时,刚好看见卓千秋骑着摩托,千秋的摩托车黑橙相间,在校道上呼啸而过,引起很多人注意。 此时饭堂刚刚开放,人不是很多,千秋将摩托车停在饭堂门口,脱下头盔就进去打饭,陈维在他身后叫住他,千秋回头看,朝他举起一张饭卡。 “哥哥,我请你吃吧!” 陈维说:“不用了,我会吃好的。” 这次陈维打了两个菜,鸡腿和排骨,饭也打足了。陈维发现卓清晨不在,便问他去哪了,千秋说:“他去新闻部帮忙了,会晚点来。” 陈维极少参加学校的活动,什么文化科技活动,什么社团学生会,他都不敢兴趣,他看见那些积极热情的人,就感到害怕。 千秋继续说:“清晨从初中的时候就很厉害了,成绩都是名列前茅,他考这里绰绰有余,只是我要努力罢了。” 陈维想到自己的高中时期,他的学习生活非常单调乏味,听课,写作业,考试,再听课。交到的朋友没几个,高考就这么考,日子就这么过,可以说是非常无聊。 吃过午饭,千秋就载陈维回家,陈维戴上头盔,跟千秋说地址,千秋说:“我早就知道了,以前还去过,只是不敢去见妈妈,只敢远远地看着。”说着,脸上露出寂寞的表情,陈维想问为什么,千秋就启动了摩托车,在校园里骑摩托车的感觉很奇妙,周围的目光向这边聚集,小声地说着什么,被注视的感觉并不舒服,陈维抱紧了千秋的腰。 陈维跟妈妈住的地方是一栋出租屋,建在菜市场里面,里面的租户全是菜市场的摊贩。一楼有妈妈曾经卖鱼的摊位,但现在已经被转租出去了。 随着周围超市的兴起,已很少人会去简陋的菜市场买菜,去菜市场的年轻人减少,多是附近行动不便的老人们。 卓千秋想把摩托车停在菜市场门口,陈维告诉他:“现在人少,可以开车进去的,走路过去有点远。”千秋想了想,便又往前开了一点。 千秋上一次来是一年前,那时候这间菜市场非常热闹,人来人往,老人牵着小孩,大人推着婴儿车,两手都挂着沉甸甸塑料袋,肉贩的手起刀落,鱼池供氧机的轰鸣,干货铺的风扇呼呼声,还有菜贩子的吆喝声。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这淳朴简单的生活气息。 而现在都很落魄了,不见一个年轻人,菜摊主躺在躺椅里看手机,干果铺的老板戴着眼镜算账,安静又祥和。陈维的出租屋更加破旧,墙壁上贴满了小广告,贴了撕,撕了又贴。 千秋将摩托车在出租屋楼下锁好,跟着陈维上去。陈维的家在3楼,怀旧的绿色铁防盗门,上面贴着一张满是灰尘的倒福,打开门,里面是一面挂着钥匙和伞的灰墙,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客厅,客厅的电视机上铺了一条毯子,沙发是深蓝色的布沙发,穿过客厅就是阳台,阳台里只有一台洗衣机,被风干到硬的抹布孤零零地挂在挂钩上。 千秋在客厅里走着,观察着周遭,拿起桌面上的相框,照片里的陈维穿着西装,是高中毕业的时候照的,妈妈在旁边搂着陈维的肩膀。 千秋已经很久没有说出这个词了,5岁那年父母离婚后,千秋就再也没叫过一声妈妈,父亲带过女人回家,不是和他年龄差不多大,就是比他还小,根本不配上一句真诚的。 陈维回妈妈的房间找证件,他拿了个环保袋,打算把一些有用的东西都带走,他也不想再租这间屋子了,即将继承千万遗产的他,想要把这一整栋买下来都没有问题,而且这间屋子有太多他不想记起的苦难了。 顺利找齐了证件,陈维离开房间,看见千秋在翻看厨房的冰箱,千秋跟陈维说:“你好久没回来了吧,里面的东西都过期了。” 陈维凑过去看,看见里面还有一根冰棍、一碗冻成石头的肉、一袋子萎掉的菜和几罐调味料。 陈维去捡了一个塑料袋,将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丢掉,还把冰箱的电源关了。“用不着了,这些电器都用不着了,过几天我会把有用的东西搬去宿舍的。” 千秋提议道:“那跟我们一起住嘛,我们的房子很舒服哦。” 这次陈维不再结巴着拒绝,他仔细地想了想,答应了。 陈维也觉得神奇,他以前既渴望又鄙视钱,只当钱是生活的基础,现在他背后有坚实的资本,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开朗了。钱确实是个好东西。 千秋对陈维的回答很满意,他像个小孩一样计划着在房子里要怎么相处,房子是三房一厅,厨房很大什么都有,他和清晨都不会做饭,只能靠陈维做早餐;陈维还可以跟他打游戏,因为清晨不喜欢跟他打;陈维还可以教一下他学习…… 陈维也试着想象跟他们的生活,他也生出了一丝期待。 回到了学校,千秋就接到了清晨的电话,电话里说清晨打不通陈维的手机,问他怎么回事。 陈维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手机充话费,想拿手机出来,却收到了一条短信,显示已经冲了500块的话费。看样子是清晨帮忙冲的。 随后,陈维就接到了清晨的电话,清晨跟他说等会会载他们再去一趟樊澄市,今天得把遗嘱的手续签了。 陈维想趁这个机会好好问一下父亲和卓业的事情。 开车的还是清晨,千秋坐在后排哀求陈维讲讲母亲的事情,于是陈维就说了。 母亲带着陈维离开卓家后,生活得并不顺利,工作处处碰壁,在饭店打工了没几年,饭店就不做了,饭店的老板发不出工资,将店里的鱼和鱼缸都给了母亲,母亲开始在菜市场卖鱼,幸好早年菜市场的生意不错,生活稳定了下来。母亲每天早上六点钟就醒来,给陈维做早餐,一般是两个鸡蛋和一碗豆浆,豆浆在楼下就有得卖。陈维吃完了早餐,背上书包骑着单车就去学校上早读,晚上晚修结束又骑着单车回来,这时候妈妈就会准备一碗鱼汤给他喝,他家的鱼缸里有很多鱼,但只能用当天卖不完的鱼头鱼尾煲汤喝,妈妈说那都一样,是一样的。陈维很喜欢喝鱼汤,浓稠的鱼鲜味,煮到泛白的鱼肉和胡萝卜、有时候是土豆块,一起喝下去非常满足,陈维喝了快十年也依旧觉得那碗用剩料熬的鱼汤很好喝。到了放假的时候,陈维就去帮母亲卖鱼,要坐在鱼缸前,客人要指定选哪条,陈维就用网把鱼捞起来,称重。要死的,就用刀背把鱼敲晕;要活的,就拿个厚的黑色袋子,装点水把鱼放进去,灌氧气,袋子的打结方式很要技巧,既要密封牢固,也要方便解开。妈妈累的时候就睡在躺椅上,看会儿杂志,问会儿陈维的学校生活。陈维那时候还觉得他会这么悠闲平安地在菜市场里度过一生。 他想过弟弟们跟着父亲会有什么样的好生活,会一顿吃很多条鱼吗?每个星期都可以吃大餐吗?每个月都可以去游乐园吗?每年都可以旅游吗?陈维想象不出来,那时候他的世界就只有菜市场,和学校。每次学校组织去旅游,三百块一个人,陈维向妈妈要钱时都要支支吾吾,就算能去也很无趣,同学们拉着朋友走远了,陈维一个人不知道该去哪里,看着地图一个一个地方走,那时候他认为弟弟们每次去游乐园可能也是很无聊的。 说到哪里了?陈维发现自己流了一滴眼泪,他看到千秋睡在他肩膀上,清晨在过高速路的收费关卡。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好像比在菜市场养一辈子鱼好多了,他是第二次离开莹水市,却好像来了很多次樊澄一样,因为他知道父亲的工业园在樊澄,他的家也会在樊澄。 第6章 6 ================= 卓清晨知道路,下了高速就直奔市中心的公证处去,陈维开了一半车窗,看向外面的世界。樊澄市是黎省发展得最好的城市,是黎省每年GDP都第一的超级大城市,莹水市则要落后很多,只有在樊澄市才能欣赏真正的现代化大城市面貌。 陈维的目光一下子被光鲜亮丽的人们和高楼耸立的城区吸引了,商铺的装修不是酒巷里奢靡的灯红酒绿,而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富有美感的。热闹、活力、青春、快乐,这是陈维首先感受到的。 公证处建在广场附近,下了车,清晨首先给赵律师打了个电话,千秋则领着陈维进了公证处。 赵律师接到了电话,将三人领进小房间,赵律师都给了三个人文件,比起陈维的,卓清晨和卓千秋的文件要少很多,接下来就是签名,按指纹,拍照留证。 走出公证处后,陈维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完成一份巨额遗产的签署,现在他是卓业集团的大股东,工业园是他的了,两套房子是他的了,还有一些隐性财产,也是他的了。陈维小心谨慎地走下了公证处的楼梯,坐回了清晨的车子上,两个弟弟在说着保管好证件之类的话,陈维看向窗外,此时此刻他很想大声呼喊,引起广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只有在此时此刻,他想得到别人的目光。 千秋看陈维盯着窗外出神,凑过来问他在看什么,陈维朝他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千秋坐了回去,跟清晨说饿了想吃麦当劳,清晨拒绝道垃圾快餐还是少吃一点比较好。 回去的路上,轮到千秋讲父亲的故事了,千秋想了一会,明显不是很想说,事实上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跑去跟一个女人住了,千秋和清晨对父亲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也就不清楚父亲跟那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在兄弟两的记忆里,父亲很少会主动带他们出去玩,都是清晨和千秋偷偷跑去工业园消磨时间的,他们对工业园的员工比对自己父亲还要熟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子关系变冷淡的呢,好像也是从离婚那时候开始,父亲很想念陈维,会跟兄弟两说对陈维的思念,兄弟两听多了就会厌,于是父亲不再跟他们讲述了。 上了高中后,清晨和千秋选择了住宿,放假接送由司机负责,就更难见到父亲了,他们两个可以说是散养的。 陈维听完后沉思了一会,这与他的想象差太远了,陈维生出了一股想要保护他们的想法,因为自己是哥哥吗?陈维觉得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现在有了保护的能力。 回到莹水市又是晚高峰堵车时期,千秋午饭没有吃饱,现在饿得闹脾气,揪着清晨的头发想去吃麦当劳,清晨掐着千秋的胳膊肉让他安静了下来。 好不容易终于回到了学校门口,千秋一等车停下来就飞奔跑去了麦当劳,留下陈维和卓清晨。 陈维拿着自己的文件下车,回头跟卓清晨道别,卓清晨叫住他说:“哥,你真的要继承那些东西吗?你会顾不上学业的。” 陈维说:“我想知道爸爸为什么会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想去理解爸爸的想法。因为这样不能上学也没关系,我已经拿到本科毕业证了。” 卓清晨心想你不过是痴迷权力罢了。他把手扶在车窗上,说:“你真的想知道?如果你不肯接受真相呢?” 陈维疑惑道:“能有什么理由我不肯接受的?” 卓清晨伸出手,抓着陈维的手臂,跟陈维说:“跟我去一个地方吧,你会知道的,我会告诉你的。” 陈维上了车,以为他会带自己去看什么秘密,结果卓清晨把他带去了一家西式餐厅,陈维没有来过西式餐厅,看着都穿了西装马甲的服务员紧张得手脚不知道往哪放。卓清晨点了两份牛排和两份蘑菇汤,陈维又想问,但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卓清晨用刀叉的手势很标准,陈维是现学的,动作生涩得差点把刀叉掉到地上。 吃饱了肚子,卓清晨带陈维去了一条巷子里,巷子的墙上有霓虹标语,显示前面有一家酒吧,这间酒吧位置偏僻,自然很少人光临,但卓清晨轻车熟路。 卓清晨在西餐馆的时候就跟酒吧老板定了吧台位子,老板一见清晨来了,就熟练地给他调了两杯酒。 陈维当然没有来过酒吧,他跟着卓清晨坐到了最隐蔽的位置上。陈维不安地问道:“一定要来这种地方说吗?” 卓清晨接过老板的两杯酒,回答道:“我经常来这里,在这里比较舒服。” 陈维收到了一条通知,显示微信有新的好友,是卓千秋。陈维同意了申请,就看到千秋发来了视频,拍的是他们租的房子,千秋给陈维展示留给他的房间,房间的采光很好,有很大的落地窗。 卓清晨撇了一眼视频,解释道:“这是次卧,我睡主卧,千秋也睡次卧,因为他经常打游戏打到凌晨,吵到我了。” 陈维笑了笑,举起酒尝了一小口,调过的酒跟外面的瓶装酒味道天差地别,这酒有柠檬的香和鸡蛋清般润滑的口感,酒味不浓,很好入口。 清晨说:“我来了很多次,就跟老板认识了。老板很会调这种酒,我也很喜欢喝。” 陈维直入正题:“是时候该跟我解释一下了吧?” 清晨缓了一会儿,说:“哥哥,你最早的记忆是什么?能想起来最小的时候?” 陈维回忆了一番,回答:“父亲给我买冰淇淋的时候,应该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吧?” 清晨喝了一口酒,说:“为什么想吃冰淇淋?吃到之后呢?” “嗯……好像是因为爸爸要奖励我,吃完冰淇淋之后……我就去玩了吧,记不太清了。” “爸爸,为什么,要奖励你?” “你问这个……我还真想不起来了,小时候的事情,可能是在学校里做得很好吧?” 清晨苦笑一声,说道:“哥哥,你小时候根本就没有上过小学,你是直接升去初中的,不记得了吗?” 陈维浑身一颤,差点推翻了酒杯,陈维感觉自己又开始心悸了,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像刚跑完步一样疯狂。 清晨得意地继续说:“我也是问过以前的保姆才发现的,你没有去上过幼儿园,也没有上过小学,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奇怪,那时候是我们太小了,可是爸爸和妈妈竟然也不送你去接受教育,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不记得,不是你忘了。事实上你一直都记得,是你不想记起来,你一直都想忘记。爸爸奖励你,可能只有那一次,是因为你确实做得很好,但是你具体做了什么事情,只有你最清楚。你能记住爸爸的好,肯定也能记得爸爸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 清晨将陈维的酒杯拿开,欣赏他握着拳头喘气的样子。这一奇怪的趣味,清晨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清晨喝掉了陈维的酒,招呼老板又调了一杯。 “还有啊哥哥,你是婚前生的,为什么爸妈结婚后没有把你的姓氏改回来呢,我想想,这可能是妈妈不想你和他沾上关系吧,可是妈妈为什么这么讨厌爸爸呢?” “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喝酒?很正常的吧,父母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酗酒。可是你现在想都没想就喝了,你肯定不是第一次喝酒,我想你在学校也不会随便买酒喝吧,那为什么你在我面前却这么轻松地喝下去了呢?” 清晨接过老板调好的第二杯果酒,叹了一口气说:“哥哥,你经历过的我和千秋也经历过,别骗自己了。还有,这杯东西的度数其实很高的,尝起来很好喝吧?确实会让人上瘾。我也就只能喝四杯,就到极限了。” 说着,清晨将剩下的半杯酒抵到陈维嘴边,捏开他的口腔将酒液倒了进去。 陈维呛了一口挣扎开,急促的呼吸伴随剧烈的咳嗽,老板担心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清晨举起酒杯笑着说:“他没事的。” 事实上陈维将酒呛进肺里了,溺水一般的感觉很难受,陈维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烫,高浓度的酒精从胃里沿着食管烧到喉咙,陈维捂着额头咳嗽不止,一口气摄入太多酒精,陈维想走,刚站起来就晕得原路坐下了。 清晨趴在桌子上看陈维,等陈维好些了,又说道:“爸爸的酒好喝一点吧,都是很名贵的牌子,比这个酒的度数差不多吧。” 陈维跳起来要捂住清晨的嘴,清晨一挥手将他掀翻在地,陈维还踢倒了椅子,椅子倒下来砸到了他的腿,他痛到缩起来,很狼狈。老板听到声音走了过来,看见卓清晨蹲在地上扶陈维,清晨笑嘻嘻的表情太会骗人,老板只关心了一句就回去了。 清晨跟陈维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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