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没拿邀请函。 岑沛安把车里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最后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才想起来是早上夹在文件里,带公司去了。 外面烈日当空,正午温度灼人,他双手叉腰站在车外,汗从发丝里渗出,沿着白皙后颈滴落。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 岑沛安在会场门口,给沈捷打了两个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看了眼腕表,临近排练时间,估摸沈捷也没工夫拿手机。 岑沛安原想给王景打电话,让人出来接他,低头翻联系人名单时,余光瞥到眼熟面孔。 入口处,青年手拿杂志,侧挡在眉梢上,遮住刺眼阳光。上回去万利,好像在沈捷办公室见过他。 岑沛安捏着手机,他注视着对方,分明能感觉出,他早就看见自己,却故作瞧不见的模样,目不斜视地望着烈阳下,空无一人的广场。 岑沛安冲安检使了个眼神,对方走过去,小声和小邱说了几句。 “沈捷呢?” “沈总在后台。” “我邀请函没带。”岑沛安看了看安检口,和旁边的安检人员,勉强牵了下嘴角,“替我打个招呼?” 小邱礼貌回应,“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您稍等,我问问主办方。” 说罢走到一边儿,背过身通电话。 岑沛安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对方回来,抱歉地笑笑,“要稍等一会儿,等他们确定完座位席是否有空缺,我才能放您进去。” 岑沛安未有只言片语,他神色如常,只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好赖话和脸色,岑沛安倒是拎得清,他眼底深沉情绪,舌尖抵着后齿,转头看了看别处,太阳下久站,他耐性不强,轻浮地笑出声,“办事真是周到。” “希望您理解。” “理解。”岑沛安咬字重了些,转身往停车位置走,“我回去取邀请函。” “岑少爷,要不我帮您进去问问沈总。” “不用了。” 岑沛安头都没回,声音在空旷中很快散去。 彼时。 沈捷挂掉电话,小邱正从外面回来,他沉声问:“沛安呢?” “岑少爷没带邀请函,主办方没松口,我不敢擅作主张,本来想回来问问您,但是岑少爷说他回去取邀请函。” 王景讶然,他抬脚,“我去追。” 沈捷伸手拉住他,扫了一眼面前几步远的人,语气喜怒不明,“不用,随他心情吧。 回到车里,岑沛安身上衬衫汗得半湿,车内空调运作,冷空气笼罩。 副驾驶搁放的手机响起,岑沛安盯着长亮的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因为无人接听挂断电话。 岑沛安启动车子,临近开场时间,他却开得极缓慢,最后拐进一条人流稀少的街道,停在路边。 不远处有家花店,岑沛安有时心血来潮,会到这来买花,买回去总是忘记打理。 不管是很好存活的三角梅,还是需要细养的宫灯百合,沈捷总是替他养得很好。 沈捷的电话又打进来,岑沛安忽略,望着一处出神,耳畔陷入顿重的沉默。 从他和沈捷在一起到现在,打量、审视、鄙夷,不屑,甚至夹杂着不甘和妒忌,种种称不上友好的目光,像是软刃剖在他身上。 无形的眼神杀不死人,但折磨人,消磨人,生不如死。 岑沛安冲完澡出来,豌豆趴在浴室门口,哼唧着打滚儿,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谁知岑沛安一蹲下,刚伸手,豌豆警惕地窜起来,逃似地跑出去。 岑沛安摸了个空,他手悬在半空,半响,苦涩般自言自语道:“连你也不喜欢我。” 小区翻新儿童游乐设施,晚上围了一群小孩,岑思郁领着吴乐乐回家,门一打开,刺鼻的辛辣酒味。 岑沛安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岑母和吴墨在沙发前,一坐一蹲,顺抚他的后背。 “怎么喝这么多?”岑思郁忙上前,倒了杯温水,“又陪方总去应酬了?” 岑沛安吐得厉害,说不出话,只摇头,他吐完仰躺在沙发上,胃里翻江倒海,时不时撑着沙发扶手干呕两下。 一直折腾到近晚上十点,客厅只剩下岑沛安母子俩,他看着头顶的吊灯,光圈晃眼,眼角倏地掉下两滴泪。 岑沛安忽然翻身,抱住岑母的腰,一头扎进她怀里,他从上初中开始,再没有像此刻这样,扑进岑母怀里放肆哭过。 “妈...我好累啊...” “我真的好累...” “我怎么都追不上...” “我好像一无是处,我好差劲啊...” 他哭得小声,却委屈,眼泪汹涌,不一会儿打湿岑母的衣服,岑思郁听到声音,从卧室出来,担心地走过去。 本想安慰岑沛安把手头工作放一放,休息一段时间,却看见岑母抬手,温柔地轻拍岑沛安后背。 “我早就说过,你和他在一起,哪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这么说,岑思郁恍然,不知该说什么,岑母朝她使个眼神,让她回房间去。 客厅又只剩下母子两人,内心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在醉酒后畅然宣泄。 晚十点多,途径上榆路舒畅,不堵车,车内气氛低沉,一路上没人吭声。 沈捷靠在后座,闭目养神,脸上倦意很深,他晚上未上台发言,只颁了几个证书,按理说没那么累。 车子拐进熟悉街道,沈捷轻咳,他坐直身子,问副驾驶的王景,“小邱是谁调上来的?” 王景拿捏不准他的意思,忍了忍说:“是按流程来的。” 沈捷点点头,良久,他又问:“他是临江人,那你问问临江所在省的分公司还有没有职位,把他调回去。” “这...” “怎么?” “职位空缺比较难办,而且要是小邱不愿意的话,那...?” 老谈把车停稳,沈捷捞起外套,下车关门,一气呵成,夜色下,他身姿颀长挺拔,抬手捏了眉心,语气不悦,“那就走人。” 王景面露难色。 沈捷似看出这事难办,他难得多言解释,“我不喜欢有二心的人。” 楼道脚步回声,门铃响了两下,岑母开门,她像是早猜到沈捷会来,所以特地在客厅留了一盏灯。 “阿姨。” “嗯。” 岑母拢了拢肩头的披肩,在沙发坐下,示意他也坐,沈捷放下外套,点点头,在旁边坐下。 “他睡了。”岑母看出他一直留意岑沛安房门,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喝多了,吐完就累睡着了。” 这话说完,一时间陷入沉寂,过了好久,岑母轻声叹息,柔和目光打量他,“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阿姨,沛安他和您说什么了?” 岑母无言,她思索片刻,斟酌又斟酌,才说:“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就算什么都不说,当妈的也都知道。” “你和沛安在一起这么久,他的脾性你也了解,他倔,自尊心还强,有什么委屈话也不爱说,都搁在心里自己消化。” “是,他不说。” 岑母犹豫,看了看他,“实不相瞒,你和沛安的事情,我们家一直都不太同意,抛去你之前的行为,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合适。” “阿姨,我...”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你对沛安的好,我们有目共睹,可是人呐,终究是避不开闲言碎语,况且我们不是沛安,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哪些目光。” “是我做得不到位,忽略了沛安的感受。” “这不是谁的错,这是两个不同阶级人在一起,避免不了的事情。” “阿姨,您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岑母望着他,对沈捷她是信任的。 “当时沛安走了以后,你不是病过一段时间嘛,你母亲找到我,她和我道歉。”岑母望向餐桌的方向,“就站在那儿,她坚挺了一辈子的身姿,第一次那样低声下气,她求我,让我给她两件沛安的东西,她想带到病房里给你。” 沈捷愕然,对此他的确没什么印象,也没有听高眠提过。 “沛安不如你,他没有你这样的气度,更没有你的胆识,为人处事也没有你面面俱到。”岑母看着沈捷,流露出浅浅的欣慰笑意,“但是他是我儿子呀,我一直引以为傲,他不如你,但我对他的爱和你母亲对你,其实是一样的。” “你不要觉得他普通,他普通其实是我们家的原因,如果我们家和你家一样的背景家世...” “他小的时候,我就告诉他,这辈子只要平凡和快乐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 夜深人静,沈捷冲完澡出来,客厅一盏昏黄的灯仍然开着,浴室门口放了把椅子,上面叠放着干净的换洗衣物。 房间门没锁,沈捷轻手轻脚进去,回身掩上门,借着窗帘外透进来的一点光亮,走到床边。 床上人侧着身子,抱着被子,半张脸埋在里面,睡得正沉。 沈捷翻到另一侧,支起身子,替他压好被子,手指蹭过他脸上干涸的泪痕。 沈捷撩开他细软的发丝,在他鬓角吻了吻,“宝宝,辛苦你了。” 床垫下陷,沈捷躺下,手机屏幕冷光放射,他摸出耳机带上,点开岑母传给他的视频。 视频里岑家人围在桌子前,屋里气球装饰温馨,四岁的岑沛安戴着生日帽,小小一只,端坐在桌子前,两条小腿悠哉悠哉地晃动。 镜头下,生日歌和拍手声交叠,年轻的岑母眼神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她指着蛋糕上的蜡烛说,“安安,许个愿望。” 岑沛安小手合在一起,奶声奶气地重复着岑母的话,“许愿永远快乐。” 他说罢鼓起腮帮子要吹,岑母捂住他嘴巴,“安安,还有一句,说完再吹。” 视频里所有人笑作一团,岑沛安也呵呵笑,有模有样地再次许愿。 “许愿永远平凡,永远快乐” 最近收到了很多评论,我没有一一回复,实在抱歉,谢谢大家的鼓励,还有一些友好的建议,我也会采纳,这个故事确实存在着很多问题,那我也会在后面的写作中,尽量避免掉这些问题 正文里一些遗漏掉,或者没有说清楚的细节,我会在番外里补充 再次谢谢大家的喜欢?大家想看的糖,想看的日常,想看的车,番外里都会有的 番外二、私奔去 临近正午,阳光过分刺眼,一缕缕透过浅色窗帘照进房间,岑沛安一夜沉眠,这会儿意识到时间,才慢吞吞撩开眼皮往窗台看了眼。 昨晚他一个人,在夜市的熟人烧烤摊,蒙头喝了不少,摊上白酒牌子杂,各地都有,多是后劲大的。 宿醉一夜,岑沛安胃里轻微绞痛,口干舌燥,连带脑袋也跟着昏胀,他嘴里习惯哼了两声,把头往一旁空枕头下埋。 片刻后,岑沛安清醒一些,愣神的空隙,鼻端萦绕着一股浅淡的香味,那是家里浴室常备的沐浴露。 但岑沛安今天却闻出了一丝细微的差异。 脑袋里的想法还未成型,房门从外面推开,门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起不起?” “不起。” 岑沛安没回头,反倒把脑袋往被子下埋得更深,又拿出那副赖床的磨人劲儿。 “没睡好?”沈捷走过去,隔着被子轻拍他的后背,“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岑沛安捂在里面,动作顿了一会儿,拉下被沿只露出一双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 “哦。”岑沛安脑袋抵在他大腿外侧,“几点?” “来的时候你都睡着了。” 岑沛安闻声转动眼珠,瞥见他身穿家居服,正合身,不像是姐夫吴墨的。 他伸手扯过衣摆,视线斜向上看沈捷,“哪来的?” “阿姨给的。” “我妈?” 岑沛安惊讶,他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抬手正要揉湿润的眼睛,被沈捷截住,“不许揉,一会儿眼睛又发红。” “我妈没说什么吧?”岑沛安不放心,下意识往房门口看,隐约听见客厅又脚步走动声,又担心地看了看床边的人。 沈捷抿着唇,似笑非笑,抬手捏他脸,“没说什么,快起来吃点东西。” “真没说什么?” “没有。” 岑沛安持怀疑态度,他和沈捷的事情,岑父岑母一直不太同意,所以沈捷也一直没机会登门。 为这事儿,沈捷挫败郁闷挺长时间。 搁在客厅的手机响起,沈捷走到阳台通电话。今天正常工作日,他推了半天工作,一上午通话没停过。 他掐着时间,简短应了几句便挂断电话,转身回到浴室门口,倚在门边,看着盥洗台前洗漱的人。 岑沛安没找到发绳,拿了根吴乐乐的,黑色的绳子上缀着颗红色樱桃装饰,正好绷在软圆的小啾啾旁边。 沈捷眼神动了下,视线低垂两秒,又抬起定格在他脸上,“想吃点什么?” 岑沛安弯腰,吐掉嘴里的牙膏沫,他在沈捷面前有恃无恐惯了,在镜子里和人视线对上,认真道,“我想小区老杨那家油条和豆腐脑。” 沈捷噙着笑,“这个点哪还有早饭。” “你下去看看。”岑沛安大言不惭,催他下去,“快点快点,要不一会儿真没有了。” 岑母沉着脸过来,温训人作派,阴阳怪气道,“你自己看看几点了?早餐店要是都卖你这种撅着屁股睡到现在的顾客,连锁一百家都得倒闭。” “......” 岑沛安悻悻作罢,弯腰捧了捧凉水,囫囵洗了把脸,心虚地唔了声。 沈捷插不上话,也没法抬脚走,杵在一旁听岑母数落岑沛安。岑母说完,鼻腔长舒一口气,视线斜睨在俩人身上,一来一回。 半响,矛头指向沈捷,“你也是,他说什么你都听,惯得不成样子...” 沈捷不作声,轻轻点头附和,岑沛安毛巾捂着脸,抬起一点,从缝隙里悄悄看他。 罕见瞧沈捷吃瘪模样,岑沛安蓦地笑出声,又忙不迭捂住脸,装模作样地蹭了几下。 油条豆腐脑没吃上,岑沛安换完衣服出来,把桌子上的馄炖吃了。 沈捷开车送他去公司,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问,“下午事儿多吗?” 言外之意应该是问他为什么非要回公司。 “挺多的,晚上还有个会要开。” 岑沛安这段时间加班,调休的时间完全够休一天,但沈捷突然上门,他有点说不好心里什么滋味儿,总想找个由头自己待着。 除去工作这一条,他暂时还想不出其他合理的借口。 下午不多时,外面天色骤变,傍晚一阵瓢泼大雨,高层领导赶不回来,会议不得已取消。 办公室留有一半灯,袁希下班经过,瞥到里面有晃动人影,她放慢脚步折回头。 “干嘛呢?” 岑沛安一惊,从椅子上坐直身子,迎上袁希深笑的眼睛,“希姐。” 袁希瞧见他桌子上一堆瓜子壳,“不下班,怎么还嗑上瓜子了?” “歇一会儿。” 岑沛安有气无力,竭力佯作轻松的样子,把瓜子往嘴里塞,他侧目瞥了眼,吐掉外面的皮儿,问她:“看我干什么?” 袁希放下包,注视了他几秒,“吵架了?” “没有。”岑沛安秒回答,说完又深觉不妥,这样一来显得好像心里早有答案一样,他只能接着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和他吵什么呀。” 岑沛安让她安心,目送她进电梯,站起来装作收拾东西,见电梯下行后,他泄气般丢下东西,像一个慢慢干瘪下去的气球,坐在椅子上发呆。 等到第三个电话打进来,岑沛安才接通,低声回应电话那头,说自己马上下楼。 车子停在园区外,沈捷犯烟瘾,站在车身旁抽烟,视线里出现熟悉身影,他杵灭烟。 “老谈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沈捷坐进副驾驶,习惯性伸手帮他系安全带,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心窝一紧,沉默片刻,他启动车子说,“先去吃饭。” 饭点过半,沿街湘菜小馆顾客不多,屋里几张木桌却坐满,沈捷俩人挨着厨房一张桌子坐下。 老板递上简易菜单,岑沛安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白酒,他昨晚刚喝完,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总想沾点醉意。 岑沛安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捻了粒花生米,往上抛一点丢进嘴里,然后顺势再抿一口酒。 对面的沈捷皱眉,“不许学痞子样。” “什么叫痞子样?”岑沛安不服气,又捏了几粒花生米,流里流气地往嘴里丢,“你看不惯的就是痞子样?” 他说完不解气,嘴里嘟囔着老封建。 半瓶白酒下肚,岑沛安发泄似的,猛灌半杯。屋里空调老旧,冷风不强,岑沛安身上一阵热意,他解开衬衫扣子,露出洇着桃色的锁骨。 沈捷知道他心里憋着气,也没拦着。 从餐馆出来,天上变得繁星点点,岑沛安脚下微微趔趄,他仰头盯着夜幕,看久了眼神有点迷离。 沈捷手臂护在他腰后,“回哪?” 岑沛安不答,他垂下视线,沿着地砖的缝隙走直线。不远处有个小公园,草地漆着雨水,湿漉漉的,岑沛安不管不顾,在天幕遮挡的地方坐下。 “哪也不回,今天夜不归宿。” 岑沛安就那么躺下,望着广袤的夜空,酒意袭来,让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上学时喝醉酒,和室友躺在学校球场的场景。 一瞬间,他发现原来距离上一次彻底放肆,无所顾忌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沈捷眸光沉了沉,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一颗心吊着难受,他挨着岑沛安坐下,托起他的后脑勺,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一段沉默下,岑沛安拿过西装外套,盖在脑袋上,“其实我从小到大不管干什么都不是最出色的,反而经常拖后腿。” “学钢琴的时候,亦冉总是比我学得快...” “书法我也没有严旭厉害...” “他俩考学的时候有目标,有规划,而我稀里糊涂地就读了大学,毕业后到现在也是一事无成。” 沉寂中,只有岑沛安喑哑哽咽的声音,“可是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很差劲...” “沛安,我明白...” “你不明白。”岑沛安打断他,委屈地喃喃道,“你才不明白。” 他说完停顿两秒,接着说,“又没有人会说你配不上我...” 这句话始料未及,沈捷愣了好一会儿,他面色微沉,拿出平日那副强势口吻,“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没。” 岑沛安捂着外套,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声音又轻又小,雨后的凉风一吹,绕在人耳边,听得人心里痒。 “那你垂头丧气半个月是因为什么?”沈捷纵容他,在他面前惯常隐起冷硬气场,鲜有眼下这幅模样,“说我听听。” 岑沛安不吭声,满肚子委屈,磨蹭半天,沈捷伸手去掀他盖在脸上的西装外套,兀地对上一双湿润的眼睛。 沈捷脸上平静,眼底笑意明显,“沛安,你不该胡思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是他们先针对我的。” “谁?” “你身边那些人。” 岑沛安不遮不掩,理直气壮,挨个把沈捷身边那些针对过他的人罗列出来,告状的孩子脾性和从前一模一样。 等他撒完气,沈捷垂下视线,他逆光坐,深邃眼窝更显得淡漠,语气里也是寒意,问:“还有谁?” 岑沛安枕着他腿,抬头和他对视,抿唇思索是不是说得太过,过了一会儿说,“没了。” “沛安,你想得太多。”沈捷直言,用手背蹭他绯红脸颊,“你没有一事无成,你勇敢又有生命力,同理心,共情力也很强。” 安抚的动作对岑沛安很受用,他反过来用脸颊去蹭沈捷的手背。 沈捷察觉,喉间溢出几声低笑,“沛安,你很厉害。你不能和我比,我比你年长很多,况且每个人要承担的社会责任本来就是不同的,我享受了身份和职位带来的特权,那我就要做得比别人多。” “而且我二十七八的时候,很差劲,那时候在临江当书记,本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结果刚去就吃了下马威,当职那几年也总闹着要回榆京,当时我爸办公室里全是举报和针对我的信。”沈捷手平悬在半空,比出一个厚度,“桌子上堆这么高。” 岑沛安失笑。 雨后空气凉飕飕,在夏天破天荒吹得人发抖,沈捷的声音却浑厚带着安抚意味的磁性。 “你把任何一个人驾到我这个位置上,他们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对外奉献并不是什么难事,最难的是活出自我,滋养自己。” 沈捷停顿,低头和他靠得更近,“但是你做得很好,其实从你回来,我一直很担心,担心你在国外那两年过得不好,后来知道你自己坚持看心理医生,我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能做到‘自助者自助,自爱者自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你能摆脱内耗,拥有自我意识,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厉害。” 岑沛安一时拿捏不准,沈捷仅仅是安慰自己,还是认真的。他和沈捷相处,向来依赖和包容会多一些,很少会有眼下这种似老友畅谈的情形。 “我远没有其他人评价的那么好,是我太精明太圆滑,表现出的都是优点。”沈捷罗列自己的缺点,“我在这份感情里占尽了便宜,我自私、强势、占有欲极强,手段卑劣不堪,可到头来仅仅是因为我的身份,就得到了旁人的偏袒,这不公平,我才是该被针对的那一个。” “如果公之于众的代价是你要受到指责和冷眼,那我甘愿自己平凡一点,情愿不要这些私下的特权。” “你说得对,你有很多缺点,你也有不堪。”岑沛安环住他脖子,用力揽向自己,和他鼻尖挨着鼻尖,呼吸交融,酒气混浊醉人,“可是我爱你,沈捷。” 岑沛安唇瓣似碰非碰,擦过他下巴的短硬胡茬,“那你呢?你会爱看起来一无是处的我吗?” 沈捷不语,低头吻上他唇,岑沛安思绪发昏,做不出反应,唇齿被轻易撬开,口腔里炸开更浓的酒味。 这个吻疯狂,火热又持久,将所谓的占有欲体现得淋漓尽致。 岑沛安身子发软,他抬起腰回应,沈捷倾身半压住他,手臂肌肉绷紧,扯开他衬衫摸向他后腰。 深吻在夜色下啧啧作响,岑沛安难耐,感受那只手在身上得寸进尺,他猛地清醒,偏开脑袋,呼吸急促谨慎,“沈叔,在外面呢...” “怕什么?” 沈捷托着他脑袋,倾唇再次吮上去,岑沛安不肯,压着已经撩开一半的衬衫。 “沛安,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沈捷收起强势,唇瓣错开毫厘,改啄吻他鼻尖,“你这么好,该患得患失的应该是我。” “你也好。”岑沛安回吻他。 他们都明白,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可相爱下去又不单单是两个人事情。 岑沛安定睛看着他,分不清认真还是玩笑道:“私奔去。” 任谁听了都知道是句仰仗宠溺的玩笑,况且沈捷身居要位,家族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决不会轻易放下身段陪着岑沛安胡闹。 可他几乎脱口而出,他说:“好,趁天还没亮,现在就走。” 那一瞬间,岑沛安突然愣住,甚至忘记了换气,只会迟缓地吞吐着气息。 一条街的灯都灭了,粘稠夜色包裹着草地这一小片地方,沈捷站起来,朝他伸出一只手,岑沛安把手搭上去,和人十指紧扣,借着力站起来。 俩人后背湿透,沾着零星泥土和草叶,并肩往家的方向走。 下两章写筹备婚宴(bushi),有关举报信和刑芷的那些事情都会提到 番外三、下不为例 逢季度末,沈捷出差频繁,这次辗转手底下几个分公司,足足一周有余。 盛夏的晌午,正是热的时候,沈捷和分公司部司令一同走在前面,听落半步的负责人汇报。 建筑物间无遮挡物,一行人步履匆匆,沈捷口袋手机忽地响起,他停住,侧身避了下刺眼的太阳光线,才看清上面的来电备注。 沈捷抬手示意,只身走到几米外,剩余人站在原地,三三两两相觑一眼。 司令看了眼烈阳下的沈捷,他轻咳一声,低声说不用等沈捷,让负责人继续。 “睡醒了?” “嗯。” 电话那头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不像是清醒的样子,接着打个哈欠,缓了两秒问,“你在外面?” “嗯,一会儿就结束了。”沈捷这次出差事务压得紧,他算是日夜颠倒,没怎么休息过,这几天眉头紧锁,神色阴郁,眼下反倒卸了倦意,嗓音暗含点笑意,“起了吗?” “没有呢。”岑沛安翻个身,被褥摩擦发出细微声响,“昨天半夜才睡。” “玩游戏?”沈捷严肃。 “不是。”岑沛安小声抱怨,“一直在挑请帖的封口,感觉哪个都不太合适。” 闻言,沈捷恍然低笑,声线轻且柔和。婚宴于他和岑沛安来说,不太合适,双方父母都觉得不伦不类,商讨合计下,决定办场答谢宴。 说是答谢宴,流程却是一步少不了,要注意的细枝末节,远比想象中复杂,尤其沈捷那边宾客,不能轻慢一点。 场地、请柬、宾客落座,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面面俱到,沈捷应付起来是得心应手,只是万利事务也耽搁不了,他实在难分身。 这事自然就落在原本当甩手掌柜的岑沛安身上。 “你能决定的就先定下来,拿不定主意的等我这周回去再说。”沈捷笑了下,“别太累。” “你周几能回来?” “最快周五。”沈捷说得保守。 “那最慢呢?” 沈捷掩嘴咳了声,“下周三左右。” 电话那头不说话,隔着声筒陷入良久沉默,沈捷了解他脾性,知道这是不高兴,耐着性子哄他,“我尽量这周五回去。” “你不是说请假审批过了吗?怎么还让你一直出差。”岑沛安嘟囔,“没完没了的...” 十分钟后有个会议,王景从会议厅出来寻沈捷,时间紧,他犹豫再三上前,无声指了指腕表。 沈捷蹙眉点头,听那边抱怨完才挂断电话,烈日当空,他站了不过十分钟,额头鬓角渗出一层汗。 接下王景递过来的纸巾,沈捷脸上恢复惯往的正色严肃,大步流星地往会议厅去。 榆京连续阴天,中午还是灰蒙蒙一片,不一会儿,零星落了几滴小雨。 岑沛安吃过午饭,开车出了躺门,回来天空零星落了几滴雨,他打开雨刷器,透过挡风玻璃看见小区门口站着一个久违的熟悉声音。 车子降速缓缓停下,刑芷走过来,站在车门的同时,车窗玻璃降下,她隔着一小段距离,和岑沛安四目相对。 周五傍晚,沈捷临时加了两张票,老谈在机场外等了半个小时,却只见王景一个人推着行李箱出来。 机场咖啡厅里。 刑芷端着两杯冰美式过来,她在对面椅子坐下,摘掉棒球帽,抓了抓头顶的头发。 “按照你的意思,我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岑沛安了。”刑芷把其中一杯咖啡推到沈捷面前,收回手的同时,不免疑惑皱眉,“时隔这么久,为什么还非要提起这件事?” 沈捷唇角紧绷,他向来不贪杯咖啡这类,不知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矛盾,还是想找个事物转移注意力,他手指摩挲着沁满水珠的杯身,低磁声线掺了一丝忐忑。 “他应该知道真相。” “你们不是已经着手准备答谢宴了吗?”刑芷不解,“他听我说完以后,好像不是很高兴。” “这就是我需要解决的事情了。”沈捷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卡,递过去,“你的报酬。” 刑芷脚踝压在另一条腿上,大剌剌靠在椅子上,摆摆手,“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 “有机会的话,请柬别忘了给我一份。”她说完起身,端起咖啡顿了顿,“除此之外,我还告诉了他另外一件事。” “希望吧。” 沈捷心底躁郁,未听清她的后半句,两指夹着银行卡,用卡侧不停地敲击桌面,发出毫无节奏感的声响。 客厅开了盏落地灯,岑沛安坐在地毯上看书,大门拧动,芳姐忙搁下东西出去迎。 “芳姐,你先去休息吧。” 沈捷站在玄关换鞋,他吞了吞喉结,边脱下西装外套,边往客厅沙发走。 周遭气氛不对劲,芳姐停在楼梯拐角,进退不是,担忧地望向毫无反应的岑沛安。 “还没休息?” “刑芷前两天来了。”岑沛安开门见山,声音冷下来,抬起眼睛盯着沈捷,“你还记得刑芷是谁吗?” 沈捷同他对视,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你猜她来干什么?” “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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