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灰,在那束光中,和岑沛安的视线交汇。 从店里出来,两个人面无目的地走,沈捷看着岑沛安摆弄手里的东西,问他:“胶卷吗?” “嗯。”岑沛安点头,找到胶卷一头,扯出来一部分,“这个是废的,不能用了。” “不能用还拿着干什么?” “玩。” 岑沛安用东西划掉一块,递给沈捷,他也没说做什么,沈捷垂眸在他和胶卷之间来回看了看,伸手接下。 “好像戴墨镜一样。”岑沛安把胶卷碎片挡在眼前,仰头正对着太阳,充足的阳光倾泻而下,将他完全笼在其中。 看沈捷一直不动,岑沛安就料到他会觉得幼稚,动了动仰酸的脖子。 下一秒,沈捷从他脸上收回视线,举起自己手里的那块,搁在眼前认真地问:“是这样吗?” “你不觉得幼稚吗?” “不会。”沈捷笑了下,维持着把胶片挡在眼前的动作,透着暗黄的胶片看着岑沛安,“我觉得这很像小朋友偶然发现一件新奇的事情,很有童心。” “那不还是说我幼稚。” “没有。”沈捷强调,“真的觉得你很有童心,很可爱。” 岑沛安眯起眼睛,半信半疑,打量沈捷的时候才发现,他今天还是穿的正装,只是把西装外套换成了风衣,他总是这样严肃正派,一丝不苟。 可在岑沛安面前,他又从不吝啬接受和包容,与他理解中大相径庭的事物。 露天的落日飞车游客众多,岑沛安望着排成长龙的队伍,面露难色,接着扭头看了眼身旁的沈捷。 沈捷敏锐地感觉出他的不怀好意,果不其然,下一秒把他拉到一旁,“沈叔,能安排吗?” 沈捷抿着双唇,明知故问,“安排什么?” “就...”岑沛安张不开嘴,总觉得动用特权不太好,他看了眼手表,再过两班就是最佳观看落日和夜景的班次,“你不能打电话让我们提前上车吗?” 沈捷故作一脸为难,跟着看了眼腕表。 “不行吗?” “要问问。” 夜幕下,港城充斥着沉醉,双层巴士在市井中穿梭音响的声音忽近忽远。岑沛安抬起手,让夜风灌进袖子,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沈捷偏头看着他,视线落在他搭在前排椅靠的手上,车子拐进稍暗的街道,他抬手轻轻覆在上面。 朦胧霓虹中,他看着岑沛安动了动手腕,却没有继续抽出,沈捷思绪霎那间虚白,甚至有些忘记呼吸。 沈捷攥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从他手背往下,和他十指紧扣,就这样牵了一路。 前排举起多个手机,记录这璀璨夜景,欢呼声此起彼伏,沈捷始终安静地坐着,一声未吭,但雀跃的心情却胜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饿不饿?” 沈捷帮他扣好安全带,岑沛安乖顺坐着,和他对视眨了眨眼睛,舔了下嘴唇。 沈捷凑上去吻他,手掌撑在靠背一侧,摸索着重新解开安全带,卡扣弹出,他搂住人腰,不断加深这个吻。 车身轻微晃动,岑沛安跨坐在人腿上,双手抱着人脖子,上半身弓起,喘息里哭腔明显。 沈捷手心全是岑沛安射出来的精液,他抽了张湿巾,冰凉的触感让岑沛安身子一抖,嘴里哼唧,性器顶端的细缝里又淌出两滴。 岑沛安有气无力,枕在他肩膀上,“不让你弄你非弄。” 沈捷胸腔里震出低小,给他穿好内裤,托着他屁股往怀里颠了颠。 “我看你挺享受。” “放屁。”岑沛安嘴硬,“你才享受。” “我是享受。”沈捷将他搂得更紧,胯下鼓囊一片,挺腰隔着西装裤暗示地磨了磨,灼热的气息呼进他的耳朵,“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也很享受。” 回去路上,岑沛安在后排昏昏欲睡,迷糊间听见沈捷在通电话,他强撑着半眯起眼睛。 “嗯,往回走了。” “还行。” “我知道,不会迟到的。” 对面是道温柔的女声,像是娇嗔沈捷一直不接电话,沈捷没说话,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触不及防撞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挂断电话,沈捷趁等红绿灯的间隙,回头看了看,岑沛安靠着车窗,身上盖着他的风衣,闭着眼睛,不知道睡没睡。 刚到酒店,赵亦冉打电话过来,问岑沛安晚上去不去露台餐厅看跨年烟火。 岑沛安说去。 在房间洗完澡,不到晚上九点,岑沛安打电话叫了夜宵,他没什么胃口,套上外套下楼,在酒店买了包烟,走到指定区域点上。 这个视角只能看见维港一角,岑沛安指间夹着烟头,他烟瘾不大,偶尔心烦意乱才会想起抽一根。 但今晚他连续点了两根。 抽完第二根,他杵灭烟头,瞥见一行几个人走过,沈捷就在其间,他换了身深色西装,面无表情,跟在沈书记和另外一位港商后。 一行人进了电梯,岑沛安盯着停下的楼层数字,跟着进了另外一个电梯上去。 露台餐厅位置绝佳,沈捷他们坐的区域被拦断,有专门的服务员守着,防止其他人闯入。 甄美玉是唯一的女士,她泡了壶红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然后端起其中一杯递给沈捷。 旁边的几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继续交谈,只余光留意过来,沈捷做事向来面面俱到,此时自然不会冷场,他接下茶杯喝了口又放下。 甄美玉惊喜于他这次没有拒人于千里,进一步问他:“港城有什么好玩的吗?” 沈捷语气淡淡:“你不是来过很多次吗?” “上次来还是几年前,这几年港城应该也有很多变化吧?” “明天找人带你出去转转不就知道了。” “那你明天有时间吗?”甄美玉先他一步再开口,打断和人交谈的沈康,“沈康哥,我明天想和沈捷出去走走。” 沈康乐意,“行。” 对面的港商也笑着点头说,“我司机熟悉这边的路,明天让他带你们去玩玩,港城还是很值得逛的。” 甄美玉笑笑,“好,那谢谢高先生了。” 沈捷始终未言,他犯烟瘾,拿起烟盒和打火机起身,甄美玉追上去,叫住他,“沈捷。” 沈捷停住,声线冷硬,“说。” “我知道你生气我自作主张。”甄美玉朝他走近,去挽他的手臂,似蛊人温柔乡,与她平日在高翻院里判若两人,“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却还是拒千里之外,是因为那个姓岑的吗?” 提到岑沛安,沈捷脸色沉郁,眉头皱得更紧,“美玉,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但如果你动他,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近乎赤裸的威胁和警告,让甄美玉险些踉跄,她不甘,更气沈捷把她想的这么不堪,“我不是那种人。” 她接着说:“可是你想想,现在连我都知道他的存在,你觉得伯父伯母会不知道吗?你以为沈康哥不知道吗?默许你把他带过来只是在试探你,如果你再出格一点,那...” “够了。”沈捷打断她,“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关心。” 餐厅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来等烟火的,岑沛安靠在吧台处,喝了半杯酒,看沈捷和人拉扯完走开,他也放在酒杯回到房间。 晚十点半。 岑沛安房间门铃响起,他喝得半醉,走过去开门,一手撑在门框上,一手拽着门把手,歪着脑袋,冲走廊的沈捷笑得眉眼弯弯。 “怎么了?”沈捷进去,反手关上门。 十分钟前,岑沛安给他发消息,让他过来一趟,说是有事和他说。 岑沛安左脚扳右脚,作势要栽,沈捷伸手接住他,“怎么突然想喝酒?” “你尝尝吗?” 岑沛安问他,酒气呼出,没等他回答,便吻住他紧抿的双唇,湿润的唇瓣沾着酒液,顺着舌尖送进沈捷口腔。 临近烟火秀时间,沈捷要回去陪沈书记和这次合作港商,他不能久留。 看着醉醺醺的岑沛安,他无奈揉了揉眉心,把人抱到床上,压下来亲了亲他额头,“你就在房间看烟花吧,别出去了。” 岑沛安拉住他的衣服,“你也留下。” “我得走。”沈捷和他额头相抵,“沛安,那边还等着我过去,我不能留在这。” “不。” “沛安,听话,我一结束就过来,好不好?” “不好。”岑沛安手脚并用,缠在沈捷身上,“不好不好。” 沈捷叹了口气,他任由人抱了一会儿,一旁的手机震个不停,想必是那边打电话叫他回去。 “宝宝,你听话。” 沈捷想用手挣脱他的绞缠,岑沛安越缠越紧,亲他的脖子,耳垂和喉结,“我不想你走,你留下来陪我。” 床垫骤然下陷,两具身体相拥,岑沛安后背压着沈捷的手机,嗡嗡声震动明显,他抬腰让人脱自己的衣服,摸索出沈捷的手机,瞥到上面甄美玉三个字备注。 嘭的一声,岑沛安故意把沈捷手机甩到床下,屏幕一角受力破碎,滚到桌子下面。 璀璨烟火在天边炸开,映亮屋内陈设轮廓光景。 沈捷见状低笑,曲起手指蹭他鼻尖。 “醋精。” 这是目前为止我觉得最甜的一章 47、停职处分 原定一周的港城之行,因为沈捷跨年擅自缺席,项目谈妥后,便提前结束。 机场候机厅。 临近登机时间,厅里只有甄美玉一个人,她神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处。 沈捷抽完烟回来,他看了眼腕表,走近问她:“沈书记他们呢?” 甄美玉转过来看他,眼底情绪复杂,似形同陌路般的痛心,“他们要晚点。” 沈捷皱眉,“马上就到时间了,再晚要耽误行程。” “耽不耽误又有什么关系?”甄美玉心里有气,说出口的话连带着刺,“总不会再比前两天出的岔子更大了。” 沈捷没搭腔,走到一旁打电话。 今天一整天,岑沛安的手机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沈捷愈发有种不详的预感,摁断电话出去。 许是察觉到他的意图,甄美玉站起来,疾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突如其来的拖拽,让沈捷惯性转身。 沈捷几近克制着颤抖的声音问:“岑沛安呢?” “我不知道。”甄美玉回避他的视线,委婉地提醒,“登机吧。” 气氛僵持不下,沈捷不打算拖延时间,他甩开手臂,甄美玉却再次抓住他,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气息不稳,眼里带着恳求:“沈捷,不要犯傻。” “松开。” “沈捷,他们不会伤害岑沛安的,你明知道这是在试探你,你何必犯这个险,你表现的越在乎他,那他的处境就越危险,我相信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肯定明白。” “我不明白。” 沈捷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克制的情绪已然在崩泻边缘,他转身快步出去,穿过行色人流。 甄美玉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眼看拦不住他,挡在他面前,“沈捷,你疯了,你没有通行证,你这么硬闯回榆京肯定要挨处分的,在这个节骨上,你不要仕途了?” 这番话并没有拉回沈捷的理智,他意外的平静,甚至回答果断,他说。 “我不要了。” 几个字形如巨石,砸在甄美玉心口,压得她喘不上气。她难以置信地垂下双臂,甚至有霎那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人来人往,甄美玉感觉到无力支撑的身子摇摇欲坠,她转过身,眼前的一切割裂模糊。 只有沈捷渐远的背影无比清晰。 岑沛安睁开眼睛,虚化的视线慢慢聚焦,看到一片令人恍惚的白。 等到感官一点点恢复,岑沛安才闻到一丝消毒水的味道,他转动眼珠,瞥见窗台微微飘动的一角纱帘。 岑沛安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可是有关晕倒前的记忆,模糊得厉害,他有些记不清,只记得酒店房间外有两个人影,接着他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空洞吞噬人的寂静,他跑不开,甩不掉。 “没什么大问题,属于应激反应,好好休息几天就行。” “好,谢谢医生。” 恍惚下,岑沛安听到几句低声交谈,半昏半暗的病房里,他看见沈捷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沈捷...” “嗯。”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应答,周遭安静,却和脑海里残存的那部分寂静不同,这是温柔安宁,让人忍不住卸下防备和恐慌。 “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守着你。”沈捷抬手摸他头发,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安抚地揉了揉。 如甄美玉所说,没人伤害岑沛安,他们只是把他关起来,找了几个人问话。 但岑沛安之前地下室的经历,让他对无窗无光的密闭环境,有很严重的应激反应。 所以沈捷赶到的时候,岑沛安的精神岌岌可危,他环抱着双腿缩在墙角尖叫,手腕和脖子全是奔溃后的抓伤,每一道都在往外渗血。 岑沛安在医院养了一周,脖子的抓痕全部掉痂后,沈捷才同意他出院回公司。 岑沛安上了近一周的班,才后知后觉不对劲,沈捷最近好像一直在家,没怎么去公司。 “你最近没工作吗?”岑沛安晚上在饭桌上问他,“我记得年底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今年闲。”沈捷神色如常,给他剥了块鱼肉,“怎么?我在家碍着你了?” “......” 岑沛安本来想接着话茬问,可是被沈捷三两句给绕到其他话题上,洗完澡躺床上,他才回过味。 岑沛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掀被子下床。 书房灯还亮着,岑沛安走过去,沈捷在里面打电话,他本意没想偷听,可是隐约捕捉到的几个字眼,让他双脚被钉在原地。 沈捷被停职了,还挨了处分。 腊月半下了场大雪,岑沛安早早下班,他到家,沈捷正在餐桌前学包馄炖,豌豆长大了一点,在他脚边扑拖鞋玩。 屋里暖烘烘的,充盈着从未有过的烟火气息,沈捷听见动静抬眼,看他肩头落着一层薄薄地雪,不免加重语气,“又不打伞。” “下车这一小段路。”岑沛安仰起头笑,蹬掉脚上的鞋子,换上棉拖,走到桌前,低头看盆里的馄饨馅,盯着旁边包好的馄饨,指着质疑道,“这是你包的?” “嗯。” “不信。” 沈捷蹙眉啧了一声,当面给他露了一手,把捏好的馄饨放在掌心,举到他面前。 吃过饭,岑沛安在找电影看,豌豆总跳上来捣乱,他摸摸豌豆的尾巴,看着外面漫天的大雪,忽然坐起来,问沈捷。 “出去走走吗?” 沈捷注视着他的眼睛,似在斟酌,又像是思索,以便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出门前,岑沛安换了件羽绒服,沈捷从柜子里给他拿羊绒围巾,瞥见一抹米白,他微微愣神,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件毛衣。 岑沛安给其他人买的礼物,早已经送出去,只剩下吴默这件毛衣还一直挂在柜子里。 其实沈捷也怀有一丝侥幸,他无数次在心里想,这会不会是岑沛安的口是心非。 可是当他提起那件毛衣,岑沛安恍然想起,轻描淡写地说他忘记了,下次回家会带回去。 外面雪刚积上,路上还没有脚印,两个人走到附近一条商业街。街上很多商店都未营业,远处昏黄路灯,雪花洋洋洒洒,在光柱下飞舞飘落。 岑沛安歪过头,从围巾里仰起脸,隔着眼前发丝上的落雪,看见一家灯笼店。 春节前,红灯笼总是卖得很好,岑沛安不知道想起什么,垂下视线笑了下。 “笑什么?” “你对灯笼许过愿吗?”岑沛安侧过头,他的眼底闪烁,眸光流转。 “什么?”沈捷摇摇头,补充道,“我是唯物主义。” “唯物主义又不影响许愿。”岑沛安看着他问,“难道你过生日从来不许愿?过新年也不许愿?” “不许。” “那总要有个精神寄托吧?” 沈捷转过来,放慢脚步,看着他冻红的鼻尖,几秒后,伸手拉高他的围巾,挡住他的脸。 “会有用吗?” “万一呢。” 沈捷没说话,他没有什么想要的,渴望的只有一样东西,但是他明白,那不是靠许愿能得到的。 “你经常对灯笼许愿?”沈捷话锋一转。 “小时候一到春节期间,就经常那样干。”岑沛安大概也觉得有点幼稚,“不过都是一些很好实现的愿望。” 雪下小了一些,过人行道时,那家灯笼店从里面拉上门,岑沛安脸上闪过小小的失落。 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沈捷让他在旁边站牌下等一会儿。 远处的广告牌明亮,跳闪着钻戒的广告,一辆公交车缓慢停下,车门哐一声打开又合上。 沈捷拿着一束宫灯百合回来。 “许吧。”沈捷把那花束举起,橙色的灯笼风铃在风雪里摇曳,他看着岑沛安,“这有好多个灯笼,你能许好多个愿望。” 岑沛安愣怔,微微张开双唇,他呛了口冷气,侧过身咳起来,咳得脖子皮肤透粉。 “这个不灵吧。” “万一呢。”沈捷学他之前的语气。 岑沛安抬眼看他,抿了抿唇,几不可见地笑了笑,然后双手合十,认真地对着那束宫灯百合许起愿。 沈捷看他睁开眼,问他:“这么快?” “只许了一个。”岑沛安往家走,脚下积雪簌簌响,像泛光的银河,“我可没那么贪心。” “不问问我许了什么吗?” “许了什么?” “不告诉你。” “......” 宫灯百合冬天很难存活,岑沛安把那束花插起来,纵然在暖气房里,还是只活了两天。 连带着旁边的三角梅也恹恹的。 岑沛安打算下班去花店转转,他刚从电梯出去,不远处站在一个人,朝他看过来,像是早早等在这里。 这个人岑沛安有点印象,在港城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是沈捷一行人当中的一位。 “岑先生。”对方略过自我介绍,站定微微颔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高眠高女士想和您聊聊。” 岑沛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辆打着双闪的奥迪停在那里,后排车窗缓缓降下。 深邃眉眼,无形裹挟的逼人气质,让岑沛安那句想要询问对方身份的话噎在喉间。 茶室包厢,岑沛安坐在茶桌一边,垂下眼眸,盯着面前的茶盏。 “我叫高眠,是沈捷的母亲。”高眠简短开场。 “您好。”岑沛安礼貌回应。 和岑沛安想象中温婉形象大不相同,她穿着灰色的打底羊毛衫,半长头发挽起,身上有种不惧岁月的从容,气质更是出众,透着少见的刚毅和干练。 “我刚从空天院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高眠淡淡一笑,“不过倒也不会谈太久。” 一支香焚完,屋内拢着幽香,岑沛安站起来同人道别,转身走出茶室。 路上行人不多,岑沛安口袋手机震动,他摸出手机,是沈捷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岑沛安盯着屏幕出神,直到光亮熄灭,他装回手机,在公交站牌边坐下。 岑沛安靠在站牌上,仰头望着纷扬而落雪,短暂的思绪空白后,他伸进口袋拿出一张名片,手指反复摩挲着边角处的弯折。 “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无论对你还是对沈捷都好。” “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然后给我一个答复,这是我的名片。” 久等 48、软肋 晚九点,天黑得彻底,道上车辆稀少,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左前侧车胎干瘪。 沈捷站在路边,单手插腰,背对着车身打电话,他言简意赅,几句挂断回到车旁。 “下来吧,让老谈来处理。”沈捷把车门拉开。 “我们等他吗?” “不等。”沈捷整理好他的围巾,摸了摸他的耳朵,“我们先去吃饭。” 启辰年终总结,各部门的复盘全需要岑沛安跟进,他最近下班晚,雪天路滑,沈捷不放心,接送他下班,结果今天车子刚开出园区,车胎就爆了。 沈捷预定的餐厅离这儿有段距离,可一时半会儿打不到车,俩人只能顺着马路往商业街走。附近多是大排档小馆,岑沛安早饿得不行,又担心沈捷吃不惯。 他一路望着街边小店,从招牌到内里环境,一家一家地对比,最后停在一家小面馆前。 岑沛安问他,“你能吃习惯吗?” 沈捷跟着停下,不解地看了眼招牌,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岑沛安是在顾及他的身份。 “吃得惯。”沈捷低笑。 他早些年在县级市做书记,下乡视察工作,和农民,环卫工人同吃同住,那时候连街头小面都难有,多是田埂道边一个馒头夹着老乡自家腌制的咸菜。 即便是那时,沈捷也未曾有一点架子。 外面寒风凛冽,里面暖气倒是开得足,玻璃上一层水雾,靠里有张空桌,上一桌客人刚走,老板娘正在擦拭桌面。 岑沛安解下围巾,在他对面坐下,点了两个家常小炒,两碗面,一瓶白酒,又要了两个酒杯。 临近年底,没什么生意,店里只剩下岑沛安他们这一桌,趴在收银台后面的小姑娘,从椅子上爬下来,一小步一小步,蹒跚着往前挪。 “糖糖,别动。”老板娘语气有些着急,又恍地想起还有客人,她冲岑沛安尴尬地笑笑,放下手里的东西,把跪扑到地上的小女孩抱回椅子上,小声教育她,“谁让你乱跑的。” 一瓶白酒见底,岑沛安双颊晕着潮红,他有些醉意,看沈捷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半眯起眼睛。 沈捷去结账,老板看到他起身,赶忙出来。沈捷走到收银台前,那个叫糖糖的小女孩抬眼,葡萄大的眼睛,圆溜溜的,懵懂地看着他。 “多大了?”沈捷付完钱,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小辫子,问她。 老板面相憨厚,听口音不像本地人,他在围裙上背背水,笑着说:“糖糖,叔叔问你话呢。” 小女孩扭捏地躲到老板身后,探出一双眼睛,藏不住的好奇,“五岁。” 说是五岁,却比平常五岁的孩子要瘦小一些,她刚从椅子上下来,沈捷就发现了异样。 这么大的孩子最是活泼调皮的时候,她却走得慢,步子不利索,像是腿脚不好。 “孩子上学了吗?” “上不了。”老板苦涩地笑笑,叹了口气,声音哽咽道,“她双腿先天残疾,走不了路,学校怕担责任,都不敢要。” 沈捷视线不动声色地向下,看见小姑娘裤子膝盖以下全是灰尘,想来是在地上搓磨的。 沈捷有些不忍,“不回家过年?” “回,过完小年就回。” “远吗?” “远,临江市,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你们是临江人?” “是啊,来榆京好几年了。” 岑沛安趴在桌子上,脑子昏昏沉沉,沈捷帮他穿上衣服,弯腰给他戴上围巾,他贪恋那点温热,用下巴轻轻蹭了蹭。 店里客人走完,老板娘出来收拾,她撤下碗盘,擦拭桌子上的油污。墙角的抽纸盒放不平整,她用手压了压,拿开看到下面压着一千零七十块钱。 “孩子他爸,这桌子上怎么有钱啊?” 老板怕是哪位客人落下的,急慌慌出来,看到桌号,猛地想起刚刚和沈捷的对话,他嘴里“哎哟”一声,接下现金往外追,他站在店门口,目光四下徘徊搜寻。 空荡的街道飘起雪花,沈捷揽着他往回走,岑沛安一股赖劲,不肯好好走路。 沈捷拿他没办法,走到他面前半蹲下,双手护在他腿两侧,“上来。” 岑沛安趴到他背上,双手环抱他的脖子,吐出的气息灼热均匀。他清醒一些,埋进沈捷的侧颈,冷不防开口。 “沈叔。” “嗯。” “你刚刚为什么要给他们留钱?” 岑沛安在店里的时候,脑袋晕晕乎乎,栽在沈捷怀里,看他掏出钱包,把里面零零整整的现金都凑出来,压在桌子上面。 沈捷托着他的屁股,把他往背上托了托“他们不容易。” 气氛沉默半刻。 沈捷出生名门,又位居高位,展现出的姿态也是倨傲矜贵,薄情寡义。但他今天这番举动,又让岑沛安有些许动容,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可他偏偏做了。 在这段漫长的沉默中,岑沛安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他过去对沈捷抱有偏见,还是沈捷隐藏得太深。 “冷不冷?” “不冷。” 话音落罢,好一会儿都没人接话,岑沛安枕在他肩上,侧过脑袋,盯着近在咫尺的喉结。 冷风下,喉结滚动起伏利落,惯有的不近人情,又掺着似有若无的禁欲。 一阵酒劲上来,烧得岑沛安面红耳赤。 芳姐双手握在身前,在客厅来回踱步,见沈捷进门,忙迎上去。 “沈先生,您回来了?” “什么事?” “太太晚上过来了。” “我妈?”沈捷把睡着的岑沛安抱到沙发上,轻放下,压低声音问,“她来做什么?” “没说,等了两个小时,见你一直没回来就走了,让我告诉你,回来不管多晚都给她回个电话。” 沈捷看了眼时间,心里隐隐发慌,他嗯了声,想了想,还是把岑沛安抱回房间,掩上门走到书房。 一通十分钟的电话,沈捷沉着脸出来,眉头紧皱,心烦意乱得厉害,回卧室看了眼岑沛安,拿上车钥匙出门。 “沈先生这么晚还出去?” “我回趟大院。”沈捷转身,停顿了片刻,回过头声音温缓一些,“给他煮点醒酒汤,看着他喝下去。” “嗯。” 院里雪压迎客松,夜幕下冷空气缥缈,高眠坐沙发主位,肩上搭着披肩,坐姿挺拔。 车子熄火的声音隐约传来,她循着声音往外看一眼,沈捷径直进来,礼仪规矩忘得一干二净。 客厅气氛一时沉郁。 沈捷抑着不悦,尽量放平语调,“妈,这么晚叫我回来做什么?” “叫你回来当然是有要紧事。”高眠目光落在他眉间,“你过两天陪美玉去量体做套礼服。” “你让我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是。”高眠提高声音,心里早有打算,“还有就是聊聊你和美玉订婚的事情。” 沈捷不耐地看向其他地方,良久未能发出声音。 “妈,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和美玉不可能,我对她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 “培养不了。”沈捷心烦气躁,他丢下车钥匙,靠在沙发上,揉了揉极倦的眉间,“你明知道我钟意的是谁,还偏要美玉嫁给我,你这不是害美玉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舍得害美玉。”高眠叹了口气,“儿子,这事儿是你甄叔叔先开的口,我问了美玉的意思,她点头,我们才敢定下来。” “你们定下来?这事不应该先问我的意见吗?”沈捷气得发笑,“妈,你不要再逼我了。” “我不是逼你,也不是和你商量,叫你回来就是通知你,你去也好,不去也好,这事儿你做不了主。”高眠态度强硬,她伸手在桌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颇有压人气势,“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起势。” 沈捷抬眼,眉宇间怒气十足,眼看母子俩要争执起来,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打破僵局。 “高眠。”沈云庭从房间走出来,在她身边坐下,抻了抻睡衣的袖子,安抚性地拍了拍她腿,“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云庭...” “去吧。” 高眠担忧,看了沈捷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沈康迎面出来,母子俩眼神交汇示意。 只是沈康还未走到客厅,沈云庭便说:“你也回去休息。” 客厅只剩下沈捷父子俩。 沈捷斟酌,开口道:“爸。” “嗯。”沈云庭面不改色,气氛却是压抑的,“和你妈吵什么?” “她自作主张让我和美玉订婚。” “这是好事。” “爸,我和美玉没有感情基础。” “怎么?有喜欢的人?”沈云庭看似不经意,心平气和地笑笑,“要是有比美玉合适的就带回来看看,要是没有就听你妈的安排。” 气氛剑弩拔张,陷入一阵死寂。 沈捷不愿和他气势争高下,颇有低头退让的意思,“我根本不喜欢美玉。” “喜不喜欢都不重要,合适就行。”沈云庭十指交握,“过去催你结婚,你总推辞说事业为主,现在既然你自己说不要仕途了,那就把家安了。”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爸。” 沈云庭抬手打断他,目光同他对视,古稀之年,身板依然硬朗结实,气度非凡。 “沈捷,孰轻孰重,应该不需要我再和你强调。” “我不能和美玉结婚。”沈捷不遮不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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