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室,每一匹贡绸的产出都会被记录在案,哪怕是赏半匹给宫中的某位妃子都会被记录下来,避免横生事端。 “哪怕是一品官员都不允许使用贡绸,除非是御赐的。”苏悯已经预感到自己被卷进了一场惊天大案,可他没有退缩。 苏悯连夜翻找了大理寺中的案情记录,但是没等他查出个所以然来,第二天便听见了西平郡王闹上大理寺的消息。 太巧合了。苏悯心想,他前脚刚收到证物,后脚便有苦主找上门来,说这背后没有人在暗中操控,他是万万不信的。 但是既然有知情人在暗中操控,就证明这个案件的确有冤屈未明。苏悯跟着京兆伊前去安抚西平郡王,却没料到那幕后之人竟简单粗暴地将嫌疑人写在了信上。 西平郡王自痛失独子以来便一直在寻找“犯人”——他坚信自己的儿子是被不守妇道的女人蛊惑暗害,这才惨死于湖中。 苏悯曾经经手过西平郡王世子的案件,也曾亲手检验过西平郡王世子的尸体,然而,从当时的验尸结果来看,郡王世子的死毫无疑点,完美到极致。 “如果案件真的有冤屈,您不可打草惊蛇。”在西平郡王闹上大理寺时,苏悯便深感不妙,他以父亲的名义迅速向宗人府投递了搜查帖,要求查阅贡绸的案册。 “苍蝇不叮无缝蛋!还有什么好说的!”西平郡王早已因“绝后”而恨红了眼,此时一张似是而非的信函就能让他丧失理智,“立刻去拿人!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 “没有证据,没有证人,连最基本的搜查令都没能批复,就这样去抓二品大员的亲眷?”而且还是刚刚得胜归来,荣升二品护国将军的亲属。 苏悯一板一眼地说着,并没有因为西平郡王是受害人的亲属便温柔三分:“枉顾律法,终食恶果。” 不顾被他的气势压倒、瘫软在地的西平郡王,苏悯迅速收集了皇宫的出入记录以及人员调度案册。 险而又险的是,苏悯前脚刚拿到案册,后脚便收到了大公主前往宗人府的情报。想到其中代表的深意,苏悯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同时与二品护国将军和即将和亲夷族的华阳公主作对……”苏悯苦笑出声,立刻带着大量案册躲了起来,免得案件还未查清便被人摘了脑袋。 闭门不出只顾教养孩子的望凝青被卫朱曦找上门时,才知道西平郡王不知哪里得到的消息,竟跑去大理寺要求京兆伊捉拿她这个杀害郡王世子的“凶手”。 “我去宗人府销毁证据时迟了一步,案册已经被人调走。”卫朱曦满脸悔色,她因为和亲之事而忙得脚不沾地,一时竟疏忽了对皇宫的管控。 “你说,有人拿了苏淮卿的帖子取走了案册?”望凝青放下书卷,很是笃定地道,“他就算查出了线索也拿不出罪证。”因为“罪证”在她归家的晚上便被烧掉了。 卫朱曦听罢,刚想松一口气。摆放在窗台上的牡丹花却突然摇曳了一下,随即一位容姿绝丽的少年便坐在了窗台上。 “主人。”幽微有些不安地轻咬下唇,“我那天看见那个叫方知欢的女人趁你不在,鬼鬼祟祟地在后院烧了什么东西,火里就出现了一条绸缎。” 望凝青神情一顿,卫朱曦却已是怒道:“又是这个贱人!本宫杀了她!”大公主自身便是妖鬼,自然知道妖鬼自有神异的手段。 “稍安勿躁。”望凝青没有指责幽微看到了却不去阻止,毕竟当初是她不允许幽微以人身出现的,毕竟殷将军后院出现外男,那可真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如今,方知欢应当是拿到了她杀人的罪证,若是有心查看贡绸的案册,询问宫女以及当天的守卫,便能发现事情的真相。 “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便只剩下陈堂公证了。”望凝青倒是很冷静,又或者冥冥之中,她本就没想过要否认自己杀人的事实。 “你不能上公堂。”卫朱曦摁住了望凝青的肩膀,眼神淬满了焦虑以及不安,“西平郡王那就是一只胡乱攀扯撕咬的狗,只要沾染上一丝半点,他就会将一切脏水往你身上泼。女子在世本就多有不易,我不能坐视你被这世道活活逼死。” 卫朱曦是上位者,上位者都有自己的一套解决问题的方式。 “别告诉我你打算去把苏淮卿的儿子给杀了。”望凝青不等卫朱曦心中的黑暗萌芽,便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她的打算,“你是等着京中那个监司来收妖吗?” “他查了不该查的东西,他不该死吗?”卫朱曦不解,反问道,“我让几个小妖去做,不会被发现的。” “我杀人时,我也觉得不会被发现。”望凝青淡定地道,“但是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既定的事实不会更改,有因必然会有果。” “那我就去当那个渣滓的恶果!”卫朱曦克制不住地低喝,眼尾甚至泛起了妖异的红,“你只是杀了一个蛆都不如的狗东西,你有什么错?!” 望凝青一把抬起手挡住卫朱曦那张明艳的脸庞,冷静得仿佛可能上断头台的人不是自己一样:“这是一国公主该说的话吗?” “律法是皇权的实体,无论正邪对错,犯法本身就是对皇权的挑衅。” 望凝青一把捏住了卫朱曦的脸,语气危险道:“而上位者掀翻自己的立身之本,是比吃了隔夜的海鲜觉得腹痛后还不知死地吃了搁置三天的米糕更愚蠢的事。” “……”卫朱曦被这尖锐刻薄的话语说得神情一焉,她从望凝青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你并不害怕,甚至隐隐期待着有人将事情揭穿出来呢?” 望凝青唇角一勾,证实了卫朱曦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她的确对眼下的境况感到愉快:“大道显明,有能臣如此,这不是好事吗?” 有人不畏强权也要为死者翻案,这是家国之幸。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个人的悲喜就如浮云一般寡淡。 望凝青很有身为话本故事中反角的自觉。 卫朱曦紧绷的肩膀渐渐松垮,仿佛听见了什么荒唐的笑话,不得不用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干笑:“你疯了吗?因为自己快要被处刑,所以感到开心吗?” “他今日能不畏惧护国将军与扶夷公主的权势也要将我正法,日后便也能将西平郡王世子那样的人送上刑台。”望凝青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站着的卫朱曦。 “这样,不得不杀人的事情就会从源头上被掐断。”她微笑,“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反抗,对吧?” 清风拂过山林,溪流淌过谷地。卫朱曦浑身僵冷地站在原地,却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并不陌生的、宛若涅槃般的烧灼感。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她以为自己是谁?殉道者,还是行走于人间的神佛呢? “……我原本想说,因为那样的渣滓而受刑难道不会不甘心吗?”卫朱曦隐忍道,“但是想必在你看来,你就算死也是为了人间‘正道’而死,跟渣滓无关了?” 卫朱曦的牙冠止不住的轻颤:“所以你才会从以前开始就将一切功绩推拒到别人身上,明明是你提出了扶夷的政策,是你研制出了青城稻……” “?”望凝青满头雾水,耐心地解释道,“扶夷的政策是参考了前人的史料,而且具体施行还要靠公主殿下,至于青城稻,那是邱家两个孩子的功——” “你的美貌风致,你的惊世才华,你为世间所做的一切,你都不打算让别人知晓……”卫朱曦猛一咬牙,“就连为了保护林家女而杀人,你也不打算说吗?!” “??”望凝青被卫朱曦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听见这话却是懵然,“不,你等会,西平郡王世子的目标本来就是——” “你什么都不打算说!为了不牵连殷家你甚至还在两年前就跟殷泽和离,就连柳南木你也是挂靠在柳家的门下!”卫朱曦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从一开始你就不打算留在人间,你来人世走一遭,除了让尘世变好,你什么都不打算留下!” 想到唯一知晓自己的秘密、支撑着她行走至今的友人即将慷然赴死,本以为自己只是想利用柳袅袅的卫朱曦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几欲撕裂的悲怆。 望凝青站起身,试图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本来就打算出家啊? “你不会如愿的!”卫朱曦打断了她的话,抹去盈于眼眶的泪水,冷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说完,卫朱曦夺门而出。 “不是?”望凝青觉得离谱极了,这都叫什么事啊,“你倒是听我说完——” 望凝青提着裙子快步追了出去,然而卫朱曦出了内室便化作一道红烟消散,望凝青循着红烟离去的方向刚踏出房门,便与院中人撞了个正着。 看着满脸错愕的静喧与抱着柳南木的殷泽,望凝青估量了一下卫朱曦刚才的嗓门,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感觉对世俗萌生出了棘手的观感。 但是卫朱曦不知道也就算了,殷泽可是知道一切的,望凝青叹了口气,道:“大公主误会我了,过往的一切,夫君是明白的吧?” 殷泽抱着柳南木的手微微一紧,喉结上下翻动,语气艰涩道:“……我明白。” ——所以他妻子果然是入世渡劫的仙吧? 第206章 明媒正娶妻 卫朱曦果然没听劝, 前脚刚走,后脚就派人去追杀苏悯。 不过她到底还是听进了劝,没有动用可能会引起阚天监监司注意的非人手段, 而是派遣了这些年来由望凝青为她训练出来的密探“铁绣衣”。 卫朱曦的命令是直接绕开望凝青下达的,但她居于深宫多有不便,铁绣衣又还没有正式交接, 因此望凝青安排在铁绣衣中的耳目将这件事汇报给了望凝青。 “头疼。”望凝青揉了揉眉心,虽然大公主想要袒护她的心十分坚决,但她却无法对此感到高兴,“去找, 别找到。”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卫朱曦是君,不遵从命令是不行的, 但羽翼未丰就胡乱扑腾,望凝青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阳奉阴违。 苏悯眼下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西平郡王那个废物又保不住苏悯, 但是苏淮卿当年断案无数依旧得以平安隐退, 想必其中是有一些不可言说的门道的。 望凝青想得很好,但也低估了卫朱曦对这件事的执着。不过短短三日,参西平郡王贪污腐败、强占良田、鱼肉乡民的折子便如雪花一般飞上了朝堂。 西平郡王一脉能绵延至今,依靠的无非便是祖上的荫庇, 朝堂百官都知道西平郡王一脉将会断送在这一代,所以只要不是谋逆大罪,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功臣之后哪怕没落也要没落得体面,不仅能体现君王的仁慈, 也能让朝堂百官安心, 不至于生出自己苦劳一世却无法庇护子孙的伤悲。 但是体面隐退的前提在于不触及君王的底线, 而大公主捅到齐国君面前的篓子却堪称摸了龙的逆鳞。 “这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庶子居然敢在女票妓时扬言要尚主……”齐国君看着上奏的折子,只觉得肺腑翻江倒海般地烧灼着,“还说朕的金枝玉叶嫁不出去!” 这种大不敬的话语完全能被治个死罪,要不是听见这话的歌女们也都怕死,恐怕西平郡王世子当初没等酒醒就要被摘了脑袋。 齐国君是仁善之君,有时候他甚至宽和得不像一个皇帝,但帝皇亦有雷霆之怒,发起火来也会流血漂橹。 西平郡王积攒下来的罪业多不胜数,不清算则已,一清算便是直接连根拔起。 因为是宗室,所以没有叛诛连,但是西平郡王被剥夺了爵位以及家产,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西平郡王没有男嗣,女眷则在华阳公主的力保下分得了三成的家产,惯来怯弱的西平郡王妃为了两个女儿最终勇敢了一把,在黄山下出了家。 西平郡王妃,不,如今自号“观山居士”的傅环来将自己与西平郡王彻底分割开来,两个受封“县主”的女儿跟在她身边,至少日后不必担忧婚事。 这算是华阳公主为数不多的仁慈。 “杀人犯法,所以干脆把受害者定为死罪,她可真是聪明。”望凝青知道卫朱曦完全是上位者的眼界与思维,但她还是感到无言以对。 这个时代的律法并不完善,某些程度上也堪称错漏百出,所谓的情理与法度根本没能达成平衡,所以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卫朱曦也真是个小机灵鬼,被望凝青点明了“宪法是君王之仪的体现”后,便醍醐灌顶剑走偏锋,反过来用律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 “一个富甲天下的商人一生行善,救了许多人,但有一天却因为心中一时的恶念而杀了人,律法应当宽恕他吗?”望凝青这么询问自己的孩子。 “……不应当。”柳南木知道母亲在说什么,他强忍着眼泪,晶莹的泪花在圆滚滚的眼眶内打转,“但是……” “但是如今的律法并无情理可言。”望凝青将《齐律》放进了柳南木的怀中,而他也下意识地抱住,“律法只提及杀人犯法,却没有对‘反击’制定完善的约束。”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功过不能相抵。” 否则,那些承蒙祖上荫庇便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将会更加无法无天,君王的权利没能得到施行,家国暴乱以及内部腐坏是全然可以预料到的未来。 “我能教你的不多。”望凝青抚摸柳南木的发顶,已经留长的头发有流水一般冰凉的触感,“如果需要帮助,就去看我留给你的书。” 望凝青不知道世间的父母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但就她自己而言,她能给柳南木一个清贵的出身与丰衣足食,却并不能陪伴他长久的日子。 拓宽他的眼界是为了让他不被拘束,充实他的心灵是为了让他不畏孤独。 她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让他享受人间的阳光和雨露,而是为了让他能在将来独自面对风霜雪雨,刀剑加身亦不踟蹰。 很快,到了陈堂公证的那天,因为涉及皇室宗亲以及二品官员的家眷,所以皇帝亲临了大理寺。 这次案件的案情极为严重,一来死者是皇室中人,二来案件的发生地点在皇宫,三来,嫌疑人背后站着权臣。 大理寺的京兆尹接到案件案宗时险些没昏死过去,这判决判轻了是蔑视皇威,判重了是功高震主,怎么做都是错。 双方进入公堂,苏悯长相肖似其父,端正肃穆,正气凛然。他乃一代清官苏淮卿之子,尚未升堂,百姓们便已经相信了一半。 “听说,是嫁入殷家的柳大小姐在皇宫内杀害了西平郡王世子……” “苏大人之子,颇有其父风范,必然是个好的。想必啊,这事八九不离十……” 静喧抱着柳南木与柳家人一同站在场外焦急地观望,将军府的马车来到大理寺前,不少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柳大小姐是何模样。 殷泽搀扶着望凝青下轿,竹帘撩起,露出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庞,与众人想象中浓妆艳抹的妇人不同,明秀如琼的女子抬眸,眼中似有雪光。 殷泽和望凝青比肩而立,两人神气极正,宛如玉树芝兰,让原本已经偏向一方的平民百姓再次犹疑了起来。 “那西平郡王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说了,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杀害一个大男人呢……” “许是另有苦衷吧……” 一边是苏淮卿之子,一边是刚刚得胜归来的护国将军,周遭的百姓们依旧窃窃私语,但到底还是收敛了些许,没有妄下判断。 京兆尹轻咳一声,见双方都已踏入公堂,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被屏风隔开的御驾,恭声道:“陛下,您看——” “照常审吧。”齐国君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偏向,京兆尹拿捏不准圣心,只能苦着脸举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升堂!” 上黑下红的水火棍往地上重重一敲,百姓们瞬间肃静,衙役们树立堂威,惯例的询问名姓之后,便是呈堂公证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京兆尹喊出“带证人”时,从苏悯的方向走出来的竟是一位衣着朴素、如花般娇艳的美妇人。 ——殷家二房,方知欢。 这个证人一出,就连京兆尹都惊了,感情这事不仅牵连了皇室宗亲与权臣,还涉及了后宅私斗啊? 极其擅长打扮自己的方知欢今日着了一身简素的衣裳,妆容清清淡淡,似有若无的妆粉,胭脂在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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