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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勉力用突刺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的,根据外面的乱象,他能抵达这里一定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少年圣骑士奶金色的碎发早已被血污浸染,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似有错愕地看着望凝青。 被发现了。望凝青十分淡定,甚至游刃有余地掠起耳边的一缕散发,打量着眼前少年狼狈的姿态。 这位少年圣骑士会觉得错愕是正常的,毕竟望凝青现在穿着方便行动的便衣、披着斗篷,鬼鬼祟祟地站在距离动乱最远的地方,一副准备逃跑的样子。身为神的使徒、完全就是光辉圣洁代名词的教宗居然临阵脱逃,置帝都百姓的生命于不顾,对于拥有信仰的虔信徒而言,这大抵是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要杀了他吗?还是放任他离开、去传播教宗揭去伪善假面的真实面目呢?望凝青冷静地思考着,面上甚至扬起了一抹笑意。 “教宗冕下……”少年轻声呢喃着,语气复杂中夹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似乎无法相信,教宗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望凝青看着天空中逐渐弥漫开来的魔气,心知不能在此地久留,便准备抽身离去。她不顾满脸惊愕的少年,越过他,直接朝外头走去。 接受现实吧,少年,教廷早已是一滩烂泥,你所信仰的光辉根本不存于此地。望凝青最终还是决定不杀他,由着他去宣传教宗卑劣的行径。 然而,望凝青没能走出多远,她刚和少年圣骑士擦肩而过,就突然感觉到自己腰身一紧。雪松的香气扑鼻而来,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血腥。 “冕下!您不能这么做!”身受重伤的圣骑士毫不犹豫地丢掉自己的剑,勉力用骨折淌血的手臂用力抱住了教宗,“冕下!请不要这样!” “放肆!”蕾切尔的眉眼涌上一股薄怒,她放过这个重伤的圣骑士已经是她大发慈悲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敢阻拦自己,“把手放开!” “我不放!”科尔温不顾仪态地嘶喊着,少年清亮的嗓音都被烈焰带起的灰烟撩得沙哑,一字一句仿若杜鹃泣血,“您不能这么做,冕下!” “您千万不能为了保护大家,而屈服于魔王啊!” 望凝青:“……”嗯? “冕下,我们会保护您,我们所有人都会保护您,哪怕付出我们的生命……”科尔温死死地抱着教宗的腰身,美丽的浅紫色眼眸淌下了晶莹的泪滴。 “所以,请您站在我们的身后吧,不要这么做。您是行走于世的神明,是我们的信仰,是我们的所有,信徒为神明献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望凝青:“……” 望凝青一时宕机,竟不知道应该如何言语。 “所以冕下!您不能打着偷偷离开教廷,牺牲自己随魔王一同离开的主意!这是对我们信仰的亵渎,这是在践踏我们圣骑士的荣誉!”俨然已经目盲的少年圣骑士哭得像个孩子,死死地抱着教宗,任由望凝青使出蕾切尔的全力,也不能挪动脚步一分一厘。 生平第一次,望凝青有这样强烈的冲动,想用手上这柄完全不称手的光明权杖,把人给砸进地里。 第278章 光明教教宗 奶金色的头发, 雪青色的眼眸,虽然不是光辉之貌,但科尔温从小也是个长相讨喜的孩子。 “看上去明明是光明神会钟爱的孩子, 怎么……这般命苦呢。” 人们总是用这样的话语, 去评价他不算漫长的一生。 科尔温出身于低位贵族家庭,家族虽然已经没落, 但祖上到底辉煌过, 强撑着所谓的荣耀与颜面,过着贫困拮据的生活。 哪怕生活再不如意, 父亲出门必定要租借马车,哪怕家里已经揭不开锅,母亲也坚持要买一条出席舞会的裙子。 科尔温不理解这种坚持, 他的童年就是抱着天生哮喘的妹妹缩在角落里, 侧着脑袋贴在她起伏的胸口处,向神祈祷着:别停, 别停,求您了。 每一个白昼, 每一个夜晚,科尔温都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 侧耳趴在妹妹的心口处,听她的心跳。 他偷过家里所剩无几的钱,在父亲的叫骂中买了一瓶教廷的圣水, 也曾乔装打扮后做过跑腿打杂的苦力,换取一小袋精细研磨的米粮喂给妹妹。 虽然日子并不好过,但那也是没办法的, 毕竟教廷也说过, 人生来就带有原罪。 但是, 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就一定能熬过去的吧?那时候背着挎包在阳光下拼命奔跑的孩子,是这么想的。 后来,这种想法渐渐变了。 教廷的圣水喝起来甜滋滋的,没能救回妹妹的性命。那个总是努力呼吸的孩子,终于还是在一个雨夜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人来人间是为了洗涤身上的罪孽的。所以,死亡也不算可怕吧?不过是洗净了身上的罪孽,提前一步解脱了。 这一世什么都没做过的妹妹,最后也一定是去往了天国,幸福快乐地活着吧? 被父母过继给一位远亲做继承人时,科尔温是这么想的。 临走前,母亲难得温柔地摸着他的脸,说他既然天生就长了一张天使般讨人喜欢的脸庞,那以后只要努力微笑就够了。 原来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做家人啊?科尔温明白了,所以就一直在新父母的身边笑着。 但是,新父母拥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原本钦定为继承人的科尔温就被赶走了。 科尔温回了自己的家,却发现家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了。 房子因为欠债被人收走了,母亲受不了贫穷的生活,跟情人走了。父亲整日流连酒馆,一天夜里溺死在了地窖的酒桶中,尸体已经安葬了。 原来,家人是不会在原地等待自己的。 “后来,我去了打铁铺当了一位学徒,但打铁师父非说我有修习剑术的天赋,逼着我练剑,借钱给我报考学院,骂骂咧咧地说要我以后孝敬他。” “但是等我好不容易毕业了,考上教国的圣骑士团了,他却因为贵族纵马不甚跌下了桥梁,摔死在了河边。” “没福气的老头子,来人间一趟都没过什么好日子。” 教廷中有一间专门供给神职人员的告解室,这间告解室是黑暗的、封闭的,铭刻的变声法阵会扭曲声音的传递,站在告解室两边的人完全认不出彼此。 即便是圣职者,也有可能会犯错、作恶,这间“黑暗告解室”就是供他们发泄情绪、忏悔罪行的场所。 科尔温是被队长推荐过来的,圣骑士团队中的成员也曾偷偷摸摸地告诉他,在这里告解,运气好甚至还能遇到教宗。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来听取我的一生,我只希望那个人是教宗冕下。” 或许光明圣教的圣骑士都拥有这种浪漫的愿望吧。所以明明是一群刀剑加身也不皱眉的硬汉,却依旧前赴后继地占据着告解室,矫情地述说着并不存在的烦恼。 被同僚推进告解室时,看着他们挤眉弄眼的模样,科尔温还皱了皱眉。因为圣骑士的同伴们就说要送自己一件“生日礼物”。 什么礼物?一个告解的机会吗?科尔温觉得有些无聊,但从房间对面传来被扭曲改变的声音时,科尔温僵住了。 “你有什么想倾述的吗?”那声音平静、温和,经过变声后听不出是男是女。但是整个教廷中会用这种语调与顿挫说话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教宗。 ——圣洁温柔、光辉灿烂的圣女,一切荣光的汇聚,行走人间的神明。 让教宗听取我的一生?……科尔温攥紧了拳头,只觉得掌心沁出了冷汗。 “您……愿意听吗?”他深吸了一口气,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那位人间之神作出了如此温柔的回应。 科尔温开始讲述自己的一生,从支离破碎的家庭到后发生的所有,痛苦的,悲哀的,难以宣泄的……一切的一切。 他说了很多,冗长而又繁琐,甚至已经超过了告解的时间,但教宗没有喊停,她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科尔温觉得自己很糟糕,像个不知克制美德为何物的蠢货一样,对着尊贵的上位者一股脑地宣泄自己的内心。 那些知道“科尔温”故事的人,总是会说出“可怜”、“命苦”之类的话语。但不知为何,科尔温很害怕在教宗这里听见相同的评语。 他低头坐在告解室里,宛如等待审判的罪人。 然而,教宗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评价他的人生,没有安慰他的伤痕。她聆听完他的一生,却是说:“这一路走来,辛苦了。” 科尔温不记得自己那时的表情了,但大概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吧,所以他故作轻松地道:“您完全不安慰我呢。” “你需要安慰吗?”教宗反问他。那时科尔温隐隐感到了明悟,与其他圣职者不同,教宗从来都不会急于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他人。她只是聆听,然后引导。 “我想要您安慰我。”科尔温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流着泪,对“母亲”说了实话,“安慰一下我……这并不是糟糕的一生。” “没有人能评价你的一生,孩子。”她的语气那么温柔,“仅用一两个词囊括你的一生,未免有些简单粗暴了。” “它或许让人很痛苦,也或许不。但我知道,是它让你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变成了这个能坦然说出往事、坚信它并不只是糟糕的样子。” 教宗有多温柔呢?她甚至担忧一个鲁莽出口的单词会刺痛你的人生,哪怕这个词的本意是善良的。 即便是遍体鳞伤的灵魂也会在教宗这里得到抚慰,她对待你,就像母亲轻柔地将皮肤娇嫩的孩子放进了填满棉絮的摇篮里。 这世上本就没人能够将他人彻底的救赎,因为只有自己才明白,自己到底走过了怎样的长途。 后来,科尔温便经常会去那间黑暗的告解室,哪怕这个名额是挑翻了整个骑士团硬生生抢过来的,他也不准备将它让给其他人。 “你只会在星期三出现,那我便称你为‘星期三小姐’吧。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星期三先生’。” 离开了告解室,他们便是效忠教廷的圣骑士与高高在上的教宗,但在看不见彼此的暗室中,他们只是“星期三”。 虽然没有经过正式的宣誓,但科尔温已经对神明进行过告解,今生只想成为追随她的信徒。 所以,当他不顾一切地突破重围,循着指引来到庭院时,他看见的就是那个眸发颜色消退,宛如稀薄晨光般的女人。 比起灿烂的金发与稠艳的翠眸,这种浅淡的颜色反而出乎意料的适合她,让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天光下。 她抬头仰望着光明神的神像,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像冬天的薄雾般朦胧、易散。 魔族的叫嚣还在耳边嗡鸣不断,科尔温心想,他决不能让教宗被魔王带走,绝对不能—— 他近乎失礼地抱住教宗的腰肢,想要将她带去安全的地方,但下一秒,一道黑红色的烟雾如利刃般刺来,砰地砸在了圣光护盾之上。 科尔温吐出一口污血,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倒在地上。他捂着心口,挣扎着想要爬起,然而伤势过重,眼前阵阵发黑,理智濒临涣散。 刚才,若不是教宗在危急时刻下意识地展开了圣光护盾,突如其来的一击就能将科尔温当场击杀。 一道魔力强行撕开的深红罅隙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教宗的身后,科尔温想要大喊提醒教宗,却因为淤堵在喉咙中的血水而说不出话。 刺耳呼哨的风声在耳蜗中充盈,一身漆黑华服的魔王自空间的罅隙中缓步走出,身后的人形魔族呈拱卫状,恭敬而又沉默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庞大的阴影笼罩住女子清瘦的身形,俊美到近乎不详的魔王裹挟着强大可怕的威势,如收拢羽翼的巨龙般落在了教宗的身旁。 稀薄的光辉已经无法照亮此世最为深沉的黑暗,溢散在教宗身侧的光之粒被魔王身上的黑雾吞噬。 但那黑雾仍不知足,恬不知耻地化作蛇影缠上了教宗的双腿,桎梏她的行动。下一秒,一对十分眼熟的漆黑手环便“咔”的一声,扣在了教宗的手腕上。 “我来接你了,蕾切尔。”魔王微微倾身,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指撩起教宗一缕淡金色的发,温柔却饱含挑衅地贴在了唇上。 ——“等我来接你,蕾切尔。” 那是魔王离开教廷的那个夜晚,他附在教宗耳边,轻声承诺过的话。 第279章 光明教教宗 望凝青发现自己动不了, 也说不出话了。 当魔王将那明显改良过的限制型圣器——或许现在称呼它为魔器会更加妥当,当魔王将那手环形状的魔器扣在望凝青的手腕上时,她发现自己的神力被阻断了。 望凝青的意识十分灵敏, 原本是来得及反应的,但是这才刚甩出一个圣光护盾, 一股强大且难以匹敌的威势便毫不留情地倾轧了下来。 这股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所能达到的临界点, 别说是现在已经“神力衰弱”的蕾切尔了,就是全盛时期的蕾切尔也无法与之抗衡。 望凝青在暴露神性和束手待毙之间稍微犹豫了一下,但就是这么一个犹豫的间隙里, 一只从背后伸出的手便稳稳地握住了她的肩头。 自阴影中窜出的黑雾化作蛇影顺着脚踝往上, 像蟒蛇一般将她团团一裹, 为了避免她使用言灵, 还干脆将她的嘴巴给封住了。 事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里, 被魔族团团包围的望凝青也知道落跑无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王将刚才的圣骑士少年打飞了出去。 实话说,面对着眼前这一幕, 蕾切尔的内心不仅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点点生气。毕竟如果不是那个少年的阻拦, 她应该已经安全离开教廷了。 魔王亲吻蕾切尔的头发时, 望凝青甚至没有办法回头,灵猫也在识海中不停地示警。 “尊上!魔王修已经完全觉醒, 目前他的实力已经抵达了这个世界所能容纳的巅峰值。除非光明神神降,否则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与他为敌。” 一个世界的容量是固定的,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杯子,一旦超出了杯子容纳的极限, 水自然就会溢出去。 神明无法降临此世的原因就在于此, 如果没有合适的媒介, 光辉之主降临这个世界的瞬间,祂所带来的神性侵蚀将会直接摧毁一个国度中所有智慧生灵的神智。 望凝青很平静,平静地接受被黑雾桎梏的局面,平静地看着魔王将修改过后的魔器拷到她的手上,平静地看着魔王朝自己伸出了手。 彻底觉醒后的修几乎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再也看不出当年那个“国度”中出来的瘦弱少年的模样。 完全体的魔王是成年男子的形态,身量挺拔高挑,身材精壮有力却不会过于肌肉虬结,肢体线条流畅优雅,透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仪与伟岸。 彻底觉醒后的修身上出现了更多的异常,他的右手几乎完全化为了龙爪。被这只巨大的攥住时,望凝青几乎有下一秒就会被捏碎的错觉。 然而,即便修身上非人的体征依旧明显,却再不会让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感觉“丑陋”了。 与曾经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少年不同,魔王的“美丽”源自力量,这个强大的魔物有邪性惑人的美感,就像拂去尘埃的红宝石,在黑夜中独自熠熠生光。 被魔王单手抱起来时,望凝青的表情依旧没有多少变化,蕾切尔在女性中算得上是身量高挑的一类,但是足足一米七的身量,在魔王的怀中依旧显得娇小。 因为身体动弹不得,重心失衡的情况下,蕾切尔的身体不得不倒向魔王的怀抱。如果不是她身上缠绕的黑雾,看上去倒像是依偎在爱人怀里的少女一般。 这是做什么?要把蕾切尔带回去折磨吗?望凝青不明白修为何想要带走蕾切尔,明明原命轨中,他刚一觉醒就不顾一切地报复了所有折辱自己的人。 但是现在,说出“交出圣.蕾切尔,免尔等一死”承诺的魔王,居然为了得到蕾切尔而延缓自己的复仇计划?难道他对蕾切尔的仇恨还凌驾于教廷之上吗? 望凝青面无表情地回想了一下这七年来的过往,不得不承认,修将自己列为仇人的第一位还是很合情合理的。 毕竟修以前经历过的悲惨往事太多,但施暴的往往是“群众”而非“个人”。而且他们对修的迫害基本都是一次性的,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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