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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拳落在世界身前,他凭借猎人惊人的战斗直觉敏捷闪过,匿身在这一击重拳扬起的雪尘里,让牧糍失去了目标。 “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牧糍对苍行衣说,“撤回你们的交易,让生灵恢复原状,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苍行衣毫不犹豫地拒绝:“一旦成立,就不能反悔,我无法撤回我的交易。只有一种情况能让誓约失效,那就是执行人死了。你要是想阻止我们,就去把他杀了。” 雪雾里传来世界的惊呼声: “啊?我为你卖命,你就这样对我?!你该不会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苍行衣一扯嘴角:“哈哈,谁知道呢。” 或是听信了苍行衣的说辞,牧糍的肩膀继续溃烂,直至半侧身体分解,扩散成一张血红巨网,以食人花状兜头朝雪雾扑去,要用血网将世界从中捞出来。 雪雾边缘刮起一道劲风,世界身携白雾,贴着血网的下沿从雪尘中冲出,掠到苍行衣身后。 “别这时候搞我,小心待会儿前功尽弃了。”世界没好气地警告道,“快干活!” 苍行衣转头对不见寒说:“阿寒,借一点血给我。” 不见寒自然是能看得清大局的,一眼就明白苍行衣应该是和世界达成了协议,将世界拉到他们这边的战线来,一起对付牧糍和俞尉施。他再讨厌世界,也不至于在这个紧要关头意气用事,让苍行衣的辛苦谋划毁于一旦。于是二话不说,划破手掌,温热的血滴在白雪地里。 苍行衣与他掌心相合,光羽复刻权能发动,百无禁忌相互抵消。 同一时刻,他朝世界低吼:“动手!” 世界与他极有默契,张弓引弦,箭指身前。 鲜血沿着苍行衣和不见寒交握的掌心缝隙渗出,血滴从两人手掌边缘落下的一刹那,世界手中的霜箭,骤然离弦。 它以破风之势,精准无误地贯穿了半空中的血滴。 权能发动。 由于苍行衣用复刻抵消了恶魔之血中蕴含的百无禁忌权能,啄影钉的权能未能被破解。它钉死了这一滴恶魔之血,同时也意味着它成功禁锢了这滴鲜血所代表的权能。从这一刻开始,牧糍无法再自如地操纵鲜血进行战斗。 而困扰不见寒多时的、蛰伏在他体内的恶魔之血,也终于暂时平息了。 铺天盖地的血网失去控制,失重溃散,化作一场倾盆血雨,哗啦啦地坠落。粘稠的血液像淋在刨冰上的草莓酱一样,不断向下流淌,苍白的森林覆盖了一层猩红,红树白雪,艳丽无匹。 牧糍身上,被鲜血强行粘合在骨架上的尸肉,也开始一片片脱落。她每动弹一下,身上的碎肉就会剥落数块,露出森森白骨。 她愈发像一具精美的玩偶,穿着华丽的洋裙,却因年久失修而变得破破烂烂,沾满了灰迹和血污。用心缝制的皮肤朽化破裂,棉花漏空,露出一副锈迹斑斑的支架。 “果然有用。”苍行衣语气欣然,恶魔权柄的权能曾在此前的战斗中给他们带来过极大的麻烦,如今终于被限制住了。 世界道:“别大意,她底牌还没有出完。” 即便恶魔权柄权能全部被限制,牧糍的深渊权柄之下,还有一枚亡灵权柄可用。 她破碎的皮肉坠入雪地中,化成尸水,将白雪染成漆黑一片。很快,如同病毒的蔓延,又像细菌传播滋生腐败,大片白茫茫的雪地被污染成了漆黑的颜色。 雪地化为漆黑的尸沼,蔓延到雪林另一端的三人脚下,让他们双脚陷入沼泽中。被沼泽触及的部分立刻染上同样的污黑,迅速朽化溃烂,仿佛被死气沉沉的沼泽汲取了生机。 尸鬼权柄的权能,。 不见寒和苍行衣同时展开翅膀,飞上半空中,不见寒使用了时虫的金色沙漏,将他们被尸沼侵蚀的双足重置到陷入沼泽前的状态。世界则矫健地攀上最近的雪树,矮身蹲在枝桠间,造物主权柄替他治愈了受伤的双足。 牧糍接上一记幽影权柄的,沉甸甸的重力压在他们肩上,他们身体同时重重下坠。 在他们即将接触到尸沼,坠入其中的刹那,苍行衣身下的沼泽地中骤然飞腾起无数漆黑的水母。海月将这片空间中的所有物质侵蚀同化,形成一张巨大而柔软的气垫床,将他们承托住。 而此时牧糍已经再出一招,尸沼涌动,曾经长眠在这片雪地下的骸骨,依次从泥泞粘稠的沼液中爬出。苍白的亡骸组成一支巨大的亡灵军队,将他们三人包围。 尸鬼权柄的权能,。 第549章 剧本二四·恶夜牧魂·二十二 虽然世界将乐园中的生灵全都意识格式化,从精神层面杀死了它们,但它们的肉身仍然存活着,无法被尸鬼权柄召唤。尸鬼权柄所能呼唤出来的,都是久远之前,葬身在这片冻土中的亡骸。林地受地势限制,并没有繁衍出太多体积庞大的凶兽,但铺天盖地的中小型猛兽,也足够他们应付的了。 成千上万鼠类和兔子的骸骨从地下钻出,窸窸窣窣,像一片白色的蝗群,覆盖向他们。它们冲在第一线,和水母对撞,比拼究竟是海皇侵蚀同化的效率更高,还是它们行军的速度更快。 终于,它们在海皇密不透风的壁垒上撕出一处缺口,紧接着猎猫的骨骸从中窜跃杀出,矫健地奔向苍行衣。 这是第二纪元的雪夜里,最令人感到棘手的生物之一。名为猎猫,实际上体格更接近于豹,有着匕首般的獠牙与镰刀似的利爪。它身形矫健,往往擅长隐藏在树梢和雪地间,悄无声息地接近敌人,抓住破绽,在电光石火之间给予敌人要害致命一击,并且一旦咬住敌人就绝不松口。 但它对于常年徘徊在夜风中的猎人来说,却并非是不可战胜的敌手。 世界纵身一跃,拦在苍行衣身前,横臂挡住了猎猫的扑咬。一层机械甲覆盖在他小臂上,猎猫的牙齿磕入金属,咔吧一声崩断,无牙的颌骨仍然死死咬在他小臂上。 他扼住猎猫亡骸的颈骨,异种的可怕力量爆发,生生将坚实的骨骸拧碎,旋即抓着颈骨抡甩整副骨架,将它掷飞出去。 猎猫横飞出去,一连砸碎好几只鼠兔的骨架,消失在无尽的白骨之海中。 但解决了这一头,还远远不够。 远处仍有成千上万的尸骨在涌动,亡骸的海啸足以将他们吞没。 “这样不行,打成消耗战,先撑不住的是我们。”世界回头对另外两人道,“想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它!” 不见寒说:“我倒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就看你能不能撑住了。” 他握紧受伤的那只手,然后翻转拳头,掌心向上摊开。手心里的伤口消失了,只剩下一捧金色的星尘。 他轻轻一吹,星尘顿时化作一捧灿金色的浓雾,笼罩了漆黑的死亡之沼。 星尘飞扬铺开,留下一道道灿金色的星轨,最终在沼面上绘制出一座巨大的金色沙漏。绘画完成的那一刻,金色沙漏开始了流动,旋即倒置。 所有从尸沼中爬出的亡骸身上,时光倒流,飞快地长出了血肉和皮毛,还原成生前生机勃勃的模样。 尸鬼权柄只能操纵尸骨,而不能操纵活物,生灵们的复活让它们摆脱了尸鬼权柄的控制。世界见状暗骂一声,连忙用精神同调接手,复活的第一时间就将它们的意识格式化,以免它们逃走之后成为俞尉施的载体。 “你们是一点也不把我当人用啊!”世界大声抱怨。 他没有融合造物主权柄,不能算是造物主权柄真正的持有者。因此对他来说,使用造物主权柄需要承担不小的负担。 嘴里埋怨着,他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通过精神同调控制住这些生灵,它们转眼之间便对召唤出自己的牧糍倒戈相向。 如同骸骨之海涌向世界他们那般,汹涌的兽潮反戈一击,将牧糍小巧的身影淹没。 “解决了吗?”亲眼看着牧糍的身体被兽潮撕扯破碎,直至消失,苍行衣问道。 世界回答:“恐怕还差一点。” 话音落下,兽群之中,一缕幽幽青烟腾起。 朦胧的烟气徘徊在半空中,逐渐聚拢,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影。她半透明的身姿在夜风中若隐若现,提着破旧的洋裙,像幽灵船上的公主,或者古老世纪中被施了魔法的画像上走下来的旧贵族少女。 幽影权柄的权能,,免疫一切物理伤害。 牧糍抬起双手,食指指尖各自垂下一缕丝线,像提线木偶的牵引线,这是权能即将发动的征兆。世界抢在她权能生效之前,率先控制一头猎猫带回了从她身体上扯下的一根腿骨,丢进恶夜提灯中。 恶夜提灯火光骤然大亮,照彻雪林。红的树、白的雪、黑的沼、幽绿色的火光,几种纯粹的色彩交映在一起,织就无比诡谲的炼狱场景。 世界抬手引弦,朝苍行衣喊:“我需要一个百无禁忌!” 苍行衣即刻会意,数朵鲜红色的细小水母从他身上飘出,看似缓慢地鼓动着触须,实则眨眼间便来到世界面前,附着在他霜箭的箭镞上,融入其中。 冰蓝色的箭镞中央,血红水母携带着复刻而来的百无禁忌,像一颗鲜活的心脏,在冰面下鼓动游弋。 恶夜提灯仍在炽烈地燃烧,对自己的猎物散发出迷人的幽香,吸引牧糍一瞬间忘记了手中的木偶提线,望向火光灼灼的方向。 就是这一刻! 箭矢离弦,直奔幽灵少女飞去。 凌驾于因果之上的箭矢,携带着荒野猎手绝对命中的祝福,毫无意外地钉死了幽灵少女投映在地上极为浅淡的影子。 箭镞上携带的百无禁忌与牧糍的百无禁忌权能相抵消,啄影钉权能生效。这支霜箭成功禁锢了牧糍的动作,让她动弹不得! 世界抓紧这一瞬机遇,并指一挥! 霜箭将淡墨般的影子割裂,破碎消散。而与影子相对应的本体,牧糍漂浮在半空中的幽灵体,也被毫不留情的大卸八块,最终化作数缕扭曲的青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消散在风雪中。 一片轻盈的飞雪,穿过袅袅淡化的烟缕,越过世界缓缓放下的指尖,最终落在漆黑的尸沼上。 大雪不紧不慢,将树冠上的鲜血、被尸沼染成乌黑的林地一寸寸覆盖。一切脏秽都在如梦的飞雪中还原成初始的纯白,仿佛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从未发生过一般。 万籁俱寂中,不见寒终于感觉到,一直蛰伏在自己体内蠢动的恶魔之血,此刻彻底平息了。 第550章 剧本二四·恶夜牧魂·二十三 不见寒很难说得清,对于牧糍身死一事,他应该怀抱有怎样的看法。 撇开对他有着特殊意义的苍行衣不谈,牧糍应该是头一个能够被他称为“朋友”的人。第一次去朋友家做客,第一次和朋友交换欣赏彼此的作品,第一次谈论感情生活的话题……这些新奇的体验,都是牧糍带给他的。 他也曾对牧糍口中两心无间的爱情感到憧憬,曾被她讲述的创作理念和对自由的向往所触动。感激过牧糍曾为他出谋划策,也对彼此能理解对方对理想的执着而心怀欣喜。 即便他们最终背道而驰,他也从未觉得这是一种背叛,更谈不上愤怒和怨恨。 对他们这样追逐在理想道路上的人来说,他们本来就既是战友,也是竞争对手。成则孤身登顶,败则以身殉道。全力以赴才是对彼此的信念真正的理解与尊重。 只是,在不见寒的设想中,这样的退场,对牧糍来说,似乎太悄无声息了。 在他的想象中,她的死亡理应和她对爱与自由的追逐一样,轰轰烈烈,倾天倒海。她既猖狂而来,理当纵歌而去,令深渊出红日,令怒海开平波。 而不是像眼下这样,被安静地掩埋在一场无色无痕的大雪里。 分明刚刚赢得一场艰难的胜利,雪林中剩下的三人,却没有一人欢呼庆祝。死寂笼罩了整片黑暗的林地,气氛前所未有地压抑,凝重。 这种沉默令人惴惴不安。恶魔之血分明已经沉寂下来,不见寒却仍然感到胸口发紧,心脏处暗藏着一阵阵隐痛。 鸦雀无声中,世界忽然问了一句:“深渊权柄呢?” 不见寒和苍行衣同时看向他。 “权柄持有者死后,他持有的权柄就会掉落,可是牧糍的深渊权柄凭空消失了。”世界说,“总不会是没有形体的俞尉施把权柄给偷走了吧,这说不通啊?” “莫非……” 世界话音未落,电光石火间,一道灵光自不见寒脑海闪过。 他脱口而出:“小心!她还没——” 未尽的话语梗在他喉咙里。 骤然复苏的恶魔之血宛如一簇荆棘鲜花,从他心脏处爆开。血棘沿着血管流窜,刺穿他的骨肉,化为一丛刑架,将他钉在雪地中。 斑驳血迹泼洒在纯白积雪里,像花瓣从盛开的树上落下。 “——!!!” 苍行衣倏然散作一丛水母,将不见寒包裹住,密密麻麻的水母以最快的速度将恶魔之血的血棘蚕食,并取代它填充了不见寒的身体。 没有及时吞噬掉的恶魔之血从水母的缝隙间流走,雪地里的血痕也向前蜿蜒前行,凝聚在一起。 鲜血夹杂着白雪凝聚在一起,重新在雪地中塑造出少女的身影。 牧糍的身份卡,撕卡。 现有撕卡后,按预置顺序自动替换仍然存活的身份卡。 身份卡装备成功,牧糍无伤复活。 公主裙少女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抬起挥了挥,笑容甜美地朝他们打招呼:“早安呀,诸位。” 没有人回应她这恐怖的友好。 水母修复了不见寒千疮百孔的身体,勉强保住他的性命。他立刻使用时间回溯治愈自己的伤势,苍行衣也缓缓收起水母,重新凝回自己的形状。 “难怪刚才感觉不对劲……”不见寒扶着离他最近的树干站稳,咳出卡在嗓子里的淤血,“我就说打了这么久,为什么只有你在和我们对战,俞尉施全程没出手。眼看你都要被我们搞死了,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原来你们根本是有恃无恐!” 他们在战斗中太专注于权柄的争夺和权能的制衡,竟然忘了最关键的一件事。 那就是,《世间》的游戏规则判定,是凌驾于乐园权柄之上的。 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绝大多数玩家带进乐园的身份卡和技能,都早已经被消耗殆尽了。他们习惯性地默认玩家除了权柄之外,没有其他更加强力的手段了,却忘记了还有那么少数几个怪物,居然还保留着自己的身份卡。 之前的竞争中,牧糍只在霞辉竞技场和世界对战时,消耗了一张身份卡。由于她一直没有使用身份卡技能,让他们所有人都忽视了,她很可能还有不止一条命在身的事实。 光是为了撕掉这一张身份卡,他们已经手段尽出,几次险死还生。 谁能想到她不仅无伤复活,甚至还有一张身份卡挂在身上。 他们到底要怎么拼命,才能再杀掉她两次?! 就算牧糍因为这次死亡,不得已收回了埋藏在不见寒身体里的恶魔之血,他们仍旧胜算寥寥。 “我知道你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我毕竟也是高玩,这么轻易就被你们干掉了,面子上多过不去呀。”牧糍笑着说,“你们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吗?都可以试试,说不定下一招就能成功了呢?” 世界没有太多迟疑,短暂的诧异过后,毫不犹豫地再次举弓,摆出备战的架势。诚如他对苍行衣承诺的那样,只要苍行衣需要,他将化身所向披靡的战士,无论敌人多恐怖、前途多无望,都没有丝毫退缩。 但苍行衣忽然伸出手,将他拦在身后。 “我提议暂时休战,怎么样?”苍行衣对牧糍说,“简单来说,我的目的就是将恶魔之血从不见寒身体里拔除,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跟你不死不休。而你想要的,应该是为俞尉施争取更多的存在空间,对吧?生灵的意识格式化虽然不可逆,但它们的肉体仍然存活着,只要等待一段时间,它们繁衍出下一代,自由意志仍然会诞生在这片土地上,俞尉施的生存空间并不会受到影响。” “如果你一定要跟我们硬撼,我们拼上性命,未必不能真的把你杀死。即便我们没能合力杀掉你,乐园中拥有自由意志的生灵,也只剩下我们四个了。你每杀死我们中的一人,俞尉施能够喘息的空间就会收紧一分。无论怎样,跟我们继续开战,都是和你的目的背道而驰的。”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只手背去身后,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他不是真的打算和牧糍谈和,这只是缓兵之计。 但牧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苍行衣话术中的漏洞:“你们击杀我的计划核心,是这个白衣人。我根本不需要管你和不见寒怎么样,只要把他干掉,拼合了完整的屠龙者序列,你们就拿我毫无办法。而且,杀死你们会让猫猫鱼的生存空间收缩?不可能的,我杀掉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得到新的完整权柄序列,这只会让我和猫猫鱼的处境变得更好。”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讨论权柄的问题,你这套说辞也威胁不了我。只要我活着,猫猫鱼就不会死。我是他的信仰者,他的意志将会和我同在,与我一起永生。” 话至于此,牧糍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回转的余地,一场血战似乎已经在所难免。 “但是——” 正当苍行衣放弃伪饰,准备发起奇袭时,牧糍忽然话锋一转。 “我现在有些玩累了。”牧糍说,“乐园里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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