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着水果篮的手紧了紧,最后抬脚走了进去。 “父亲。”元庭把水果篮搁置于床头柜,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 他双手交叉,肘关节搭在床沿,看着元父紧闭的双眼,神情淡漠,口吻也平静:“我来看您了。” “想当年,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么躺在病床上,苍白,脆弱。” 元庭大拇指交互摩挲着,动作缓慢,语速也是。他眨了眨眼,逼退眸中的酸涩,像在回忆他口中诉说的画面。 “不过她比您痛苦多了,”他顿了顿,眼睑逐渐蔓延开去一片薄红,继续说:“她那么疼,那么疼。我就站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我想让她咬着我的胳膊,那样会不会好受一点。可是她只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咬了一口,就马上逼着自己松开了。就那一口,都够我疼上好久好久。” “您说,当时她该有多疼呢?” 他说:“她该有多疼。” 元庭说到这里,别开眼,竟然扯着嘴角笑了,抬手从水果篮里拿了个橘子。 他低下头,沉默着剥开皮,然后说:“母亲最喜欢吃橘子了,不过可惜,临死之前没能吃上。” “张侞说得对,您呢,”元庭将橘子放下,搁在元父的床头,长舒一口气才说:“变成现在这样,也算是罪有应得,我没什么好浪费感情的。” “为了不让您也跟母亲一样疼,接下来的手术,我就不替您签字了。” 元庭眼眸弯着笑,泪却落下来,滴在他将才放下的橘子上,很快隐去,消失不见:“您就好好睡着吧。” 他说完,径直走向门口离去。 门被用力关上,震的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微微发颤。元庭下颔因为面部肌肉过于用力,一直抖着。他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腿一时之间有些发软,蹲在地上,靠着身后的门,好半天都没有力气站起来。 元庭头低着,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都未曾动。直到一双皮鞋停在他面前,伴随着那人略微沙哑的一声“元庭”。 “元庭。”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元庭这才仰起头,抿得发白的唇松开,开始逐渐泛红。 来人是宋时微。 宋时微是在元庭来之后不久到的,他坐在不远处的长椅,元庭没有察觉到他,他也没有马上上前,而是这么坐着,默默看着他。 元庭大概不会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所以宋时微过了许久,才走上前去,很轻地唤了一声元庭的名字。 “现在要回家吗?”宋时微蹲下身,伸出手,微微笑着,什么都没有问。 他不问元庭为什么这样狼狈,不问元庭为什么哭,也不问他为什么蹲在门口,做出如此反常又奇怪的举动。 只是说:“要不要回家?” 元庭闻言,看着他的眼,被泪濡湿的眼睫结成一缕一缕的,抖了抖,没有做出回答。 宋时微心软成一团,胸口莫名涨的有些疼。他想,元庭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眼睑通红,神情落寞又茫然,无措的样子比起狼狈,更显得可怜。 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蹲在这里,如同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等着路过的好心人来把他带走,然后好好地照料,宠着哄着,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他。 他平复下自己刚刚因为寻找而起伏不定的喘息,尽可能地柔和自己的语调,硬是将心头的酸涩和细微刺痛憋回去,替元庭做了决定。 又或者说,他从元庭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然后遵行这份答案做事。 宋时微试探着把手往前伸,指尖触碰到元庭的肌肤,见他没有反抗,才小心翼翼地继续握紧,说:“走吧,我就当你默认了。” 元庭仍是低着头,不过这一次,他的眼神落在宋时微牵住他的手上。 他从前就觉得宋时微的手好看,素白纤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心平气和地好好牵上。 现在牵上了,才发觉的确温软,和他从前想象的一样。 元庭是被牵着的那个,他没有挣开,食指动了动,最后不太用力地握上去,力道格外轻,小心翼翼地贪恋着这一份温暖,不敢让人察觉。 就这一小会儿。 他心里说,偷偷的,就这一小会儿。 第55章 “爱人。” “我来开车吧。”宋时微转过头,说:“我是打车过来的,能把你的车钥匙给我吗?” 元庭被突然转过头来的宋时微惊了一下,悄悄攥住他指尖的手也猛地蜷缩回去。 他闻言想要抽回自己被宋时微抓住的手,宋时微感受到了,却没有松,反而更用了点力,有些强硬地攥得更加紧,让元庭没能成功。 元庭垂下眼,没看宋时微投过来的视线,妥协一样地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 “宋时微。”元庭的声音低,仔细听去还有含着点沙哑,他力道不大地挣了下那只被宋时微握住的手,说:“我要上车,松开。” 宋时微接过钥匙,拉开车门,这才松开了元庭的手。他的尾指在元庭的手腕上勾了一下,像是在贪恋对方肌肤上的温度。 “抱歉。” 话是这么说,他的表情却全然没有半点歉意。宋时微摇上车窗,看坐在副驾驶上的元庭,自然地转了个话题:“你看,雨停了。” 元庭于是望了一眼窗外,随后收回视线,合上眼皮,没有接话。 他头靠着椅枕,闭着眼,看样子是打算小憩。 宋时微见状识趣地收了声,专心致志地开车。一路上都安静无声,却不显得沉寂,看过去也有几分温馨和谐。 元庭是真的累了,眼下的疲倦通过黑眼圈透露出来。 他整个人都像一根绷紧的弦,强撑着连轴转来运作身体。现在骤然情绪起伏这样大,大脑松懈下来,困意自然也抵不住地袭来,让他在即使这样短的车程里,也睡着了。 宋时微停好车,注视着元庭睡熟的脸,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犹豫着凑近了去看元庭。宋时微动作很轻地替元庭解开安全带,然后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了他的身上。 元庭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感受到了宋时微的动作,在睡梦中不安地皱了下眉。 宋时微屏住呼吸,手也僵在空中,生怕元庭被自己的动作给惊醒。好在元庭只是动了动,没有醒来。 宋时微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元庭了,他眼神缠绵,像是要一次性看个够似的,一眨都舍不得眨。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和元庭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鼻尖相触,连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宋时微,”元庭骤然出声,睁开了眼,眼神冷冷淡淡的,眸子浅棕色,盯着宋时微的双眼,说:“你在干什么?” 宋时微心下一惊,没想到元庭会突然睁开眼睛。他心跳极快,表面上却维持着淡定,伸手捋了下元庭鬓角的发,说:“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一下。” 元庭盯了宋时微两秒,没有说话,不知道信没信宋时微这鬼扯的胡话。他拿下身上盖着的,宋时微的外套,只偏过头说:“回去吧。” “哦。”宋时微还是那个动作,在元庭下车后才懊恼地闭了闭眼,很轻地“啧”了一声。 他捏了捏手指节,很快调整好心态,跟在其后下了车,说:“你没吃晚饭吧,要不来我家——” “不用。”没等宋时微把话说完,元庭就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提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头。 元庭看了他一眼,嘴抿了一下,将手上拿着的外套递过去,说:“谢谢。” 宋时微接过来,看到元庭绷紧的面部肌肉,偷偷地笑了。 他收敛神情,哄小孩一样的,说:“好,不用谢。” 元庭估计是还没从刚刚元父的情感里回过神来,竟然没听出宋时微这句话里的笑意,还觉得自己的别扭掩藏得格外好,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控里。 他回了家后才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对,为自己的狼狈被宋时微收入眼底而感到不自在。 不自在也没有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元庭这么想,起码宋时微没有多嘴问原因。他草草收拾了下自己,少见地没有工作,而是躺上了床休息。 他太累了,没心情思考这些。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管地,休息休息。 睡着之后的时间似乎都过得格外快,好像才刚刚闭上眼,就要醒了。 元庭蹙了下眉,难得地染了些起床气,对响起的门铃声产生了些许不耐。 他拉开门,半眯着眼,面上的不耐在看清宋时微的脸时逐渐散去,心头的浮躁也奇异般地平复下来,被抚平了似的。 “我想着你没吃晚饭,”宋时微说着,抬了下手中的饭盒,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在元庭看不见的地方攥了攥自己的衣角,说:“就给你送了一点。” 宋时微穿着睡衣,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这样稍稍仰头看元庭的样子,莫名透出些烟火气来。 元庭刚睡醒,大脑宕机了两秒,才收回自己有点愣的目光,接过了那个饭盒。 他没有第一时间转身,而是出乎宋时微意料地抬手,指了指他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一脸淡然地开口:“你的项链,挺好看的。” 宋时微顺着元庭指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自己换睡衣时忘记将吊坠塞进衣领。挂着的那枚戒指被明晃晃地戴出来,在走廊灯的照耀下闪着璀璨漂亮的光。 他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解释两句,但脑子转了几番,愣是没想出可以辩解的点。所以他垂着眼少时,又抬起来,说:“我也这么觉得。” 宋时微伸手把玩着那枚戒指,低头看着它,说:“不过我觉得有点晚,所以一直没戴出来。” “什么叫有点晚?” “我发现它很好看的时候太晚了。”宋时微这样说:“我怕我爱人生气。” 元庭搭在门把上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他闻言笑了,是一贯的笑容,好像完全没被宋时微这句话扰了心神。 他礼貌一样地,口吻平淡:“爱人?” “嗯。”宋时微注视着元庭的双眸,眼里透出些温软的笑来,好像提到这件事很让他感到高兴似的,说:“爱人。” 他们俩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面上不显,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而是无关紧要的旁人一样。 宋时微看着门被关上,背在身后的手这才松开,手心已经被指甲掐得鲜红,他长舒一口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下自己跳得快要蹦出来的心脏。 “爱人”这个词,真的好美好。 他这样想,嘴角绷不住地上扬,心里住了个小人一样,温温热热的,还有些抑制不住地痒。 想要炫耀,可现在还没到时候。 宋时微心情很好地掏出手机,编辑短信的手顿了顿,又改成了打电话,说:“帮我把车开回来,停在市医院了。” 他勾着唇角,格外多余地解释道:“我开的元庭车,所以不太方便,麻烦你了。” 第56章 “我想抱抱你。” 那头的司机罕见地沉默两秒,估计是在思考该怎么回应宋时微这突如其来的解释。 他不知道的是,宋时微根本不需要他的回应。或者说,宋时微不需要任何一个人的回应,他只是单纯地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至于别人听没听懂,在不在乎,就不属于他需要考虑的范畴了。 他心情很好地挂断不知道第几通无关紧要的电话,眉梢染着些没来得及散去的笑。那笑意清浅,却真心实意。 宋时微收拾了下厨房,然后拿起沙发上搭着的,将才披在元庭身上的外套,转身进了卧室。 外套上有元庭的信息素味。 宋时微抱着那件外套,身子侧过来蜷着,动作很轻地嗅上面沾染的零星一点小苍兰味。 腺体一胀一胀的,又痒又热,是临近发情的征兆。中午打的抑制剂,又失效了。 但他没有再去注射新的抑制剂,而是抱着这件衣裳,整个人缩成一团,好像元庭的信息素是什么稀世珍宝,流失一丁点都是天大的浪费。 按方木的话说,宋时微就是作。 元庭的腺体本身就是人工改造,把信息素样本交出去之后,照现在的技术,仿真合成的味道和效果和本体分泌的基本没有太大差别。但宋时微就是不乐意,固执己见地觉得不一样。 元庭身上的味道是温暖的,当然不一样。 宋时微半眯着眼,白净的脸上浮出些许潮红,牙齿不重地咬着唇,抓着外套的手也格外用力地绷紧。 夜很深了,也很静。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里的寂静和旖旎。宋时微用力闭了闭眼,伸手把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抓了过来。 “宋总。”女助理的声音透过手机,清晰地传进宋时微耳中。她说:“老元总的车祸,不是意外。” 女Alpha的语气官方,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却平地惊雷一样的,惊的宋时微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坐起来,问:“什么?” 他抿了下唇,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稍稍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道:“你继续说。” 这个消息来得实在突然,让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宋时微神经又猛地绷紧。 他原本只是觉得元父出车祸这件事太过离奇,又担心元庭的状态并不太好,所以顺口让助理去查了一下,谁成想真的误打误撞,得出了这个结果。 “张夫人的姐姐是曾经是老元总的情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几年前去世了。”助理语调平直,说:“但我调查到,她在去世前不久,在老家县城的小医院做过腺体摘除手术。” “随后张夫人出现在了老元总身边,身份是……张家的养女。” “而和老元总撞上的那辆车,车主不是本地人,家里欠了很多债,债主就是张家。” “停一下。”宋时微突然出声,打断了那头的汇报,说:“有直接证据吗?” “有张夫人和那位司机的见面记录。” 宋时微眉头稍紧,在短暂的时间里意识到不太对劲。他斟酌少时,无厘头地问:“张侞做这件事的时候,这么不隐蔽么?” 没等那边的人回答,他就想到了什么一样,自顾自地说:“不用再查了。” “别透露出去,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助理不懂宋时微这样的原因,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宋时微挂断电话,连带着那一点不适都被此刻的犹疑给压下来,忽略不计了。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说的通顺了起来,元庭异常的反应是,看似无事表面下隐藏的波涛汹涌也是。 许是心里想了事,第二天一整天他有些心不在焉。 方木格外不乐意地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刚要张嘴阴阳怪气两句,又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况也没比宋时微好到哪里去,于是硬生生憋回了到嘴的话,略显刻意地咳了两声。 “你说,元庭他是不是知道——” “吃饭!”方木扬声,拖长了嗓音喊,打断了宋时微的话头。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一天到晚就会元庭元庭。” 宋时微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清楚方木的小声嘀咕,于是抬起眼扫了过去,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方木低着头吃饭,待嘴里的咽下去之后,又抬起头,鼻子嗅了嗅,说:“你发情期快到了吧。” “是。” “等发情期过去,就差不多要手术了。”方木说:“你记得把行程空出来,别到时候又养不好,折腾来折腾去的。” “我心里有数。”宋时微说。 的确是有数,所以跑去元庭身边的次数格外勤。要说有什么事,其实也没有,就是单纯想待在一起,哪怕一句话不说,光是看看也很好。 不过这次倒不一样,宋时微纠结又犹豫,一句话堵在心里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他是个很藏事的人,不管心里想什么,至少表面上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冷冷淡淡的,让随便一个不熟的人来看,都是一贯的清冷模样。 但元庭和他相处这么多年,只要他想,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宋时微的心不在焉。 他照常应对着会场出现的问题,自顾自地和旁人商讨最合适的方案,看似没感觉出一点异样。 等一切差不多结束,元庭边收拾文件,边头也不抬地突然出声:“你是有什么事吗?” 他语气温和,和刚才对员工说话的态度差不离,扬起眼,笑了一下,说:“我看你想说很久了。” 宋时微长睫略垂,落在眼尾,后槽牙紧了又紧,心一横说出了口:“元叔叔这次出事,可能不是意外。” 他有些紧张,心跳也开始加速,犹犹豫豫地,试探着问:“……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其实宋时微大可以装傻充愣,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换一种方式,委婉一点去试探,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他还是问了,这样直接,一点马虎都不打地问了。 元庭眸色冷下来,喉结动了动,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屈起,然后说:“知道啊。” 他唇角上扬,依旧噙着抹笑,眸子却暗沉沉的,没有半分笑意,说:“所以你想说什么?” 元庭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手紧紧攥着,手腕处青筋绷起。 他这些天的情绪都压着,不知怎么的,在宋时微面前却压不住了一样,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刺:“想说我冷血,还是不孝?我本来就是这种人,让你失望了吗?我知不知道很重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元庭。”宋时微上前两步,没料到元庭会这样失控。他想也没想地拉住元庭用力到些微颤抖的手,没给元庭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安抚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从来都不会这么想。” 宋时微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办公室是透明的,会场里人来人往,虽然临近收工,但大家都还没走。 显而易见的,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场地。 宋时微能感受到元庭的失控,Alpha外露的信息素里除了愤怒,还有克制不住的恐惧和害怕。 他在害怕。 这个念头一出来,宋时微就心疼,很想抱抱他,用信息素去安抚眼前这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Alpha。 “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宋时微问,没等元庭说话,又道:“我想抱抱你。” 元庭在乎自己。宋时微想,即使他嘴上不说,肢体上也抗拒,冷淡又漠然,信息素也明明白白地透露出来在乎。 他在乎宋时微对他的看法,所以才会害怕失去,害怕宋时微因为这件事而远离他。 能感受到元庭的在乎,按理来说,宋时微是该高兴的。可此时此刻,他却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疼和愧疚。 是他没有给元庭足够的信任和爱,才会让元庭这么没有底气。仅仅因为一句话,就怀疑宋时微会走。 宋时微低下头,拉着元庭的手,用力握着,无视了元庭的抗拒,格外强硬地说:“你不要躲我。” 都说破碎的花瓶再难恢复如初,宋时微现在觉得,元庭对他的感情就像那个破碎掉的花瓶。 可他不信邪,只要一直坚持,他总有一天能修补好。 第57章 “一直在。” 元庭整理情绪的速度一向迅速,几乎是在宋时微握住他手的那一秒,他就逼着自己平复下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 不过宋时微的掌心温度太暖,所以他象征性地挣了两下,就纵容自己似的,沉默下去。 这份沉默一直延续到回家,宋时微将车停在车位,解开安全带,才扭头打破了这寂静,语气轻柔的像哄小孩:“到家了。” 他动作自然地拉开副驾驶的门,然后牵起元庭搁置在大腿上的手,熟练地像是曾经做过无数遍。 “你想去我家还是你家?”宋时微仰起头,一双眸子注视着元庭,竟也能看出几分不符合他性格本身的温和来。 元庭抿着嘴,没回答,也没看他,只是抽开手,说:“别碰我。” 宋时微点了点头,说:“好,那就去我家。” 饶是元庭这种从来处事不惊的性格,都被宋时微这理所当然的装傻充愣给弄的有些无所适从。 他没心情继续笑,站在那里,稍稍拧眉,不知怎么的,居然还透出些茫然来。 他唇张合两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后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宋时微适时打断:“你想在这里说吗?我都可以的。” 元庭喉结动了动,半天吐出来一句:“没什么好说的。” 他说:“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我也不想多谈。” “可我觉得有必要。”宋时微眼睛眨了眨,接着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说的是我们俩。” “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就是单纯的,我想和你说点话,可以吗?” 宋时微现在又懂得了审时夺度,看出了元庭的抗拒,话里话外都顺着他的毛捋,哄的人不知不觉地就着了他话里的道。 元庭坐在宋时微家沙发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从宋时微问出那个问题开始,就一直是他在牵着自己的情绪走。 宋时微掌控了主动权。 “喝点水吗?”宋时微端着杯子,走了过来。他半蹲在元庭身侧,见元庭在看自己,于是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可能你不知道,很多时候,我都有过很多阴暗的想法。” 宋时微将杯子搁在茶几上,然后站起来,顺势坐在元庭旁边,挨得并不近,是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 他垂了下眼,双手交握在一起,长发顺着他低头的动作滑下来,遮住了他的大半张侧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低声说:“第一次看见你和姜仪站在一起的时候,他隔着人群对我笑,那个瞬间,我就在想,要是可以让他消失就好了。” “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宋时微还是维持着低头的动作,语调平和,像在客观地叙述:“不过还没等我做完,谢兰就出现了。” “我讨厌她。” 宋时微说着,交握的手不自知地抠了抠,指甲掐出几个不浅的印子,展示着主人的紧张。 “所以我设计让她出了国,让她远离你。这样一点也不好,我知道,但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止一次想过,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父亲和谢兰一样远离你。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会想,不如死了算了。” 听到这里,元庭一直没什么波动的眼神才猛地颤了颤,撩起眼皮,望向宋时微。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目光里有震惊,也有不解。 宋时微感受到元庭灼热的视线,也跟着抬起头来,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他很不习惯向别人剖白自己,更别说这种,将自己的阴暗面完完全全地,丝毫不加遮掩地展现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 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说下去:“知道他出车祸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是,终于死了,省的我再去想办法解决他。” 宋时微这句话说得很艰难,缓慢地,暂停了许多次。说完之后,他喘了口气似的,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对上元庭投过来的视线,最后道:“所以你说,我怎么会觉得你冷血?” “元庭,我才是那个没有心的人。如果他不是你的父亲,他的生或死,我不会有兴趣多花一秒去了解,更何况是车祸的细节。” 宋时微咬了下唇,那张漂亮到不可一世的脸庞在此刻,彰显出一点和性格格外不相称的残忍,说:“我查这些,然后当面来问你,是我怕你不知道,怕你后悔和难过。我想说的是,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只会觉得你是对的。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永远支持你。” “在我面前,你可以只做你自己,不用害怕,也不用伪装,可以发泄,可以不用笑。” 他往元庭那边凑近了些许,一直紧握的手也松开,试探地朝元庭的方向靠近,力道很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声调又低软下来,说:“喜欢你和爱你,只是因为,你是元庭而已。”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唯一的原因是,你是你。 元庭低下头,视线落在宋时微攥住自己衣角的指尖,喉咙里像是被石头堵住了,又干又疼,说不出一个字来。 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元庭快速地抖了抖眼睫,然后扭过头,许久都没有说话。 太丢人了。 他抿着唇,竭力不让自己失态,嗓子眼疼的不像话,让他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嘶哑到有些吓人。 “可他……是我爸爸。” 元庭只说了这一句,就没再说下去。他到底是红了眼,即便他极力在忍耐,也依旧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到最后甚至有些颤抖。 在宋时微的印象里,这是元庭第一次用“爸爸”来代替“父亲”。 他懂元庭的心情,很奇怪的,听到元庭那一声哽咽,一个瞬间竟然也有些想落泪。 宋时微什么都说不出来,也知道,在这一刻,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所以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挨紧了元庭,默不作声地释放安抚信息素,安安静静的,一个字都没说。 挂在客厅里的时钟还在走着秒,外面的天色也暗下来,整个屋内彻底陷入漆黑。 黑暗的环境总是更能滋生情绪,不知道过了多久,元庭才又开口,低声说:“时微。” 他的嗓音还是沙哑,沉沉的,有着属于他的,独特的温和:“我恨他的。” 元庭说的很慢很慢,比起说,更像是生生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可是我不高兴,他死了,我就没有爸爸了。” “我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有了。” 他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知道是在说给宋时微听,还是在残忍又不留情地提醒自己。 “你有的。” 宋时微借着窗外透过来的光,看清了元庭眼眶里一闪而过的晶莹。他伸手,用指腹抹去那滴眼泪,然后挤出抹笑来,轻声说:“有我,还有钟雨晴,我们都在。” 元庭眨了眨眼,睫毛在宋时微的指腹上刮过,带来些许轻微的痒。 他问:“……一直在吗?” “一直在。”宋时微答。 第58章 “不想洗碗。” 宋时微这句话声音不大,足够元庭听见。而后很长时间里,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和在会场里所说的一样,宋时微想要抱抱元庭。这份念想没有随着场景和时间的变化淡化,反而愈加浓烈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坐姿,一声不吭地张开手,很轻很轻地抱住了元庭。 这个拥抱无关情爱,姗姗来迟,更像是跨越时空的安抚。 元庭闭了闭眼,没有回抱,也没有推开。只是身体下意识地,汲取对方身上浅淡的,香甜的奶油味。 很奇怪,宋时微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信息素居然是柔软又甜腻的奶油味。 情绪起伏实在太大,他浑身都失去力气似的,低下头,下颔抵在宋时微的肩窝。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元庭突然很想把面前的Omgea咬碎。 他呼吸间的鼻息温热,喷洒在宋时微敏感的脖侧,让宋时微应激地怂了下肩。 有些痒。 宋时微咬着下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距离太近了,姿势也太过暧昧。 然而这会意识到显然有些晚,因为元庭已经抬起手,隔着单薄的衣服布料轻抚了下宋时微的腺体。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要用抑制贴。”他说话时不自觉地和宋时微靠的更近了些,鼻息也洒在腺体周围的皮肤上,激地宋时微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元庭垂着眸,声音里还带着刚才没有褪尽的喑哑,在一片黑暗的寂静里格外有存在感:“为什么不用。” 宋时微太久没有这样和元庭近距离接触过,一时之间身子有些僵硬。 屋子里没有开灯,暗的几乎无法视物,所以感官被无限放大,宋时微甚至能听到元庭贴近自己的身体下跳动着的心脏声。 宋时微嗓子有些哑,抱着元庭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指尖轻蜷,说:“……我用了的。” 只是回家之后摘掉了而已。 元庭靠的太近了,近到宋时微已经闭上了眼,以为下一秒他就会咬下去,给自己一个标记。 可他眼睫颤了又颤,想象之中后颈被咬破的疼并未传来。 “我有点累。”元庭闷闷地说,气音拖着,像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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