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会儿离下课已经过去了很久,走廊上没什么人。宋时微摘下实验室专用的一次性手套,打开水龙头,将手伸到水流下洗净。 他并不看元庭,音调是平的:“留下这个孩子,对我们俩没有半点好处。” “你还没继承元家,大学没毕业就有一个孩子,对你来说不是什么正面新闻。就算你不在乎,我也不可能为了孩子中断我的学业。” 宋时微关上水龙头,抽出一旁的纸巾擦干,背对着元庭说:“我不会为了一个孩子放弃我的人生,元庭。” “……我不是这个意思。”元庭连续好几天没有休息好,面色有些憔悴。他上前一步,拉近了和宋时微之间的距离,低着头尝试和他解释:“时微,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不需要。”宋时微眼皮轻颤一下,掩去眸底的情绪纷杂,显得格外疏离:“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他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从书包里翻出串钥匙,伸手关了灯。他拉着门,对元庭说:“赶紧出来,我要关门了。” 元庭迈出门槛,没理会宋时微的不耐,好脾气地问:“你晚上还没吃饭吧,我订了之前王婶的饭店,你想去吗?” “……”宋时微沉默了两秒,然后顿在原地,转身面向元庭,喊他的名字:“元庭。” 他像是忍到了极点,但依然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和体面一样,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不想看见你,不想碰到你,也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牵扯。这句话,你是不是听不懂。” 宋时微长相精致,气质出尘,是a校出了名的高岭之花。高岭之花就是高岭之花,哪怕是说着这样伤人决绝的话,也依旧没表现出分毫情绪的波澜。 他稍稍仰起头,注视着元庭,说:“我们早就结束了,元庭。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什么苦衷,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因为你的什么解释就改变——” “这样子纠缠不休的,你不觉得很难看吗。” 元庭站着,身形挺拔。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宋时微,说:“那我重新追你,可以吗?” 天已经快要黑了,月亮挂在天幕上。走廊上的灯在刹那间全部亮起来,落在宋时微的双眸里,把他衬得极为漂亮。 这双漂亮的眼睛眨了一下,被他鸦黑的睫羽遮住。他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说:“我说不可以,你会听么。” “我不知道你从哪知道我怀孕的消息,也懒得管那个莫名其妙的婚约。我很忙,没时间陪你玩这些你爱我我不爱你的游戏。” “我之前就算是喜欢你,也没有说答应和你在一起,更何况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了。” 宋时微说完就径直离去,元庭没有追。他定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元庭大概是迷茫无助的,他垂在裤缝的手紧了松,松了紧,一如他努力挽留宋时微,却到底什么都没抓住。他看不懂Omega的心,也不懂为什么宋时微前几天才说着喜欢,现在就冷漠地拒他于千里之外。 元庭从小被教育要珍惜爱护自己的伴侣,也从小把宋时微视作自己的命,在他决定喜欢上宋时微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论宋时微分化成什么性别,他都会守在他的身边。 可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当他的伴侣不再需要他的珍惜和爱护时,他该怎么做。 他个子很高,这样蹲下身时竟有一种被什么击垮,不堪重负的狼狈。元庭左胸闷得难受,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着疼。他靠着墙,坐在地面上,面色苍白,唇也有些泛白。 钟雨晴找到他的时候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墙角里抽烟,样子说不出的落败,像只被主人丢弃的丧家犬。 她气不打一出来,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往他面前冲,一把把人拉起来,把他撂在墙上骂:“你他妈想怎么样啊把自己搞成这个破样!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啊?” 钟雨晴个子也高,很明艳的长相,和元庭一样,是难得的顶级Alpha。她年轻的时候还是个暴脾气,脏话说来就来,揪着元庭的领子一通骂,把失恋劝慰活活变成了校园霸凌现场。 她力气很大,摁着元庭几乎把他的骨头都按碎。她拧着眉,看着凶得要命,抢过元庭手中吸了一半的烟,狠狠摁灭在他脸侧的墙面,说:“他宋时微不要你,你不会换一个吗?你再给我在这丧丧丧,老子下次弄的就是你这张脸。” “……钟雨晴。”元庭的头发有些长了,刘海耷拉下来一缕。他眼尾嗜红,嗓音喑哑,说:“你放开我。” “……” 钟雨晴盯了他两秒,最终败下阵来,松开了手。她一路跑过来,气都还没喘匀,刚想开口心平气和劝他两句,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气的差点背过去。 “……我要去找他。”元庭指尖抖着,眼眶里的泪闪着晶莹,随着他低头的动作砸落在地面。 他声音很小,近似呢喃,不知在说给谁听:“他是我的。” 钟雨晴脾气差不是假的,她捏着拳头,气着气着,被他气笑了。 她一拳揍过去,力道半点没收着,砸得元庭瞬间嘴角渗出了血。钟雨晴红唇扬起,明眸皓齿的,美得比Omega还要摄人心魂。 “我今天还真就想看看,到底能不能把你揍清醒。” 元庭毕竟是在部队待过的人,他避着钟雨晴,相持了几分钟将人反手擒在走廊栏杆上,他抿着唇,平静的有些不正常,说:“雨晴。”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只要他。”他眼睛依旧是红的,看起来有些病态,他松开对钟雨晴的禁锢,声音很轻地说:“我会跟他结婚,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我可以让他重新爱上我。” “哈。”钟雨晴短促地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一串钥匙砸向元庭的肩,叮铃当啷的,听着格外响。 她收敛神情,说:“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到时候被揍了别来找我哭。” 钟雨晴背对着元庭走了几步,又恶狠狠地转过身,对着他吼:“你愣在那干什么!再不走我可不会再来找你!” 她背对着光,看见元庭低垂着眼,身上的颓然肉眼可见,叫人看了,都觉得不忍。 钟雨晴盯了他两秒,突然就没法再气下去。她放软语气,哄小孩似的:“我们回家了,元庭。” 第4章 “我不想被丢下。” 钟雨晴第一次见到元庭是在十岁生日那年。 整数生日是大生日,钟家在上流圈层里地位很高,在钟雨晴生日的这一天请了许多名门望族参加生日典礼,以示对她的重视。 她从小就展现出顶级Alpha的实力,所有人都把她当做未来的继承人,也养成了她张扬跋扈的性子。 钟雨晴在那一天里被装扮得英气得体,像极了电影里的贵族公子。她对聚会上一堆商人之间的拉扯不感兴趣,偷偷找机会溜了出来,在后花园里遇见了一个人抹眼泪的元庭。 元庭哭的次数不多,在钟雨晴的印象里,除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好像就只有现在了。 元庭站在那里,眼睛红通通的,无助又茫然,让钟雨晴在瞬间就想起了小时候的元庭。 就好像兜兜转转,不论元庭多大年龄,经历多少变故,都还是当年她遇见的那个小孩一样。 她的心软下来,走过去拉他,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去追,别成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强夺豪取那一套,听见没?” “……我不知道怎么办。”元庭声音有些哽咽,低低沉沉的。他看着钟雨晴,眼睛里带着自己都没法察觉的依恋:“姐,我不想他不要我。” 校园里有车驶过,大灯的光掠过元庭湿润的双眼,看起来脆弱的一如当年那个被妈妈丢弃的可怜小孩。 “……我不想被丢下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钟雨晴别过头,缓了一会才忍下那股泪意,没让元庭发现自己的情绪波动。 她上前一步,揽住了元庭,把他的脸摁进自己的肩窝,说:“没有人能丢下你。” 那夜的风很大,刮起来呼啸且锋利。元庭很多年后都记得。 他看着光鲜亮丽,是众人艳羡的对象。容貌、家境、财富,看似什么都有,可他却很少感到快乐。 他出生于元家,是生来含着金钥匙的幸运儿。但在他七岁以前,他其实都是在乡村小巷中生活。 元庭的父母是自由恋爱,年轻的时侯也算是轰轰烈烈,富家千金跟穷小子的动人爱情。只可惜故事的结局没有浪漫,只剩下生活的一地鸡毛和富贵之后的靡靡世界。 元庭的母亲是个很有骨气的女人,在发现伴侣出轨后毅然决然带着元庭出走,没了音讯。她年轻时为了爱情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几乎称得上一句孤立无援。 一个被完全标记的Omega失去了伴侣,独自带着孩子生活,想也知道生活会有多苦。 她受着忍着,咬牙把元庭拉扯长大,教育他决不能像他父亲一样,要永远尊重保护自己的妻子。可生活对她实在是太过残忍,让她在元庭七岁的那一年患了信息素综合症,与这个于她而言凉薄至极的世界彻底诀别。 元庭在母亲去世后被接回了元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学会了伪装,用温和的外表欺骗着所有人。 他成熟稳重,天生就是保护者一样,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脆弱和难过,所以他必须学着坚强。 元庭在乎的人真的不多,如果可以得到回应,他愿意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可好像是他的愿望要求太高,他总是连付出的机会都无法得到。 这世界诺大繁华,只有钟雨晴是他的港湾。 如果他早早听从了钟雨晴的意见,或许他可以活得多一点快乐。可人总是热衷于得到爱情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连带着思想都跟着愚笨起来。 宋时微去引流的那一天没有告诉元庭,但元庭还是知道了。 他推掉排满的应酬,一个人跟在宋时微的身后。 但宋时微很快就发现了他拙略的跟踪,因为元庭的目光太过赤裸,不带半点掩饰。 他捏着病历本,坐在诊室外等着叫号,私人医院的人不多,在白色背景的衬托下显得空辽。 “元庭。”宋时微将手机屏幕摁灭,没有转头,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元庭的身子僵了僵,他埋头试图掩饰自己,但效果甚微,反而像极了掩耳盗铃。 “我那天晚上说的还不够清楚是不是,我不会留下孩子。”宋时微的表情没有变化,声音也很冷。 “我不是让你留下孩子,我只是想陪着你。”元庭摘掉口罩,语调温和。他说:“我看网上的人说,手术过后会很不舒服,我可以——” “我不需要。”宋时微过了两秒,放缓了过于生硬的语气,说:“元庭,我不想讨厌你。” “我也不需要你什么负责,发生关系是我主动的,我是发情,不是失忆。”他捏了捏手指,说:“你做你的事业,我过我的生活,我们互不相干,不可以吗?” 元庭看着宋时微,等他把话说完。他的眉眼深邃,这样看人时带着股深情的意味。他垂了下眼睑,用一种轻但坚定的声音说:“不可以。” 他说:“宋时微,我们结不结婚,不是你和我两个人能做决定的。” “抑制剂对你已经失效了,不管你怎么想,你的身体都只能选择我。” 元庭站起来,他一身黑色大衣,压迫感十足。他不是没有手段,也不是不会威胁,只是他从不愿意把这一面暴露在宋时微面前。 但在他决定暴露的这一秒,就注定了无论怎样,他都会成为宋时微的合法丈夫。 钟雨晴倚着墙,红色的短裙包臀,她指间夹着根女士烟,烟雾缭绕在她和元庭之间。 她红唇微动,说:“所以呢,你也不怕被他记恨。” “他只能被我标记。”元庭嘴角渗着血,但他没有去管,只是平静地说:“我已经联系了研究院,希望他们研制出可以缓解的抑制剂。在抑制剂问世以前,他必须和我在一起。” “那你也没有必要和他结婚,你跟他当炮友效果也一样。”钟雨晴笑了,吐出一口烟,喷到元庭的脸上,说:“还是有私心吧,元庭。” “我什么时候都有私心。”元庭抬手抹去嘴角被宋时微打出的点点血迹,说:“不管他怎么想我,我至少跟他在一起过。” “我可以等他。”元庭眼眸亮亮的,被揍了也不气馁,看着钟雨晴的样子像极了等待表扬的小孩,说:“他会重新喜欢我的。” 元庭年少的时候确实足够勇敢,也足够坚强。他愿意耗费自己的青春光阴等下去,却永远不明白,爱情靠的从来不是毅力。 他爱宋时微,但是爱没有用,很爱也没有用。只要宋时微不爱他,他就永远只能深陷痛苦的沼泽,可怜又难堪。 第5章 “不用了。” 宋时微有没有重新喜欢上元庭的答案显而易见,但元庭却在等待宋时微回头的漫长时光里逐渐学会了不强求。 他花许多时间在工作上,为腺体剥离手术准备足够的时间。钟雨晴被他气得不轻,每天准时准点到他公司打卡,阴阳怪气,话里话外全是讽刺。 元庭的对此充耳不闻,固执地让人无奈。他动用很多关系延期宋时微的手术,把一切都规划得天衣无缝。 不过再完美的规划都有意外,因为宋时微知道了元庭的干预。 这段时间江城总是下雨,天气阴沉沉的,压抑又沉闷。宋时微不常来元庭的公司,但元庭曾经特地让前台记住了宋时微的长相,所以即使他来的突然,也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元庭的办公室。 他来的时候元庭正在开会,被助理请到了休息室等着。助理是个长相清秀的Beta,说话斯斯文文的,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排斥的意味不能再明显。 饶是宋时微这种对情绪并不算敏感的人,也能感觉到他在这里不受欢迎。 他撩了下眼皮,面不改色地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滚烫热茶,语气凉凉的,带着常年上位者的威压:“你是元庭的助理?” “是的。”助理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跟元庭很像,打一个模子练出来的社交微笑。只是元庭历练的时间更久,显得更加真诚,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跟他很久了吧。”宋时微放下茶盏,手指收回来,葱白色,十分纤细。他眼里漾出一点笑意,说:“挺衷心的。” “宋总过誉了。”助理语气轻柔,他皮笑肉不笑,说:“元总对下属很好,我们这些在他底下做事的,衷心是本分。” 宋时微指尖一顿,听出了他话外的内涵,没有搭理,只是说:“我在这里坐着等吧,他散会了我再去找他。” “好的,我会通知您。”助理轻含下颔,微微笑着,退着步转身走了。 他带上门把,在阖上门的瞬间掏出手机,啪嗒啪嗒地疯狂打字—— “”那个人来了来了来了!!!我靠他怎么还好意思来我靠我靠!!我看着他那样要气死了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气死了气死了!!” 群名叫『元总的后宫二号群』开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上蔓延消息,一个打字比一个快,恨不得钻出屏幕来表达自己的八卦欲。 ——“真的假的啊,不是说他们要离婚了吗?他这时候找过来是要干啥啊?” ——“不会是后悔了不想离了吧?别啊卧槽,我还等着元总离婚我上位呢[哭]” ——“谁传的他俩要离婚啊,他们这种联姻肯定没那么容易离婚吧。” ——“不是,管他们离不离,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为什么那谁要来找我们元总吗?” ——“他没事找我们元总干什么,我们元总多好一个人,碰见他个大渣男。” ——“你们在说谁啊?什么渣男什么那谁的?我怎么都看不懂啊我的天。” ——“你这都不知道?就元总的Omega啊,他们好像是联姻,元总对他可好了,结果那人连易感期都不陪元总过,之前有次元总开会的时候还因为这个晕倒了,给我们差点吓死。” ——“还说自己没有伴侣呢,我真的服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们元总这么大一优质男,还配不上他了是吧。” …… …… 这些职工间的八卦和流言蜚语传不进宋时微的耳里,就算真的传进了,他估计也不会在意。 元庭被通知宋时微来的时候刚刚散会,他眉头轻拧,心跳得很快。 他步伐逐渐放缓,最后停在办公室门前。 “元总,不进去吗?”助理跟在元庭身后两步,轻声问道。 “……你跟他说,我还有事,就——” “就不见我了,是吗?”宋时微在里面拉开门,一手拉着门把,一手垂在裤缝。他双眸轻抬,睫毛弯弯长长的,穿的白色高领毛衣,一切都衬得他格外年轻和漂亮。 元庭被这一眼看的不知如何开口,过了两秒才有些仓皇地撇开眼,说:“你来做什么。” “进来说吧,我有事找你。”宋时微退开一步,给元庭让出路来。但他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去,而是拦在要跟着元庭一起进去的助理面前,嘴角带着很浅的笑意,说:“我们需要谈一些私人问题,林助理。” 助理被这句话刺地一愣,只好笑着应了一声。他身姿祈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是元总的助理,宋总。” “……”宋时微挑了下眉,又笑了。他短暂地低了下头,然后轻声说:“我让你出去。” 宋时微虽然是Omega,面相却并不如大多数Omega一样柔美,更偏向于男性的英气,个子也远高于Omega的正常身高,看着助理时近于平视,他半垂眼皮,收敛了表情,说:“你听不见吗。” “林伊,出去吧。”元庭不知何时跟在了宋时微的身后,他弯了弯眼,说:“帮我催一下市场部的文件。” “好的,元总。”林伊这才点了下头,转身走了。他走时看了宋时微一眼,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胆寒,那眼神太冷了,让他有种被狼盯上的错觉。 门被林伊很轻地带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办公室内安静极了,一时只能听见元庭和宋时微两人的呼吸声。 元庭和宋时微在一起时总是要主动开口的,这次也没有例外。 他抿了下唇,用橱柜里专门为宋时微准备的玻璃杯给他接了杯温水,递给他,然后语速缓慢地问:“你是来问我手术的事吗?” 宋时微没有很快答元庭的问话,眼神落在他手握的玻璃杯上,说:“不用了,谢谢。” 元庭握着玻璃杯的手指轻蜷,他似乎是苦笑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是给你准备的杯子,没有人用过。” “一杯水而已,接着吧,宋时微。” 宋时微仰起头,十分缓慢地眨了眨眼,不知怎么的,在看到元庭没什么情绪的双眼时,感到了一阵短暂的酸涩。 他突然很想抚摸元庭有些颤的眼皮,但他的理智总是超过感性,所以就像他最终都没有接过那杯水一样,他也没有遵从自己的心,去摸摸元庭轻颤的双眼。 第6章 “没有意义。” “我问过医生,你做手术的风险很大……”元庭站在宋时微面前,微微倾下头,说:“你不能做这个手术,宋时微。” “你在管我什么,元庭。”宋时微被元庭被他的称呼喊的一愣,心头梗了根刺一样,怎么都不舒服。他冷着脸,说:“你觉得我们这样,结婚和离婚到底有什么区别。” 空气变得沉寂,时间静止了一样,外面的雨声逐渐嘈杂,夹杂着风声犀利,刮擦着玻璃格外刺耳。 元庭垂着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他喉间哽塞,胸腔很闷,连带着胃都开始抽疼起来。 他没看宋时微,一字一字,有些艰难地说:“我,没有说不离婚。” “我是想,我们可以再等等。”元庭说:“我们……” “等什么。”宋时微笑着,眼神却漠然得紧,不带任何温度,说:“你拖了我十年还不够,还要再来下一个十年吗?” 他说:“元庭,你等的了,我不行。” 办公室内的光线呈冷白色,装修风格简约,一切都冰凉冷硬,暗示着他们最终的结局。 “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吧。”宋时微扬起下颔,下颚至脖颈拉出一条漂亮干净的线条,说:“我痛苦,你也不见得有多快乐。” “我很快乐。”元庭有些急迫地注视向宋时微,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也很轻地抓住了宋时微的衣角,说:“我没有不快乐,时微。” “是吗。”宋时微眼角稍弯,眼神依旧凉薄,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说:“可你的信息素是苦的。” “你知道吗,元庭。我挺少能看见你开心的。”宋时微挣开元庭并未用力的手,转身坐到沙发上,视线落在茶几上的一次性纸杯上,声音轻轻的:“你和我在一起的这些年,信息素很多时候都是这个味道。你再会笑又怎么样啊,你还不是不开心。” 他眼睫低垂着,说:“你笑的意义在哪儿呢?你明明就一点都不开心。” ……不开心,吗? 元庭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好像是真的愚笨,总给不出宋时微满意的答案。他抬手按上后颈的腺体,感受来自皮肤的触压感。 但他该怎样高兴呢?没有人关心他是难过还是快乐,他的情绪如何也从来不够重要,牵动不了什么,更改变不了什么。比起那些不算好的负面情绪,当然是笑容更能得到人们的喜欢。 “不是的。”元庭像是难以启齿一样,他上前几步,离宋时微一步距离,说:“我笑只是因为习惯,我不想让你不开心,我——” “我对原因没有兴趣,这也跟我没关系。”宋时微放下捧着的纸杯,看向他,说:“你没必要和我解释什么。” “你的事情我不管,我的身体也一样,用不着你来插手。”宋时微站起来,靠近元庭,以一个非常近的距离站在他面前,伸手帮他理了理衣襟,说:“我也是个人,元庭。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我没有做错。” “……好。”元庭低垂着眼,眸光一闪,并不易被察觉。他语速缓慢,说:“不会要太久的。时微,你相信我。”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一碰宋时微瘦削的背脊,偷得一个不属于他的拥抱。但他太胆小了,抬起的手犹豫后还是放下。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朝着爱人靠近,可他在爱情这一方面实在拙劣到让人心疼,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一脚踏空。 元庭永远无法真的对宋时微狠下心来,哪怕他给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里建设,在真正碰见宋时微的时候,也会全部功亏一篑。 就像他明明下定了决心要逐渐学会叫宋时微的全名,却还是在情感汹涌时忘记所有的尝试与计划,只剩下刻进骨髓的爱恋绻眷。 他听着宋时微关上门的声响,不可控地闭了闭眼,有些无力地滑坐在沙发角落。 元庭沉默了很久,在窗外一声大过一声的风声下,掏出因为开会所以静音的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待对方接通了之后说:“手术提前吧。” “这个周五,尽快安排一下。” “出了事是我的问题,我会安排人签署意外协议,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忙音“嘟嘟”地响起,回荡在死寂的室内。 元庭这个人固执己见,还有大男子主义,会干许多爱宋时微的事,却永远学不会甜言蜜语,也学不会展现自己快要溢出的爱意。他愿意给宋时微想要的一切,就算宋时微要离开他。 只要能让宋时微感到幸福,他可以亲手送宋时微走远,就算他再也不会回头。 室内光线昏暗。元庭坐在阴影里,好半晌才有了动作。他拿起书桌上摆着的责任书,反手扔进了碎纸机。 碎纸机运作起来的声音不算大,在静得近乎可怕的房间里却显得极为刺耳。 元庭靠着椅背,任由手机屏幕的光线慢慢变暗,胸口起伏着,一下又一下,呼吸声沉重。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攥着,骨节泛白,手腕上的青筋绷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 “别签了,没有意义。”钟雨晴一身白大褂,倚着医院的墙,一手搭在问诊室的门把上,看着元庭,说:“宋时微的手术已经做完了。” 那天是周五,元庭推掉后面的所有工作事宜,请了一个月的假期,去了钟雨晴开的私人医院。 主刀的医生不是钟雨晴,但钟雨晴执意要在一旁监工。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跟元庭冷下脸,不是原先那些浮于表面的暴躁,而是真真正正地动怒。 元庭内心里把她当姐姐,最终还是顺了她的心意。他和医生预约的时间很早,私人医院里的人原本也不多,所以他来的时候几乎可以称得上空寂。 他一路走进诊室,礼貌地跟医生再三说明自己是自愿割除腺体,没有受任何人胁迫,医生才一脸可惜地将责任书递给他,说:“您很爱您的伴侣。” “……” 元庭没有接医生的话,抿着唇,在乙方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与纸相触的那几秒里,诊室的门被人推开,照进来大片白色的光。 元庭回头,看见钟雨晴胸口起伏着,冷声说:“没有意义。” 他猛地站起来,走向钟雨晴,笔还捏在手里。元庭眼睛微微瞪大,指尖捏的发白,声音卡在喉咙里似的,像生生挤出来的:“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用做这个手术了,现在马上回家。”钟雨晴没给他好脸色,冷冰冰地说:“人家想离婚都想疯了,你在这问我有什么用?” “他的手术时间在下周,我都安排好了的。”元庭没听进钟雨晴的话,只是有些执拗地看着她,说:“你答应过我,不会给他安排任何医生。” “……”钟雨晴别开眼,喉咙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眼神些许发虚,音量却很大:“他又不是在我医院里做的!” “他自己要换医院我还能拦着嘛!”钟雨晴双手环胸,睨他:“我权势大,你关系硬,他宋时微就是什么软茬吗?任你拿捏的啊?” “……姐。”元庭眼眸是棕色,颜色偏浅。他看着钟雨晴,有些慢地说:“他那种情况,除了方木,谁能给他做。” “但方木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钟雨晴很快冷静下来,慌乱的情绪掩盖得严严实实,她说:“我可指使不了他。” “元庭,我的话你爱信不信,我是不喜欢宋时微,但他要是不愿意,我也不能拿枪逼他去消除标记。”钟雨晴脸色平静,说:“我也没有违背对你的承诺,因为我确实没有让任何人帮他做手术。” “方木帮他做,是他们俩个人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你,是我愿意。”钟雨晴抬手揉了下元庭的头发,语气到底是软了下来,说:“元庭,你再好好想想,别冲动。” …… 元庭长舒一口气,后脑勺搁在椅背,眼睛盯着天花板,少有地开始发呆。 他放空许久,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了摆在最上面的照片。 是方知宇的那一张。 元庭看着看着,最后笑了,他笑的幅度不大,眸中也空空荡荡的,并不好看。他拿起手机,点开宋时微的那一栏,打了几个字后又飞快删掉。 他没再犹豫,拨出宋时微的电话,抱着宋时微不接就算了的想法,出乎意料地发现电话没过多久就被接通了。 那头传来宋时微冷淡的声音:“喂。” “……喂。”元庭指腹摩挲着那张照片,说:“我……听说你做了手术。” “我可以去看你吗?” “不用。”宋时微语气没什么波澜,平直的像一条线。他说:“离婚材料我已经提交了,等通知下来我会联系你。” “我只是想看看你,时微。”元庭抿着嘴,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一点,他说:“……你手术成功吗?” “恢复得很好。”宋时微说:“医生和护工很专业。” “现在也不早了,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宋时微说着就要挂电话,但元庭及时拦住了他的动作,说:“我有东西给你。” 元庭嘴角的弧度僵硬,他吸了一口气,尝试了几次才勉强算是平静地说:“是我在你房间里找到的,你还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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