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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郭盛。东郭盛一边干活一边问：“这么多人去黑市？那有那么多粮食吗？” “你是不知道，说是那什么现在南方闹灾，几大老板从南方抢来的粮食，花了好大的代价才带回来的，就是为了给京城的父老乡亲一口饭吃。”张经业嗤笑道，看样子是一点也不信。 “南方？南方发大水了？”东郭盛问。 “哪啊！没大水，说南方的粮食娇嫩，被这次的寒潮一冻不行了！”张经业说。 “那不是瞎说么？就算有影响也到不了这个地步啊！”东郭盛也是无语道。就在这时，前面打头的那位已经称好，手中拎着粮袋子，一溜烟的跑了。有好奇的问：“怎么了家里着火了这么着急？” 那人嘿嘿一笑说：“我去买粮食！以防万一也不能给家里人饿着啊！” “看，我说啥来这，跟咱们这排队的没几个真穷的揭不开锅的，都这种占便宜的在这等着救济！” “哎，我呸！” 东郭盛倒是没想那么多，做生意这么多年了，这些事也见得多了。要不是碰上自己干的这一行，说不定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占便宜么，不丢人！现在也好，不缺的人走了，剩下的也能多分点，看着后院门粮食就剩一点了，什么让东郭子瑜去领的都是屁话，糊弄鬼呢。作为京城最大的商号，广德商行的总店就在大明门东大街上，离着老板家不远，既方便随时过去察看，也离衙门近，生意自然好做。往日因为粮食短缺引起的萧条，今天突然改变，临街的七间门面全部敞开了也供不应求，全都是过来买粮食的富户。其中不乏有嫌贵的：“往日一石粮食也就二百五十文，现在可好，一斤五十文，这不是抢钱吗？” 私下嘀咕两句还行，一旦被伙计听见了，往常恭敬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着脸就回怼：“这是我们东家拼了命抢来的，收来就三十多文，您要是嫌弃就请别挡着其他客官。” 往往还有人帮腔：“就是，你不买我们买，要是不买赶紧起开啊！” 一说这个往往动摇的人就更加坚定忙说：“我这不是不懂吗！见谅见谅啊！” 朱祁钰坐在不远处的茶摊上看着这一幕，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第309章 “客官不去买点？听说南方遭灾了，再不买可买不上了。”卖茶老丈一边擦桌子一边笑问。朱祁钰好奇反问：“老丈怎么没去？家中粮食够吗？” 那老丈自豪的指着对面广德商行说：“我家三小子在里面呢，早就留好了。嘿，不瞒您说，比他们买每斤整整便宜五个大子呢！” “呵呵，那是挺多的了！老丈有福气啊！”朱祁钰恭维一句没再说话，卖茶老丈见状摇摇头便回了铺子里。人就是这样，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要干什么，尤其这件事大家都说好的时候，就更明显了。一件假的事，一个人说他是真的，那说这话的人是傻逼。两个人一块说就有人开始犯嘀咕了，要是大家都这么认为，你除了随波逐流，好像没有其他办法了。除非…… “传令下去，可以开始了。”朱祁钰吩咐一声，王六领命离去。朱祁钰的命令随着锦衣卫的快速传递，只用了半个时辰便通达全城。几乎是同一时间，京师各处，哪怕是属于犄角旮旯的小巷也都会打开一个小门面。里面除了两个面带笑容的伙计外，只有满满当当的粮食。一个招牌被挂在门外，伙计一内一外便开始吆喝：“粮食四十文一斤了！” 大街上百姓一听，纷纷围观过去，一时间小小的粮铺被围的水泄不通。相比于“人迹罕至”的街道，朱祁钰面前的小粮铺效果更明显，原本排队在广德商行的百姓瞬间转移阵地。 “哎！我刚买完就降价了！不管了，便宜了就买！这玉佩能不能花？和田的，种水好着呢！”方才质疑价格的人已经是捶胸顿足，只恨自己没有坚持住。伙计一看这个情况，赶紧派人禀报，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黑市中。屋内，依旧是那些人在，只不过脸上没了笑容，一个个跟死了爹一样难看。 “他娘的！到底是谁？谁敢捣乱！”范安吃人的眼神在屋内转来转去。彩凤不满的怼道：“看什么看！还能是在座的各位啊？都是一条船上的，谁想船翻了？再说了查出来就不怕没命？各位说是吧？” 美人问话无人应答，一个个面沉似水的盯着眼前空气。两位公子哥也没了主意，只能问：“大家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我看就给他们弄死！妈的，敢出来坏咱们的事，几条命够他们用的！”还是莽夫范安。关德看着这个叽叽喳喳年轻人冷哼一声：“哼！这个时候你连他们什么来历都不知道，就敢说这种话？范掌柜怕是气糊涂了吧？退一万步说，就如今的情形，你的人近不了身，恐怕就能被老百姓打死。他们不是要低价卖粮吗？咱也去买，看看是他们粮多还是咱们钱多！” 见是关德发话，范安不敢还嘴，只能拂袖坐下，胸膛剧烈起伏。 “怎么样？没意见就开始吧！一家一片区域。” “好！” …… 又是一声令下，原本卖粮食的各个铺子都派出了伙计，还都是些虎背熊腰的壮汉，看样子是准备直接清空对家粮仓。人多势众，虽然前面的人怨声载道，可也难当人家的拳头大，在一声声责骂声中，广德商行的人终于挤到了柜台前面，沙包大的拳头在柜台上一砸，木板忍不住颤了三颤。 “这位客官有什么吩咐？您要买粮请后面排队！”伙计见状也不恼，只是指着后面说。壮汉那肯排队，直接说：“我要买粮，你们这的我都包了！” 伙计还是那副表情，早就料到了有此事，不过还没等他答应，旁边的人就不答应了。 “那怎么行啊，你买了我们怎么办？伙计，你们可要坚持原则啊，一定要让大家都吃的上饭！” “就是！什么人啊，这么多人等着呢，插队就插队了，还要把我们的活路堵死，小心大家一人一个拳头，送你们回老家！” “滚出去！” …… 只不过刚刚有一个小火苗的现场，被这些大汗一个拳头给熄灭了。 “还有谁想尝尝沙包大的拳头？”壮汉睥睨道。伙计赶紧劝阻：“客官客官，都是我们的客人，有什么事好好说，千万别动手。不就是买粮食吗？可以啊，您要多少我们有多少，一手交钱交货，保证您足斤足两！” “那我们怎么办啊！” 伙计嘿嘿一笑说：“这位客官问的好，咱们大家就受点委屈，肯定有粮食，咱们耐心等一会，等这位大主顾走了，保证让咱们买上了！” “哼！口气不小，来，先来一万石的！”壮汉拳头砸在柜台上道。 “客官，麻烦您先交钱再点货！”伙计面不改色。 “什么？我东西还没见，你就让我交钱！”壮汉说着一只大手已经抓住了伙计领口，只是刚一用力就感觉自己的胳膊钻心的疼。 “你是谁？”壮汉看着不速之客王六问道。 “哼！要么就守规矩，要么就滚蛋！”马六晃了晃身上的腰牌。 “锦衣卫？”不知谁喊了一声，围的结结实实的人群，转眼间跑开了三丈远。王六索性将腰牌光明正大亮了出来说：“皇上有令，胆敢影响现场秩序者，杀无赦！” 壮汉见装置能低头哈腰给钱：“先来一百两的，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回去拿钱！” 到处都是同样的一幕，消息汇聚黑市之后，原本恼怒的众人，开始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不会真是像干老头说的那样，皇上也是幕后的推手？”彩凤感慨说。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起来，只有干老儿煞有介事的点头说：“那当然，我早就料到了！要不怎么会明知道有猫腻的情况下还让我们的人买？不就是告诉我们他吃肉，我们能喝汤吗！那新军就是来镇压的，这下全对上了！” 听干鸿这么一说，再一想确实好像是这么回事，真就是能对的上。 “不，不可能，我觉得皇上不会干这种事，这种费力不讨好还容易引起民怨的事，那个皇帝会干？”还是关德出言否定。可能是地位太高了，关德这么一说，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反驳。仅有的干老头也只是说：“那关老板说是怎么回事？” “皇上是要将价格打下来！”关德笃定的说。 “那他们不应该直接将价格降下来吗？”范安不解问道。彩凤瞥了一眼这个二代草包说：“这说明朝廷也没有足够的粮食，所以才要一步一步将价格降下来。” “对，我觉得虞霞说的没错！” 众人见石平都说话了，再也不疑有他，一个个看向了领头人。关德咬牙说：“收！有多少收多少，这次赢了朝廷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板们一看，为今之计好像只有如此了，纷纷点头。就在这个时候，取消了最近早朝的衙门，突然收到了宫里的消息。中午右顺门便殿召开朝会议事，请所有在京官员一并前往，不可缺员。虽然纳闷，可大家也都听说了街面上的混乱，一个个带着脑袋就进了宫。宫门关闭之后，有心人才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不禁咽了咽口水。 “仲玉公，不知怎么突然心神不宁的！”金濂摸着胸口说道。石璞点点头也说：“我也有不详的预感，希望不会出事吧！” “你家的现在……” 没等金濂话说完，一个户部的主事突然说有折子忘了拿要返回衙门，却被守门士兵断然拒绝，接下来无论怎么说都不再搭理。两位老头对视之后，眼中的忧虑更深了。第310章相比较两位老尚书的云山雾绕，曹鼐就直接多了，大喊一声：“于首辅，请等一下！曹万钟有事相商！” 于谦与王直并行，听见呼唤回过头来，曹鼐已经来到身边。 “万钟何事？”于谦神色淡然的问。 “敢问首辅大人，可是皇上对最近局势不满所以准备有所行动吗？”曹鼐单刀直入。于谦摇摇头说：“我此前都在新军中，其余事情都不太清楚，万钟还是直接问圣上的好。” “可首辅大人已经回来半月了，总该知道些什么吧？”曹鼐人没有放弃。于谦只是摇头说：“这些天我主要还是在新军处理政务，宫门都没踏进几回，又何来消息？马上就到便殿了，万钟不用着急。” 曹鼐虽然不甘，也只能拱手落在后面跟张益猜测朱祁镇的想法。此刻的右顺门便殿内，朱祁镇坐在龙椅上，不想平时在翻看奏疏，而是目视前方，手指敲击桌面，似是在等什么消息。郭懋匆匆而来，恭身站在朱祁镇身边奏报道：“皇上，他们已经开始大肆抢购粮食了。” 朱祁镇露出笑容说：“好！仔细查找，务必找到他们的仓库，一网打尽！” “是！臣遵旨！” 郭懋刚刚离开，金齐就从门外而来：“皇上，大臣们都到了，现在让他们进来还是？” 朱祁镇看了这并不太大的便殿摇头说：“门外宽敞，摆驾。” 随着礼部官员的传达，右顺门外官员纷纷按照站位站好，等朱祁镇出来之后，一起拜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诸位爱卿肯定好奇，朕为什么突然召你们进宫？”朱祁镇看着场中众人，只是没有人敢答话。 “呵呵，现在京城中的粮战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吧？”朱祁镇轻笑一声又问。这次基本上所有人都有了反应，只是碍于礼法不敢抬头，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肃静！”金英叫了一声，然后在朱祁镇的视线中退后。 “朕命你们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朱祁镇看着下面的大臣，目光坦然的虽有不多，只不过要说心虚的也不过，多的只是那些带有惶恐的官员，按俗语就是随大流的那种。 “好了，低头吧，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朕就不再详说，只说一点，那些新出现的粮食是祁钰带回来的，一共一千五百万石。” “什么？！！！” 这话一出，朝堂上炸了锅一般的，不少人惊呼出声。 “知道朕为什么此前一直没有动作吗？朕是想给一些人机会。却没想到即使是面对百姓围城，依旧有人不怨悔改。他日到了九泉之下，你们还有脸面面对你们的授业恩师，面对孔圣人吗？” 朱祁镇的声音如浩荡天音滚滚而落，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皇宫太空旷了导致。不过这并不影响这话深入人心，不少人都在这个大太阳下开始擦起了冷汗。 “朕知道有些事你们心里不满，认为朕损了你们利益。可你们学了这么多年的孔孟之道，圣人之言，怎么就连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都忘了呢？朕也不想说教，这次朕就让你们输的心服口服。” 惊异于皇上言语的众人，却等了许久没有见到下文，烈日下的冷汗已经变热，将一身官服都浸透了。宫中的大人们一个个头顶冒汗，广德商行的伙计们扛着麻袋热火朝天，只有朱祁钰跟朱祁镇兄弟俩茶水伺候着，人力风扇伺候着，还有阴凉地可待。就在朱祁钰续了第四壶水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铺子一声喜极而泣的大叫。 “啊！终于给你们买完了！整整一万石粮食！你们这么小的铺子是怎么装下的？”壮汉眼泪混着汗水落在地上，开出朵朵水花。 “不过都不重要了！现在没有了吧？啊！哈哈！” 已经看了半个时辰热闹的百姓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没有了不是自己只能买贵的了？不是说好了保证我们有粮食吃吗？ “你们没粮食了？那我们怎么办啊！”质疑广德商行的大哥又来质疑铺子。不过这个伙计没有说什么难听话，而是耐心的解释道：“大家不要急，不是没有了，而是这位客官搬得太快，一时间后面跟不上而已，稍等啊！” 壮汉狐疑的看着离开的伙计，却突然发现直通的后院外，站着数位大汉，远远地还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伙计说：“各位哥哥，外面还有客人等着呢，咱是不是再快点！” 然后只听一个粗狂的嗓门，喘着粗气说：“哎呀妈呀，你可别催了，俺们都快累死了。这从马车上卸下来的活，本来以为最好干，你们也不能弄这么快啊，这马车都快转不开了，你让兄弟们歇会成不？” 伙计再劝一声：“上面还在外面看着呢，您也知道，咱这比较特殊，还是快点吧！” 这话一说，粗狂嗓门没了声音，然后壮汉没等多久就见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一袋袋粮食被运进店内，没多久便码放的整整齐齐了。 “客官请！” 壮汉眼前一黑，竟是中了暑…… 百官进宫一个时辰后，金齐带来了第一个消息：“皇上，全城官粮大笔交易逾二百八十九万石。” 众臣这才陡然明白，皇上是要用他们的手法打败他们。只是一千五百万石的本钱，按现在的价格，就是一亿两千万两白银，输赢早已是定局。 “怎么全城朕设了一千多个档口，这个速度，何时才能卖完，忘了忘了，早知就应该留些人在宫外传信了。” 老大的凡尔赛加上阴阳人的口气，让这些在场官员无不肝颤。广德商行门前，被藿香正气水救醒的壮汉已经没了刚开始的嚣张跋扈。所有跟他一起来的人都是满脸的麻木，这一包包的粮食，除了快让他们累死之外，再没有别的用处。在他们眼中这些不再是贵重堪比黄金白银的粮食，而是一包包催命符，光是看着袋子就想吐了。终于，在一个转身之后，壮汉机械式的伸手要钱的时候，账房先生没有丝毫回应。 “钱！我要去干活了，人家见钱给货！”壮汉有些不耐烦。 “没钱了……” “什么没了！快拿……什么？没钱了？” 壮汉突然反应过来，抓着账房先生不撒手，满脸委屈的说：“什么？你说什么？没钱了？真的没钱了？” “那你让我再看看……”账房先生有些不知所措的说。 “不！先生，我相信你！”壮汉撒开对方之后，犹如一阵狂风的离开，随之而去的是所有的装卸伙计。又一个时辰之后，宫中已是太阳西斜，毒辣的阳光稍稍减轻了威力，金齐又带来了第二个消息。 “皇上，自一刻钟前的四二十万石之后，便再也没有增长，想是他们已经没钱了。” 朱祁镇听到这个数字，还是狠狠吃了一惊，他们已经囤积了至少数百万石的粮食，竟然还能拿出来四千万两白银哄抬物价，这个数字比他这个皇帝的内库还要多。这话落在各位大人的耳中，又有人开始擦汗了，胜负虽然早已决定，可这个消息就像行刑的令箭一般落下，紧接着就是动用铡刀了。黑市中，原本的巨富已经一个个瘫坐在椅子上，就连一向胸有成竹的关德了变了颜色，不停喃喃自语： “大明哪来的钱？就算是皇帝的内库都搬空了也买不来这些粮食啊！即使是现在，他们的货还是深不见底一般。” 第311章内库里有没有上亿白银？这个是可以肯定没有的。只是关德被惯性思维按住了思想的奔放，皇帝买粮食能用四十文一斤吗？他又不是你们这些大冤种，甚至于他根本就不需要去买，常规非常规的手段多的是。也就是现在没有电话网络，要不知道了朱祁钰在南直隶募捐的消息，他们早就挥下这最后一刀了，也不至于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一片凄凄惨惨的哀叹之后，竟然只有彩凤这个女子率先振作起来，身上鲜艳红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