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魏钧:“……” 秦殊观无视了魏钧的脸色,让他和看守等在外面,独自一人走进事发现场的活动室。 在此之前,秦殊观已经看过当天的监控录像。那天食草动物如往常一样,坐在他习惯的位置和一名狱友下棋,在行动之前,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 事后那名狱友提到食草动物曾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的手指动了”。说完没过一会,食草动物就用一根磨尖的栓销当做武器,挟持了一名医护人员。 然而相比人质,食草动物似乎更害怕。镜头下的他看起来像个没有理性的疯子,不断哭叫着“恶魔”。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食草动物这样一个理智、狡诈、心机深重的反社会人格罪犯,会陷入如此疯癫谵妄的状态,歇斯底里地尖叫痛哭。 那不是伪装出来的恐惧,是人类最纯粹、最原始的情绪。 秦殊观走到中间偏右的桌子前,在食草动物坐过的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 一张棋盘在他眼前展开,纵横交错的平行线织成了一张网。黑子白子从空中下落,循序有章地掉在这张网的交叉点上。 在他举棋不定之际,那些交叉点变成了一个个空洞。更多黑色细线从那些洞里钻出来,爬过棋盘和桌子,爬到了他身上,钻进了他的皮肤。 一种无形却强势的东西侵入了他的身体。他忽然起身,沿着食草动物的路线前进,穿过两张圆桌来到墙边。 他停住脚步,转身的一刹那,怀里出现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白色人影。 人影在他胸前颤抖,他能感到它的颈动脉在自己手边跳动。恐惧的气息遏制不住地升腾,源头却是他自己的身体。惊叫宛如一道道射线,将他的视野切割得支零破碎。 “他从地下洞穴里钻出来,像一只蜘蛛到处张网。” “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谁来……帮我把这些线拔掉!” “太迟了,每个人都变成了恶魔的傀儡娃娃,整个收容所就是恶魔的玩具屋!” 随着最后一声咆哮在他大脑深处如警报般啦响,刹那间,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碎片。所有碎片反重力地上浮,一起朝他冲击过来。每一块碎片上都映着同一张脸,一张诡异的戴着华丽面具的脸。空气里充满了血腥味的尖啸。 他从食草动物身上摄入的恐惧感,真切地迫使他后退。然而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退路。 他想回头,却听到自己的脖颈如同合页生锈的门轴艰涩作响。那些钻进他的身体的细线倏然收紧,他的肢体被一只手牢牢攥住。 有人靠近了他,贴着他的脊背,幽冷的呼吸吹过他的耳垂。 “你是怎么抓到我的?”醇厚柔和的嗓音从幻梦的罅隙袭向他,“你知道你是怎么抓到我的吗?” 秦殊观猛然转身,发现身后只是一面墙。 “下一次,轮到我来抓你了。”那声音再度戏谑地自他身后传来,侵略性十足地占据了他的身心,“等我抓到你,我会在你的墓碑前献上一束向日葵。” 笼中窥梦(06) 砰! 血喷溅而出,像恶魔的玫瑰,在邪恶的滋养中荼蘼。 安静。秦殊观收敛气息,命令自己压住脑内疯狂的画面和声音。但枪响之后,食草动物壮实的身躯像断了线的木偶朝后倒去,那令人胆寒的气息却没有立刻消退。 死亡也没有剥夺食草动物内心的恐惧。他倒在地上的回响如同一声哀嚎的余韵,渗透进了空气当中,在整座收容所里弥漫不散。 “所长,你有什么发现吗?”魏钧在门口不耐烦地看向墙边修长的背影问道。 安静。秦殊观把自己从食草动物的尸体上撕下来,在转身的一瞬间已经收起了全部情绪:“带我去见一下他的室友。” 魏钧不屑道:“你在那里也一样,什么都找不到。” 秦殊观没有理会魏钧的话,一言不发地在看守的引领下穿过走廊。阳光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然而肢体被牵扯束缚的感觉仍然有所残留,仿佛不小心撞破蜘蛛网后,皮肤上怎么都擦不掉的绒毛感。 看守打开了一间双人牢房的门,一个蜷缩在床上的男人听到动静,兔子般弹起来站到了墙边。 他看上去年纪很小,实际上已经二十三岁。他似乎发育不良,身高体重远比一个正常成年人低得多,导致他像个苍白瘦弱的少年。 “别紧张,我来是想问一下有关你室友的事。”秦殊观开口道,“你叫杨隐章对吧。” 杨隐章没说话,用躲闪的视线瞥过高大英俊的新所长。 秦殊观:“你还记得混乱发生前,他的言行举止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杨隐章虚弱地摇了下头,又把头垂了下去,好像那颗脑袋对他来说太重了。 “我跟你说过,他脑子不大好使。”魏钧不无讽刺地说,“这里可不是人人都是高智商罪犯。” 秦殊观看向杨隐章神经质地抽动的手指,对魏钧说:“你先出去,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魏钧看了看秦殊观冷峻的神情,绷着脸离开了牢房。 房门关闭的声响传来,秦殊观的表情忽然缓和了几分。 “坐。”秦殊观在空着的床上坐下说,“你是两年前来这里的吧?我是三天前刚来的。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这座‘城堡’的情况吗?” 当他没那么冰冷的时候,他眉宇间那份与生俱来的忧郁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他姿态略显松弛地坐在犯人的床上,好像自己和杨隐章平等,甚至是一个需要帮助的新人。 杨隐章没有坐下,不过手指抽动得没那么厉害了:“城堡……是恶魔的玩具屋。” 秦殊观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恶魔是谁,他在哪?” 杨隐章偷偷看了眼秦殊观,又飞速低头:“他就在这。” “在这?”秦殊观环顾四周,“除了你和我,这里好像没有别人。” 杨隐章语无伦次地说:“他……就在这。在下面,在后面,到处都……” “你的意思是,他无所不在。”秦殊观想起自己身后传来的那个声音,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你见过他吗?” 杨隐章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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