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狄野人”的小孩,就很烦人。 他从来不将这些小孩的挑衅放在心上。 所以当童年场景出现在他的梦中,狄其野内心不仅毫无波动,还有些想笑。 狄其野记得,那是他十一岁或是十二岁的一天,他被石头砸破了头,那些孩子们发现了一个狄其野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他的血带有香味。 薄荷香。 不是他们分化出的带有明显性_征意义的香味,反而能让人的心境真正平静下来,几乎在闻到香味的瞬间产生镇定效果。 那些分化为强者的孩子们,已经很久没有拥有真正的平静了。 孩子与成人的不同点在于,成人明白克制,懂得适可而止,而孩子对于感觉良好的东西,会不知收敛去索取。 他们割破了狄其野的脖子。 狄其野一直在挣扎,他不肯求饶,不停挥舞着拳头,挨了不少揍,也揍了不少人,最后那些孩子并不是被他打跑的,而是被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吓跑的。 狄其野看着童年时的自己,只觉得骄傲。 第84章 星河野梦(下) 人工智能响起失血过多的警报, 老嬷嬷匆忙赶来, 被狄其野的样子吓得大惊失色, 连忙带人将狄其野送去急救。 狄其野没有任何惊慌,冷静地看着梦中的自己被抬入救生舱。 忽然画面一转,又是他在军校时的某一日。 其实军校生涯总体来说, 狄其野都比较满意,不论是自己优异的战术理论成绩,还是不输给其他人的单兵作战能力, 都值得狄其野为自己骄傲。 唯一不好的一点在于, 他的同学们都进入了一个萌动的时期。 于是与众不同的狄其野除了少年时那些返祖野人的称号,又多了个“冷_感”的名声。 狄其野并不介意背着这个名声, 只要它能帮他挡掉那些莫名其妙的邀约。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知难而退, 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接受拒绝。 尤其是那些权_贵家族出身,特别自以为是的人。 狄其野看着自己被军_用电休克枪暗算, 看着自己被注射了三支10毫升的迪萨德注射液。 然后看着自己在站不稳的情况下临阵反杀,将这些不懂得尊重他人的东西关进了储存营养剂的冷鲜室。 据说他们的关节都冻出了毛病,无法继续训练, 只得退学。狄其野当时没有详细打听, 后来也懒得去问。 迪萨德注射液是军_用拷问剂,没有人能撑过两支,而狄其野撑过了三支,还在这种情况下成功完成反杀。 狄其野回想当时夺枪揍人的手感,还是觉得好爽。 这次事件的监控视频, 最终被摆到了先锋营上将的案头。 最终,狄其野的档案上多出了一项通过抵抗测试的加分,以优异的成绩提前毕业,成为先锋营的一员,开启了他的征途。 本将军真是天生将才。狄其野看着梦境中力竭倒地的自己,满意地想。 然而下一个画面,却让狄其野再也笑不出来了。 狄其野心里清楚这是一个梦,因为事实上,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这个场景。 他只不过是将从战场找回的机甲内录影像,看了无数遍。 他的士兵们,他一手培养的大校们,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不甘心,他们的眼神愤怒而绝望。 因为将他们围歼在这里的,是人类联盟军,是自己人。 狄其野紧紧握着拳头,他镇定地站在火力凶猛的战场上,眼睁睁看着这些年轻的生命做最后的抗争,听他们对彼此喊出显而易见谎言:“坚持住!将军会来救我们的!” 当这句话真切地响在耳边,而不是影像中被炮火声掩盖的模糊语句,狄其野恨不得把自己的牙咬出血来。 他辜负了他们的期待。是他亲手送了他们去死,他甚至没有及时察觉,没有及时来救他们。 狄其野不允许自己调转视线,目送他们一个接一个在根本无法匹敌的强势围攻下死去,他必须铭记自己的罪过。 强攻击武器的轰炸狂响骤然归于平静。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焦土,皆是死人。 狄其野对着他们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并不是单膝跪地,而是像罪人认罪一般跪下双膝。 他低下向来高傲的头颅,为他的士兵们送葬。 “愿星光照耀你们的来世征途。” 一转眼,眼前又是星空碎裂,像是听到一声并不存在的炸响,漆黑而永无穷尽的宇宙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而来,然后几乎在瞬间连带着他碎为齑粉的躯体像是烟花盛放般扩散而去,散落银河。 结束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带着狄其野垂直下落,狄其野理智分析,认为自己即将从梦中醒来。 然而不是。 狄其野掉入了一条浓稠的暗赤血河。 狄其野再也保持不了冷静,他盯着自己白衣上的浓血,几乎要气疯了。 什么玩意? 脏不脏! 狄其野环顾四周,想要从血河中出去。 他发现身后是一片火海,火光照亮了上空, 浓稠的暗赤血河从那方天空落下,像是银河沾满了血污倾地而来。 而在离狄其野很远的地方,有个抱着什么东西往前走的人。 狄其野凭着直觉,朝那人的方向走去。 他迈动脚步,才发觉这血河看着平缓无波,底下却是暗流汹涌,而且深度过膝,每走一步都要费不少劲,更遑论赶上前方的人。 前方那人一步都不曾停歇,狄其野咬牙追着,也不曾停下脚步。 狄其野终究赶到了那人身后。 然后被眼前的一幕震愣在原地。 他看到血河中那些飘荡翻滚的尸体,每一具都拴着一条像是活物似的的血线,血线的一端系在这些尸体的身上,另一端,竟是连着前方那人的背。 这些血线密密麻麻,多到在那人肩背上组成了一幅图案。 一只在火海中翩然起舞的凤凰。 狄其野瞪大了双眼,用尽力气向前疾走,死死拽住前方那个不肯停下脚步的人。 真的是顾烈。 确切来说,是一副穿着顾烈衣物的白骨,而这副白骨的怀里,抱着一个浑身鲜血,胸口插了匕首,像是刚刚死去的他自己。 白骨依旧在狄其野的手中挣扎,还想要继续向前走。 狄其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他怎么舍得让顾烈变成这样? 何其残忍。 “顾烈,”狄其野喑哑着嗓子唤他,即使明白这是一个荒谬的梦,即使觉得这么做毫无道理,可还是唤着顾烈的名字,想让他明白是自己。 白骨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执着着要向前走。 狄其野用力闭上眼睛,随后再睁开,伸手去碰白骨怀里的自己,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但他一碰到那个自己,那个自己就消失了。 那副白骨垂下颅骨,“看”向手骨。 然后“看”向狄其野。 “顾烈,”狄其野轻声喊他。 白骨一动不动,像是呆住了。 狄其野挡在白骨身前,握住肩胛骨,慢慢喊着顾烈的名字,因为除了这个,他完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顾烈。” “顾烈。” …… 狄其野渐渐看不清白骨的样子。 指节分明的手骨抚上他的脸,似乎是想把那些无声掉落的眼泪擦掉。随后,森白的肱骨前伸,曲起前臂骨,将狄其野“抱”在了怀里。 就在狄其野眼前,白骨生肉,血脉相附,肌发重生,深青王袍,长发高束,眨眼间又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模样。 顾烈微微笑着,看着他。 “……顾烈?”狄其野迟疑地喊。 顾烈疑惑地问:“怎么了?” 狄其野摇头,果断拽住顾烈的手,像是从来没有崩溃过,冷静地说:“我们离开这里。” 顾烈却摇了摇头。 “我走不了。” 狄其野一愣,向后走了两步。 血河中那些飘荡翻滚的尸体还在,活物似的血线还在,而背上那只火凤,也还在。 狄其野怔怔地看向顾烈。 顾烈却对他笑笑,慢慢放开了他的手:“你想离开?那就走吧。” “……那你呢?” 顾烈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又笑着说:“我就是在这里的。我不能走。” “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 顾烈又愣了愣,像是看傻子一般怜爱地看着他,笑道:“继续向前。” 狄其野看着这个把一句戳心戳肺的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的人。 他看了很久,才走到顾烈身边,握住那只刚才放开自己的手。 他早就说过,真是个叫人心疼的老实孩子,还有点笨。 狄其野低头亲了亲顾烈的手:“那我也走不了了。” 顾烈猛然死死将他扣进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他的肋骨都抱断一样。 狄其野没有挣扎,就这么被顾烈抱着。 直到安然地从梦中醒来。 * 楚王登基大典前,祭奠牺牲将士,并封赏各大功臣。其中封赏最重的,自然是为大楚打下半壁江山的狄其野。 但即使众人在顾烈多次铺垫下有了准备,却还是被大楚兵神受到的厚赏吓得心惊。 狄其野封定国侯,封地云梦泽,享云梦泽田地税赋驻军,领一等俸禄,加封太子太傅,官居一品,赐住东宫。 此等厚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狄其野竟是没有半点要辞让的意思。 狄其野望着高高坐在龙椅上的顾烈,撩袍单膝一跪,将青龙刀置于手边,行礼道:“臣,领旨谢恩。” 君臣二人,遥遥相望。 旁人都猜测这平静表面下定是暗流汹涌,楚王之隐忍谋算,定国侯之骄狂孤高,一个高高捧起,一个竟也不知退让。 但谁都猜不到,这对视的两个人,其实在想同一件事。 原来动心之后,眉梢眼角,俱是情衷。 第85章 登基称帝 其实狄其野的封赏之所以惊人, 纯粹是因为太过丰厚, 而不是顾烈亏待了其他功臣。 当日顾烈怒斥陆翼, 说他不配封侯,但其实也只是不配封“侯”而已,要知道王公侯这前三等爵位都是超品, 比正一品还要高一等。而且是实封,实封的意思就是必须赐予封地。 顾烈刚打下来天下,有那么多分封失败功臣谋逆的先例在前, 大楚是绝对不可能再推行分封, 将国土分裂赏给功臣的。 所以,除了狄其野之外, 不论是楚顾家臣还是外来武将,都给予了绝对丰厚的年俸, 最低一档都比大楚正一品官员的年俸都要高。 并且,顾烈按照功劳大小, 为他们虚封了“开国郡侯”“开国县侯”“开国乡侯”三等爵位。这三等爵位虽然远远比不上狄其野的侯位,可毕竟也是勋爵贵族了。 而这些封赏都是不算在实职内的,入朝任实职的功臣, 另有一封年俸。 比如推辞了候位封赏的姜扬, 他如今是大楚丞相,官居一品,那么除了他论功行赏的功臣年俸,他还可以领一份正一品的年俸。 再比如同样推辞了“开国郡侯”爵位的祝北河,他受封大理寺卿, 除了功臣年俸,还可以领一份正三品的年俸。 对于功臣后代,顾烈还承诺了荫举制度,只要有能力,不愁后人无官可做。 因此,顾烈对于功臣的封赏,其实是极端慷慨的。 能够压制功臣称王称侯的野心,这些丰厚的嘉赏也是重要原因。除此之外,更因为顾烈自己本身就是打下江山的最大功臣之一,拥有极高的个人威望,在楚人心中更是唯一的王,在当今局势下,绝没有被替代的可能。 那么如此一来,就更加体现了狄其野获得的赏赐之惊人。 许多人都在猜测顾烈此举背后的深意。 首先是“定国侯”,这个定国二字,就用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前朝不是没有打下半壁江山的功臣,但能用上定国二字的,一个也没有。道理很简单,你定国了,那帝王算什么?你一个武将定国了,那文臣算什么? 而且,顾烈在封赏功臣的过程中,很明显地抬举了文臣,没有让武将独大,唯独一个狄其野打破了平衡。 这就已经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顾烈还破例给了狄其野封地,封的还不是别的地方,而是顾烈自己的老家云梦泽,而且还不是只让狄其野享受封地的税赋,而是明文写了“享云梦泽田地税赋驻军”。 这什么概念?这就等于说跟着狄其野的数万精兵根本不会被打散入编,划入大楚如今管理军队的大都督府—兵部管辖体系,而是顾烈直接帮狄其野把精兵养在了云梦泽,和他自己的水师精兵作伴去了。 然而,与此同时,顾烈并没有给狄其野真正管理云梦泽的权利,所以云梦泽虽然是狄其野的封地,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国中之国”,狄其野并没有掌控云梦泽的行政管理权。 这到底是防备狄其野,还是不防备狄其野?叫人看不明白。 其二,顾烈还给狄其野加封了太子太傅。 这个官职从先秦就存在于世,但早已成了虚衔,属于三孤之一,多是帝王赏给臣子的美名,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但顾烈给狄其野加封的这个太子太傅,是正一品,还赐住东宫,这就完全不再是虚衔了,而是真真正正的实职,不仅是教养王子,而且是完全有资格上朝理事的。 尽管众人都听说过狄其野是小王子他舅舅的八卦,可狄其野已经是这么大的功臣了,再给他一个正一品的实职,那顾烈还怎么把他排斥于政务之外? 总不能说,顾烈对狄其野信任到了这个地步吧? 然而,与此同时,赐住东宫这个事,又很值得寻思。 让狄其野住在东宫,就等于狄其野的一举一动都处在顾烈的监视之下,别说谋逆,就是一言一行,都得万分小心,稍有行差踏错,立刻就会被抓住把柄。 所以,不少人认为,赐住东宫这一点,才是以后图穷匕见的关键。 带着这样的顾虑,尽管大楚朝堂还未彻底组建成型,众人站队却是已经差不多站个清楚了。 大楚功臣,大致可以分为两大集团,一是楚顾家臣集团,二是外来武将集团,前者以姜扬为首,后者以狄其野为首,然而这两大集团的内部都并不是铁板一块。 楚顾家臣集团,有文武之分。 家臣有五大姓,姜左钟祝庄,其中姜左是武将世家,祝庄是文臣世家,钟家可以说文武双全,也可以说两样都相对平庸。 眼下,大楚文臣之首却是姜家出身的姜扬。 目前家臣间并没有太过明显的矛盾,尚还算是团结。 与此相对的,外来武将集团,就可以说是一盘散沙。 大楚功臣中的外来武将,大致可以分为信州降将、蜀州降将、主动投奔三类。 信州失去了敖戈,势力不如如前。 蜀州降将中最大功臣毫无疑问是陆翼,但陆翼还有个楚人身份,因此另两位蜀州降将与他并无太多来往。 主动投奔楚军的外来武将,除了和谁都不亲近的狄其野,最大功臣就是左右逢源的颜法古。 可颜法古报完女儿的仇之后,已经是无欲无求的状态,甚至想把副职当正职,和顾烈说想去管钦天监,指望他带领外来武将们争权夺势,还不如自己上比较快。 所以眼下朝局乍看清清楚楚,但其实有些混沌不明的意思,众臣究竟是如何站队,还得开朝后慢慢观察。 好在时间充足,楚王登基称帝后,众人就要动身迁往中州都城,正式启用楚都。 原本计划是在燕朝皇宫暂居,等中州皇宫建好再搬过去,但顾烈认为地方与中央的文书报信等等渠道都还没建立,与其先在燕都弄一遍再改回楚都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到楚都弄个清楚明白。 其实姜扬是顾虑到中州皇宫还没建好,但既然顾烈不在意这些虚的,那众臣自然照办。 * 春寒渐褪之时,顾烈在前朝皇宫登基称帝,年号楚初,定都中州顺天府。 楚初四月廿三。 前朝皇宫金殿。 顾烈身穿龙袍,冠冕垂旒,在钟罄琴音中缓步行来。 狄其野与姜扬一左一右,统率群臣跪地而迎,齐声恭迎。 狄其野望着那人踏上金阶,坐于龙椅。 他傲视天下,不怒自威,明明是火凤楚人的杀神帝王,却像是一尊冰雕出的龙神。 “平身。” 群臣山呼万岁,磕头谢礼。 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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