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中华史：魏晋风度_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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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只是做些无伤大雅的事。比如苏琢和他讲话时他假装没听见，转头?和别?人说话；比如导师让他们去开会时他故意不通知苏琢，让他迟到被骂；再比如上课时他会故意和别?人坐在一起，让苏琢去找别?的地方坐。其实没关系的不是吗，因为苏琢除了他还有很多朋友的。可苏琢天生对人充满善意，也并不觉得郁青风的这些行为是在讨厌他，还觉得是他最近心情不好，反而对他更加好。于是他们就这样恶性循环，郁青风讨厌苏琢；苏琢想让他开心，对他更好；结果郁青风更讨厌苏琢。但渐渐的，苏琢也感觉到不对劲了。郁青风记得那正好是苏琢家里出事的时候，苏琢那段时间本来?因为家里的事情心情也不太好，压力很大，但对着身边的朋友他始终是笑着的。那天郁青风感?觉苏琢应该是想来?和他问?个究竟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但当时苏琢正?值保研，郁青风却?没有资格，所以郁青风对他的态度已经?到了看见就会不自觉的皱眉且不耐烦的时候。彼时他正?在在篮球场上打球，远远的苏琢来?找他，半路的时候苏琢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一旁有个男生扶了苏琢一把。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但人的厌恶会放大偏见，郁青风的眉头?拧得?很紧，看到苏琢像往常一样站在他身旁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暴躁，直接伸手?推了苏琢一把。 “在外面就和男的搂搂抱抱，喜欢男人，你恶不恶心？！” 郁青风的声音不受控地放大，整个球场都回荡着他的那句“恶不恶心”。苏琢被推得?一个趔趄，又?被一句话砸得?愣在了原地。球场上也没人动了，只空荡荡地剩下篮球在地上弹起落下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咚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郁青风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心跳。不知堆积了多少的怨怼在这一刻都被释放，郁青风紧张得?颤栗，又?像是被疏通了似的轻松，他甚至觉得?早该如此。他想开口当着所有人面赶苏琢走，说他不想再和他做朋友。苏琢对人那么和善，一定会很伤心，一定会惊慌失措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说不定还会掉眼泪。郁青风没见过他的狼狈样，一想到苏琢的狼狈样会因为自己被人看到，他就心生痛快。可他想错了，苏琢只是怔愣了一瞬，然后瞬间冷下了脸，神情比他还没帮他捡起十?字架的时候还要冷漠。那双漆黑的眼像是要看穿他的心底，多褶的眼皮微压，眼尾被压出一条纤长的褶痕，像极了精致的眼线。但苏琢的表情像是很费解。一个很空洞的，却?能?让人感?到心惊的表情，郁青风没由来?地躲闪了一下目光。苏琢盯着他的脸，只问?了一句话：“你一直这么想的？” 郁青风捏着拳才能?不露怯，挺直地回：“对。” 苏琢没有郁青风想象中的不可置信和歇斯底里，就连到了这种时候他都是端方体面的，像是骨子里带的包容和无畏。唯有看着郁青风的目光一点一点沉下来?，然后自嘲着笑了一声，不是对着他的嘲笑，而像是在嘲笑自己瞎了眼。郁青风当时只感?觉被这个眼神和笑踩到了尘埃里。篮球慢悠悠滚到苏琢脚边，郁青风看着他弯腰捡起，原地拍了两下，然后被重重地扔进?他怀里。苏琢说。 “从今往后，我们不是朋友了。” 郁青风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失去了一个朋友，但他觉得?自己一身轻松，那天在篮球场上发?生的事情被快速地传播了出去，没几天，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苏琢是同性恋了。可郁青风不明白，为什么苏琢身边还是有那么多朋友？一定是还不够。违背道德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亏心的事情已经?做过了，郁青风接下来?几乎没怎么挣扎就把那些话散播出去了。苏琢乱搞，私生活混乱。苏琢爸妈破产了，是老赖。老赖之子居然还能?坦然待在这里，你们还在崇拜他啊？谁知道他乱搞的钱是不是别?人家救命的钱？苏琢私下里总是揽功劳，为的就是出风头?和保研。 ...... 你们离他远一点，小心被他带坏，我就是因为看清了他现在才不和他玩了的。三人成虎，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于是谣言愈演愈烈。对性取向宽容的大学?生们容忍不了三观不正?，终于，苏琢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远离他了。苏琢也任他们远去，从不挽留。最后，他的身边空无一人。没有人会再把苏琢和郁青风比较了，苏琢也不再众星拱月，郁青风浑身舒畅，觉得?差不多了，决定去施舍现在像可怜虫的苏琢最后一点善意。但苏琢却?要走了。苏琢好像很清楚他是去落井下石的，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推着行李箱从行政楼里出来?的时候，只淡淡对他说了一句：“导员找你。” 他路过他，像是经?过一片树叶，咔哒，轻踩而过，仅此而已。苏琢走了，踏出校门，没回头?，也再没回去过一次。而郁青风那天走进?导员办公室，看到是导员失望而愤怒的脸，在她的面前，是一份放弃免推资格的声明。右下角已经?被盖章签字过了。郁青风看到那上面铁画银钩地签着“苏琢”两个字。 “郁青风。”一向温柔和蔼的导员那天眼里是洞察了一切的目光，审视而锐利，她对他说，“你永远比不过一个内心正?直善良的人。” 所以后来?哪怕郁青风顶上了苏琢的保研名?额，去到了苏琢一直很尊敬的大牛导师手?下读研，这句话还是成了他的心魔。因为他发?现苏琢虽然走了，可记得?他的人还是很多，导员会时不时感?叹可惜；专业课老师在上课点名?念到苏琢的名?字的时候会沉默；甚至是毕业典礼，院里的所有老师也联名?请学?校把优秀毕业生的名?额给了一个给苏琢。不仅如此，校方还专门请了前几届的优秀青年企业家回来?颁奖，为的就是想要鼓励苏琢坚强地度过家里的难关。为苏琢颁奖的是大他们三届的学?长谢识瑜。谢识瑜毕业三年已经?鼎鼎有名?，不知道是多少人崇拜的对象，可苏琢没有回来?。哪怕是后来?读研究生的时候，郁青风的导师还会总是会叹惋般问?他，你和苏琢还联系吗？他现在怎么样了？后来?连郁青风都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开始去打听苏琢的消息，知道他顺利帮家里度过了难关，进?入了年薪不知几何的谢氏，跟着那年没有见到面的谢识瑜做事，一路顺风顺水。于是郁青风又?开始嫉妒。因为郁青风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苏琢不光没有从他的生活里消失，甚至还无孔不入地侵占他的理智，不断地提醒他曾经?自己做过什么，不断地让自己清醒他好像永远比不过苏琢。去年他研究生毕业，人人都以为他会读博或是留校，可他却?进?了谢氏，哪怕只是专业不太对口的部门里的一个小职员，但郁青风还是去了。他想要证明坐到苏琢这个位置也没什么难的，苏琢能?做的，他一样可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苏琢和以前一样？曾经?面对他的恶言相向可以表现得?不在意，放弃保研名?额后看到他也当做无所谓，现在又?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在谢氏的一切，竟然还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郁青风意识到他这么多年执着的东西对苏琢来?说其实根本可有可无。苏琢根本看不上这些，甚至看不上他。他的沉默耗尽了苏琢的耐心，苏琢瞥他两眼，觉得?他什么样子都是虚假的。 “不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好可惜的。”苏琢说完停了一下，好像很清楚说什么能?够让他崩溃，于是看着他似笑非笑补了一句，“不过现在的朋友我倒是很珍惜。” 不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苏琢说得?他像个垃圾。怪不得?那年他走得?那样干脆。郁青风无法接受，且愤怒至极：“苏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