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上,师昧有意无意地问道:“阿燃,你这些日子,与夏师弟似乎又熟悉了些?” 墨燃笑道:“对啊,我与他也算是患难与共了。怎么,师昧该不会是吃小孩子的醋了吧?” “……胡言乱语。” “哈哈哈,师昧不用担心,我最喜欢的呀,还是师昧,不会变的。” “……莫要再胡说,我只是觉得夏师弟有些奇怪……” “奇怪?哦……”墨燃想了想,点头道,“他是挺奇怪的。” “你也觉得了?” “是啊。”墨燃笑道,“小小年纪讲话成天和大人一样,法力也不容小觑。另外之前在幻境中遇到的事情更离奇,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你知道吗?我怀疑他和咱们师尊是远方亲戚。” 师昧眸色微动,问道:“此话怎讲?” “我们在幻境里看到一个人,是两百年前临安城的太守之子,也姓楚,长得和师尊特别像,他有个儿子,容貌也是……” 正要说到关键处,忽然间听到前面一阵激越的咒骂之声,抬眼一看,竟是薛蒙满面怒容大步而来,嘴里还不停咒骂着:“畜生!禽兽!不要脸的狗东西!” 第73章 本座糊涂了 冷不防撞见墨燃,薛蒙愣了一下,这还是墨燃被关押之后两人第一次照面。 想起在众人面前薛蒙对自己的回护,墨燃不禁朝他露出了一个笑脸,可薛蒙却足足被这笑脸吓了一大跳,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牙酸道:“你干什么?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我和你打招呼啊。” “恶心!” 墨燃:“……” 他这一来,打断了墨燃的话头,师昧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会儿,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笑着朝薛蒙道:“少主,又是谁惹你了?” “还能有谁?还能有谁!!臭不要脸!恬不知耻!猥琐卑鄙,下流无耻!” 墨燃叹道:“不够押韵。” “你管我!有本事你来!” “没本事没本事,不是文化人。”墨燃笑道,“说吧,谁惹了你啊?” 师昧微笑道:“我猜又是大师兄。” “什么狗屁大师兄!禽兽!登徒子!他这么随便,怎么就没染上花柳病?!我他妈愿意花十年寿命祝他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烂鼻子烂眼睛我看谁还瞧得上他,这个卑鄙无耻,臭不要脸,猥琐下流……” 墨燃:“…………” 眼见着薛蒙要陷入滔滔不绝的死循环,师昧忙打住他,指着后面喊了一声:“嘘,快看,喜爱大师兄的那些女修们来了——” “吓!”薛蒙一惊,素来骄奢的面容居然出现了一丝惶然,他低声骂了句“淫乱肮脏”,竟就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遁走了,当真急如丧家之犬,末了还颇要面子地喊了句:“我想起另有要事要做,先行一步!” 墨燃看着他一溜烟跑没了影,怔道:“哇,可以啊这个大师兄,居然能让他怕成这个样子。” 师昧忍笑道:“从他前天无意中在酒楼撞见人家,起了些冲突,回来就这样了,算是遇到了克星。” “佩服佩服,有机会必须得见识一下。”嘴上虽这样说着,但墨燃心里却大概有了些数账,能让薛蒙躲成这个样子的,想必这个“大师兄”就是他猜的那个人没错了。 但此时却不是看薛蒙热闹的时候,饮露阁里,薛正雍和璇玑已经到了,正与桃花源的主人,羽民的上仙缓声论讨着十八被杀一案。 羽民上仙近乎仙躯,周身环绕着莹莹灵光,她虽看上去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但天知道她究竟有多大岁数了。 她正缓缓同薛正雍讲着事情的原委,外头走进来一名近侍,低声道:“上仙,人带来了。” “请他进来吧。” 墨燃跟着师昧进了暖阁,环顾一圈,瞧见了薛正雍摇着那把闻名遐迩的文人扇,与人相谈,立刻喊道:“伯父!” “孩子,孩子。”薛正雍闻声扭头,眼睛一亮,忙招呼他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在伯父身边坐下……” “人不是我杀的……” “当然不会是你,当然不会是你。”薛正雍连连叹息,“也不知怎样生出的误会,刚刚上仙都与我说了。我这次来,便是要想法子证你清白,唉,天见可怜,瞧瞧你灰头土脸的样子。” 他拉着墨燃,羽民上仙也并未阻拦,只淡淡瞧着两人。 墨燃同璇玑长老也打了招呼,随即坐在薛正雍旁边。但让墨燃觉得奇怪的是,璇玑并没有立即注意到自己的徒弟夏司逆不在,只自然而然地和墨燃点了点头。 反倒是羽民上仙问了一句:“咦?另一个孩子呢?那个姓夏的。” “啊,是啊。”璇玑这才回过神来,“……我的徒儿呢?” 墨燃见他对夏司逆并不上心,有些不满,说道:“我师弟还在天牢,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这样。”璇玑点了点头,“他怎的不来?” 墨燃没好气道:“做饭。” “……” 薛正雍愣了一下,哈哈笑了:“做饭比澄清自己重要?” 璇玑也莞尔道:“当真是任性胡闹,待散会之后,我去瞧瞧他。” “不用了,散了之后我们还要吃饭。”墨燃说,“你们想怎么审,赶紧地审了吧。” 薛正雍便道:“上仙,我们接着方才的话说,你看这样,本门另有一长老善炼丹药,来此地前,我特地请他炼了数枚赤子丸。” “赤子丸?”上仙闻言微微一怔,施染着豆蔻丹霞的手指轻点唇边,“就是那个可令凡人开口吐真言的丹丸?” “正是如此。” 上仙略有惊讶:“此丹所需材料复杂且极为难炼,就是在我桃花源中,要制成此丹也需要不下半月,想不到仙君门下竟有如此药宗能人,怎地不带他一同前来?” “他性子偏孤,不爱与人同行。”薛正雍道,“丹药已经在炼了,十日之内便可飞鸽送至桃花源。到时候请上仙验明丹药效用,给小徒们服下,真相便可大白。” “……”上仙思忖片刻,颔首道,“此法可行。” 薛正雍松了口气,笑道:“那既然这样,我这就去牢洞接另一个门徒出来。” “慢着。” “怎么了?” 上仙道:“事情未曾辨明之前,墨微雨和夏司逆尚有嫌疑。纵使有尊主担保,本座也不能放他二人自由。” 薛正雍闻言,啪的一声合了折扇,脸上虽带笑容,但目光却有了些沉冷:“上仙如此做事,就有些不地道了。” 羽民上仙抬起眼眸,一双赤红眸子盯着他:“薛尊主对本座的决议有所不满?” “是啊,既然我门下二徒均未定罪,又有我与璇玑长老看管担保,上仙再执意关押他们,又是什么道理。” “谈不上是关押吧。”上仙清冷道,“我未曾苛待他们,每日供食亦不曾断,只是限了他二人活动,并不过分。” 薛正雍此时虽仍在笑,但已是冷笑了。 “不过分?据我所知那牢洞不见日月,是关押明定犯人的地方,上仙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说不过分,也真是厉害极了。” 旁边立刻有羽民护邑厉声阻拦:“薛尊主,你请注意言辞!” “怎么了,我言语之间有什么不妥吗?我未曾辱骂你家上仙,讲的事情也字句属实,只是少些客套敬意,并不过分。” 那羽民听薛正雍如此说,不禁更气:“你——!” 一只莹白如玉的素手伸出来,拦住了他。上仙抬起了头,冲着薛正雍冷冷一笑:“曾听人间传闻,死生之巅的薛尊主乃是一届螓首,法力虽盛,学识却略有欠缺,更不善玩文字,然而今日一见,却觉得传闻欺了本座。薛尊主,好有道理呀。” 薛正雍也冲她微微一笑,眼里却已毫无笑意:“粗人一个,上仙莫要介意。” 那羽民上仙莞尔,抬手取了个橘子,细细剥了,递到薛正雍面前:“那么你我各退一步。令他二人自由如故是决计不可能的,但牢狱里住着确实不妥。本座即刻就令人带夏司逆出来,墨微雨和夏司逆转居凌霄阁,那是招待宾客之地。只是我须得派人好生盯着,不能让他二人出阁半步。这样如何?” 薛正雍沉默几许,抬手,于半空中微微凝顿,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只橘子。 凌霄阁虽说是待客之地,但桃花源并不是常常有客人来的。因此阁内已是荒僻许久。既然上仙首肯了让他们先迁至此处,墨燃便打算自己先去清理一番屋舍。等打扫好了,再去接楚晚宁过来。 薛正雍和璇玑还有要事要谈,墨燃就在几个羽民的盯梢之下,和师昧一同先去了凌霄阁。 凌霄阁地处桃花源西北处。外头繁花成林,烟霞如锦。 “好地方,这样住着也不委屈了。”墨燃笑眯眯地说。 师昧叹了口气:“怎么会不委屈?人明明不是你们杀的,却冤枉好人。可惜师尊不能来,要是他来了,用天问审上一审,也用不着什么赤子丸,真相便昭然若揭了。” “哈哈,师昧想的太简单。天问乃是神武,虽然有套出真言的作用,但奏不奏效,全看施术者是否有心审问。你觉得那些鸟人会愿意让我的师尊来审我吗?他们会信吗?” “……这倒也是。” 眼见着即将日暮,墨燃便开始着手收拾屋子,师昧在一旁帮忙。 说来也是奇怪,当墨燃打扫完屋子,坐下来喝了口茶水稍作休息的时候,他才忽然发觉自己居然没有因为能够单独与师昧相处而感到窃喜,更没有生出什么旖旎念头。 这个认知不由令墨燃一噎,茶水差点没有喷出来。 师昧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没什么。”墨燃连连摆手,心里却叫苦不迭。 难道自己是跟着楚晚宁修炼久了,也成了个柳下惠?瞧瞧这凌霄阁,地处荒僻,周遭无人,桃花摇曳,孤男寡男,换做以前他肯定先要好生与师昧腻歪一番,然后才会着手干正事儿。 最近这是怎么了?如此地清心寡欲,不应该啊…… 墨燃挠挠头。 师昧眨眨眼。 四目相对,墨燃憨厚地咧嘴笑了,梨涡融融很是可爱:“外头的桃花好看,我去摘一枝给你带走。” 师昧道:“草木亦有情,让它们好端端在枝上开着吧。” “嗯……你说的对,那,那就不摘!” 枯坐一会儿,墨燃挖空心思想再与他说说话,却发现相见的日子少了,竟也没什么可提的。 抬起眼,忽见得师昧因为帮着自己打理房舍而沁出的细汗,心下不忍,从怀中拿出了块帕子递给他。 “擦擦汗。” “……”师昧垂眸看了一眼,见墨燃紧张兮兮的捏着手帕,不由微微一笑,温声道,“谢谢。” 于是接了手帕,轻轻拭着额头。 那帕子触感轻柔薄软,是极好的天蚕丝织成,师昧用过之后,便道:“帕子我带回去,洗好了再还给你。” “好好好。”墨燃一叠声地应了,他对师昧的逢迎简直深入骨髓,成了本能,“你要是喜欢,不还也成。” 师昧笑道:“这怕是不妥,你看这帕子做的那么好……”他一边说,一边展开手帕,准备抚平细褶,重新叠好。 然而纤细白嫩的手指抹过刚刚展开的帕身,师昧就怔住了,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 师昧顿了顿,抬眼笑道:“阿燃真要把这帕子赠给我?” “你喜欢就拿着嘛。我的就是你的。”墨燃很大方。 师昧眼底的笑意幽幽的:“借花献佛,你也不怕师尊知道了抽你。” “啥?”这回轮到墨燃怔住了,“什么借花献佛?这跟师尊又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看啊。”师昧语气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偌大的一朵海棠花,师尊何时把自己的帕子送你了?” 第74章 本座不好 “……” 墨燃呆若木鸡。 过了老半天,他才抓耳挠腮面红耳赤地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不是、那个、我不知道啊,这不是我的手帕,那我的手帕上哪儿去了?……我我我,唉,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瞪着那块绣着淡淡海棠花痕的天蚕丝手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会多了这样一个物件。着急上火琢磨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 “啊!” “……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墨燃松了口气,从师昧手中把手帕拿回来,笑道,“不好意思啊,这帕子确实不是我的,不能给你。” 师昧:“……” 我也没说要啊。 “不过这也不是师尊的,别看到海棠就是师尊呀。”墨燃把手帕叠好,自己揣回怀里,显然因为自己没有错拿师尊的帕子而感到无比轻松和宽慰,“这帕子是夏师弟的。” 师昧若有所思:“夏师弟的?” “是啊,我这些日子和他住在一起,兴许是帕子洗了,早上拿的时候拿错了,哈哈,真是不好意思。” “……嗯,没关系。”师昧依旧是温柔地微微一笑,而后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走吧,我们去接夏师弟过来。” 两人出了屋舍,径直往牢洞行去。 然而未行出太远,师昧的脚步却渐渐缓了下来,初时还不明显,可冷不防绊倒了一块碎石,竟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而墨燃走在旁边,及时抓住了他。 墨燃见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不禁惊愕道:“你怎么了?” “不妨事。”师昧缓了口气,“午饭吃少了些,没什么力气,歇息一会儿便好。” 他越是含含糊糊地想要混过去,墨燃便越是在意,仔细一想,师昧轻功不佳,这桃花源的吃穿用度都需要翎羽来换,以前都是自己拔了羽毛来送给他的,这些日子自己被关,薛蒙这个没脑子又不知道照顾人…… 墨燃越想越不放心,说道:“你以前在门派内,时常也不吃午饭,却也从不见你虚成这样。你这哪里是一顿饭没吃?跟我说实话,饿多久了?” “我……” 见他嗫嚅不语,墨燃脸色愈发阴沉,拉着他就往反方向走。 师昧慌忙道:“阿燃,去、去哪儿?” “带你吃东西去!”墨燃恶声恶气地,回过头的时候眼神却很心疼,“我不在,你就不会好好照料自己吗?每次心里都惦记别人,做什么都先考虑别人!但你呢?你考虑过自己吗?” “阿燃……” 一路拖着师昧去了酒肆,照理说师昧隶属疗愈系,没有令牌是无法来到墨燃他们惯住的攻伐系驻地的。不过自从十八出事后,人心惶惶,为了应对突发情况,羽民早就将各系之间的禁制给取消了。 “要吃什么?自己点。” “随便吃一些便可以了。”师昧显得有些内疚,“对不起,本想着是来帮忙的,最后还是拖了你后腿……” “你我之间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墨燃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放缓了语气,“点菜吧,点完我把钱付了,你坐着好好吃。” 师昧一怔:“那你呢?” “我得去接夏师弟,凶手未曾抓到。牢洞附近虽有看守,但我仍不放心。” 听得墨燃要离开,师昧眸中似有一瞬黯淡光韵闪动,但很快又道:“买两个包子就好,我与你一道去,边走边吃。” 墨燃正想劝阻,忽听得酒肆外一阵莺声燕语,十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修嘻嘻哈哈地进了楼。 “掌柜的,我向你打听个事儿。”为首的一个女子娇笑着问道,“大师兄……今晚是不是定了这家酒楼的宴席?” “是啊,是啊。”掌柜的眉开眼笑地应道。这些日子这些羽民都摸清楚了,大师兄爱喝酒爱听曲儿,每晚都会找个酒肆开宴。而只要“大师兄”在的地方,就会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修提前蜂拥而至。 果不其然,那些女修立刻愈发兴奋,忙不迭地要定桌子,时不时有三两句话飘入墨燃耳中。 讲的都是什么“小芳,你看看我今天的眉毛画得好不好看?大师兄会不会欢喜?”“好看好看,那你瞧瞧我的眼妆可是艳了些,他会不会觉得我轻薄?”,以及什么“你这么美,大师兄定然喜欢你啦,昨天我都看见他瞧了你好几眼呢。”“哎呀讨厌,怎么可能,还是姐姐气质华贵,大师兄喜欢的必是姐姐这般腹有诗书的才女。”。 “……” 如此非常时期,这些人还能为了个男人这样烟霞陶醉,墨燃抽了抽嘴角,转头对师昧道:“包子就包子吧,我们买了就走,留你一个人在这虎狼之窟里,我也是不放心的。” 师昧看他表情,忍不住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楼内滋味最好的就是止不住涎大肉包,墨燃一口气买了十个,全都给了师昧。走在路上,时不时瞧一眼吃的香甜的师昧,墨燃总算是心情放松了些。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正是这包子,把师昧给吃伤了。 他原本就肠胃羸弱,粒米未尽久了,腹内空空,陡然吃了这重腻的油包,很快胃就受不住阵阵绞痛起来。 这下墨燃彻底无法去接楚晚宁了,赶忙把痛的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师昧抱回凌霄阁,放在刚刚收拾好的卧房床榻上,就去外头叫人请大夫。 开了药,喂了暖水,墨燃坐在榻边,看着师昧憔悴不已的模样,自责不已:“还疼?我帮你揉揉。” 师昧声音很是低软无力:“不用……不妨事……” 但墨燃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已经搭了过来,隔着被褥按在他的胃处,轻轻按揉着。 许是他按得力道正好,很是舒服,师昧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便在这体己的抚揉下逐渐放松了呼吸,沉沉睡了过去。 墨燃直守到他睡沉,这才准备离开。 然而尚未起身,手却被捉住了。 墨燃眸子陡然睁大,黑中带着幽紫的眸光微微闪动:“师昧……?” “疼……不要走……” 榻上的美人依旧闭着眼,似是梦呓。 墨燃呆呆地立在原处,师昧从来不会求人帮他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他不计回报地帮着别人,也只有睡熟了,才会这样软声央着墨燃不要走。 于是又坐回了榻边,一边专注而留恋地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一面继续缓缓帮他揉着胃,敞开的轩窗外,桃花点点飘落,天色终大暗。 待墨燃猛然想起还答应了小师弟晚餐一事,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完了!”墨燃倏忽跳了起来,直拍脑袋,“完了完了完了!!” 这时候师昧也已经深眠,墨燃一个箭步蹿到外面就想往牢洞跑去。天空中却忽然亮起一道蓝光,璇玑长老怀中抱着个孩子,孩子怀中揣着个小瓦罐,两人从天而降。 “长老!” 璇玑略有责备地扫了墨燃一眼:“怎么回事?不是说你去接他了吗?要不是我不放心,过去看了看,玉……咳,我徒儿恐就要在牢内等到明日天亮了。” “是弟子的错。”墨燃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眼去看楚晚宁,“师弟……” 璇玑把楚晚宁放下来,楚晚宁抱着瓦罐,安静地看了墨燃一眼:“你吃过晚饭了吗?” 怎么也没有料到他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墨燃怔怔道:“没、还没有……” 楚晚宁就走过来,把瓦罐捧给他,平淡道:“还是热的,喝些吧。” 墨燃站在原地,良久没动。待他自己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小家伙和瓦罐一起抱了起来,抱在怀里。 “好、我喝。” 那傻孩子怕汤冷了,就把外袍除了下来,包在了罐外,因此小小的身子抱起来微微有些凉。 墨燃抵着他的额头,轻轻蹭了蹭,两辈子都没有说过的真心话脱口而出:“对不起,是我不好。” 告别了璇玑,两人返回屋内。 外袍已经皱巴巴的不能再穿了,墨燃怕孩子冷,去里屋翻一条小毯子给楚晚宁。楚晚宁打了个哈欠,抱着小瓦罐爬到板凳上,正准备拿两个小碗盛汤。忽然眼睛眨了两下,目光落到了师昧吃剩了的肉包上。 “……” 跳下凳子,楚晚宁踱到卧房,面无表情地看着榻上躺着的美人,没有生气也没有吭声,只是觉得骨头缝里冒出些丝丝缕缕的冷意,把方才还温热的一颗心径直冻到冰冷无波。 等墨燃回到厨房的时候,楚晚宁仍靠窗坐在桌边,一只脚踩在条凳上,一只脚垂落着,胳膊随意搭枕着窗棂。 听到动静,他淡淡回过脸,瞥了墨燃一眼。 “来,找到一块火狐毛毯,你披着先,夜里凉。” 楚晚宁没说话。 墨燃走过去,把毯子递给他,楚晚宁也没接,只是摇了摇头,缓慢合了眸子,似是闭目养神。 “怎么了?不喜欢吗?” “……” “那我再给你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 墨燃笑着道,揉了揉楚晚宁的头发,转身准备再去寻一块来,却忽然发现桌上的瓦罐不见了。不禁愣了一下:“我的汤呢?” “谁说是你的了。”楚晚宁终于说话了,声音清冷,“我的。” 墨燃抽抽嘴角,还以为他闹小孩子脾气:“好好好,你的就你的,那你的汤呢?” 楚晚宁漠然道:“扔了。” “扔、扔……?” 楚晚宁再不理他,轻巧地跃下长凳,转身推门出去。 “哎?师弟?师弟你去哪儿?”墨燃顾不得拿毯子了,凶手未明,外头不安全,他连忙跟了出去。 却见得桃花树下,那只装着炖汤的小瓦罐还笨笨地搁着,并没有被扔掉。墨燃松了口气,心想总归是自己做的不对,小师弟刚刚不生气可能是在强忍,忍到后面发现忍不住了,发发脾气也没什么过错。 于是走过去,坐在楚晚宁旁边。 楚晚宁在桃花树下,抱起他的小瓦罐,也不理睬墨燃,一个人打开了封盖,拿了比自己脸还大的汤勺,想伸进去舀汤,发现根本伸不进去,不由得更怒,啪的一下把汤勺摔了个粉碎,坐在那里抱着罐子发呆。 墨燃支着脸颊,侧过脸在旁边给他出主意:“你直接对着喝嘛。反正这里就我们俩,不丢人。” “……” “不喝啊?不喝我喝了,这可是我师弟第一次给我熬汤,不能浪费。”他有心逗他,说着笑吟吟地就要去夺罐子。 岂料楚晚宁却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滚开。” “……”墨燃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对话的感觉有种似曾相识,但随即又厚着脸皮笑着贴过去,“师弟,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啦。我本来很早就想来接你,但是你明净师兄忽然间身体不适,所以我便耽搁了。不是故意让你久等的。” 楚晚宁仍是低着头不说话。 “那你看看,我忙到现在,晚饭也没有吃。真的很饿啊。”墨燃可怜巴巴地拉拉他的袖子,“师弟,好心的师弟,我的好师弟,求你了,就赏你师兄一口汤喝呗。” “……” 楚晚宁动了一下,总算把汤罐子搁在了地上,微微抬起的头稍许偏了偏,依旧转开去。意思是让墨燃要喝自己拿。 墨燃就笑了:“谢谢师弟。” 小瓦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只消一眼就知道师弟自己吃的很少,却把大半的肉都留给了他,以至于肉很多,汤很少。 墨燃盯了一会儿,眉眼弯弯,温声道:“这哪里是汤呀,分明是一锅子炖肉。师弟真厚道。” “……” 闲话也不多说了,墨燃照顾了师昧半天,是真的饿惨了,何况又是师弟一番心意,更是不能浪费。他折了两根桃树的细枝,指端聚气将粗糙的枝条削修整齐,充作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塞到嘴里。 “哇,好香。” 墨燃含着鸡肉,眼里熏染着薄雾,他笑道:“真好吃。我家师弟真能干。” 其实这罐汤做的并不美味,太咸了些,可为了哄小师弟高兴,墨燃还是很努力地啃着,很快就吃掉了大半的鸡肉,而楚晚宁自始至终没有去看他一眼,沉默地坐在旁边。 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汤,汤比肉还咸,入口甚至有点儿苦,不过还能忍受。 墨燃又捞起一根鸡腿,正准备塞到嘴里,忽然愣了一下:“一只鸡有几条腿?” 自然没人搭理他。 墨燃自己答道:“两条。” 然后他看看筷子夹着的鸡腿,又看看刚刚自己已经吃掉的一个剩下的骨头。 “……” 这个迟钝的人总算抬起头来,怔楞地问楚晚宁:“师弟,你……是不是……”后半句话却是没有勇气问出口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没有吃晚饭。 这一罐汤,都是肉,是不是你在等我,等到汤都快干了,只剩了肉,打起来之后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而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你吃过了……给我留了一些……还以为是你手艺不好,把好好的鸡汤,做成了炖鸡…… 墨燃默默放下了瓦罐。 可是他发现的太迟,罐子里已经不剩下几块肉了。 楚晚宁终于说话了。 声音依旧是平静好听的,带着些稚子的柔嫩与清朗。 “是你说,要回来吃饭的。所以我才等着。”他慢慢道,无喜无悲,“如果你不吃了,至少请人带个信,不要让我一个人当傻子。可以吗。” “师弟……” 楚晚宁依旧不去看他,侧着脸,墨燃瞧不见他的神情。 “你让人带个信给我,跟我说你去陪师……跟我说你去陪明净师兄了。很难吗?” “……” “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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