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稳准狠地刺穿了那名修士的胸膛。 “我……”那修士茫茫然的睁大着眼睛,抬手下意识地摸过戳出来的长剑,而后噗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扑通栽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几许死寂,地面又隆隆地震了起来。众人一齐往殿门外望去,只见一道道粗遒的龙筋拔地而起,穿云而上,每根血淋淋的龙筋都托举绑缚着一具儒风门先代弟子的躯骸,遥看去犹如在半空中聚成一片密密麻麻的蜂群,随时准备冲进殿内将众人捣成肉泥。 马庄主惊叫捂眼:“天哪,天哪,要死啦,要死啦。” 薛正雍被这商贾气的吐血,一巴掌拍在他后脑让他闭嘴,而后朝众人大喝道:“快去关殿门!都他妈快去把殿门堵死!别让他们冲进来!” 他说着自己一马当先,迎着那个摇摇晃晃提着滴血长剑走来的僵尸,挥出折扇将其击出殿外,一脚踹下滚滚长阶,而后抓起一边的灵石大门,吼喝着要将它推上。 但那门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从外面推起来方便,从里面关却重如磐石。薛正雍青筋暴突,可力道却如泥牛入海,眼见着那群僵尸被龙筋越举越近,薛正雍怒骂道:“怎么回事?南宫长英方才不是都把它们封印了吗?这狗屁蛟龙不听话!跟自己主子对着干啊!” 墨燃和薛蒙也立刻奔至薛正雍旁边搭手,南宫驷道:“没用的!这两块灵石是我太爷爷让四千个脚夫运来的,光凭你们绝不可能动得了。” 黄啸月都要气的冒烟了,在旁边咒骂道:“你太爷爷可真能耐!” 但南宫驷根本不理他,南宫驷对正在门口极力抵挡儒风门成群僵尸的一群人道:“从里面关殿门要去尽头扣动括机才行,你们先挡一阵子,我去开括机。” 薛正雍一把铁扇舞成黑影,甩过去扇飞三四个已经逼前的僵尸,黑血立刻溅满了扇面,落在“薛郎甚美”四个字上,不过这些僵尸也真是勇夫,滚下台阶了立刻又爬起来,继续往前冲。 薛正雍扭头道:“快点!越来越多了!我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燃召出见鬼,他知道殿门是最后一道防线,于是干脆冲出去在长阶上与那群僵尸厮杀起来。但长阶细窄,他无法施展全力,更要当心不要踩空落下九天高空,因此打起来十分费力。 他一鞭子扫落一排要爬上来的尸首,但周遭却有更多的怪物被腥臭的龙筋从遥远的地面托举上来,到最后他几乎已腹背受敌,深陷尸海中不得脱身。 不过墨燃也没打算立刻脱身,这些僵尸是闻着人气儿往上涌的,他站在这里就是一个最接近的靶子,几乎所有的死尸都一股脑儿往他这个方向来。 马庄主瑟瑟发抖地躲在姜曦后面,这时候感慨一句:“哎呀,墨宗师真是大义凛然,好气魄呀,好气魄呀。” 姜曦气不过,扭头道:“你除了做生意能不能派点别的用场?” “我会的都是需要花时日去钻研的东西,比如阵法啊,技巧啊,武器装配什么的,短兵相接我真的不擅长……”马庄主对上姜曦寒凉的眼神,噎了一下,扭捏半晌,试探道,“要不……我给你们喝个彩?” 姜曦:“……” 不过这家伙说的也不错,各门派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眼下这种血战堵人的事情,冲上去还能保命的也就那么些人,其他人过去都是送死,就连姜曦也不能靠近,药粉对尸体无用。 薛蒙持着龙城立于殿门口,双目紧盯着浮沉在那一片鹤麾里的黑色身影,眼见着一道血藤拔地而起,托着一个儒风门高阶弟子朝着墨燃直扑过去。薛蒙再也忍不住,掣剑而上,刷地斩断了那尸身的胳膊,紧接着与墨燃背靠着背,又一剑斩断了那扭动着的龙筋。 刹那间血污狂飙! 薛正雍失声道:“蒙儿!快回来!” “没事!我和他一起!” 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墨燃侧过脸,对薛蒙道:“你快回去,这里有我就好,你做第二道防线,我撑不住了你再——” “闭嘴!”薛蒙手中龙城嗡鸣,没好气道,“你是灵山第一,还是我是灵山第一?你是死生之巅少主,还是我是死生之巅少主?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 墨燃胸腔一热,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与薛蒙靠背而战,迎四方暴起的僵尸。 这时,忽听见两边石门轰然耸动,缓缓向着中间合拢,薛正雍大喜,忙道:“好好好,动了!门要关了,你们俩,快回来!往这边靠过来!” 墨燃和薛蒙两人配合,见鬼的红光与龙城的红光左右舞成影,只听得铮铮当当,多少尸首跌落九霄,龙筋喷血断裂。 他们慢慢往大门方向靠拢,大门也在一点点地合拢。 薛蒙道:“你先进去。” 墨燃道:“一起进去。” “……”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薛正雍在里面急道:“快啊!快回来!” 墨燃一把拽起薛蒙的衣襟,薛蒙怒道:“你松手!别来跟我逞这个英雄,你——” “谁跟你逞英雄?走了!”墨燃说着,一手拽着薛蒙,一脚踩在石阶之上,反手狠狠甩落见鬼,击退一群将要冲上来的僵尸,而后和薛萌一起往大门方向掠去。 门还才关了大半,其实根本不急,墨燃将薛蒙扔给薛正雍,自己背靠着殿门,持着星火爆裂的藤鞭迎风而立,眉眼沉炽,慢慢后退。 忽然间,那两块正在合拢的巨石停了下来。 薛蒙惊道:“怎么不动了?” 他回头,见南宫驷脸色青白,从足有十个成年男子合抱的天宫石柱后出来,极其阴郁地说了句: “括机的中轴被毁坏了,关到一半,锁链就断裂,接不回去。” 南宫驷说完,抬起了手,那伤痕累累的手掌心里,攥着半截青铜锁扣,正簌簌晃动着。 第221章 指交扣 薛蒙一口血都要被噎住来了,墨燃却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置气,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又反身回了尸群之中,挡这第一道防线。 楚晚宁方才一直在帮着南宫驷调试那个明显有人动过手脚的括机,这时他见墨燃在前面苦战,立刻飞掠到了殿门旁,厉声道:“墨燃,回来!” “师尊……” 楚晚宁劈落一道金色结界,结界光起,猛地把尸群斥开数丈,紧接着他在长阶、殿前、石门缝隙,三个地方分别落了三道守护结界,而后一把将墨燃拽回来。 “你先停手。” 墨燃心焦道:“在蛟山境内师尊的结界撑不了太久!师尊这是何必!” 楚晚宁目如青霜紫电,他咬牙,狠推了墨燃一把,将他推回殿内:“你一身都是伤了还去送死,回去打坐!师明净!” “师尊,我在。” 楚晚宁凌空狠狠点了点墨燃:“替他疗伤。” 师昧颔首:“是,师尊。” 墨燃按住师昧伸过来的手,对着已经背过身的楚晚宁道:“都是皮外伤而已,师尊,你的结界在这里最多也不过能支持一炷香的功夫,还会耗费掉你极大的灵力,你……” 楚晚宁头也不回,立在天光里:“那我就撑这一炷香的功夫。” 墨燃还想再说话,却被师昧拉住了,师昧微凉的手触上他的皮肤,替他卷起衣袖,开始施法疗伤,墨燃对上他的眼神,他无声地朝墨燃摇了摇头,而后垂眸,专注于自己的法术。 楚晚宁道:“薛蒙。” “在,师尊。” “我支撑不住了,你就上。不要硬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就换尊主上。” 薛正雍忙道:“好,轮着来会比较好。” 楚晚宁源源不断地把自己的灵力往三层结界上输送着,又道:“另有一件事劳烦尊主。” “你说。” 楚晚宁咬牙切齿道:“问那群躲在后面的废物,除了踏雪宫和孤月夜那些不擅长短兵相接的,能打的都让他们过来!” “……那要是他们不过来呢?” 楚晚宁道:“那就殿门攻破,坐地等死。你看他们过不过来。” 薛正雍颠颠地过去了,南宫驷正阴沉着脸盯着自己手上的半截锁扣,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初代掌门下的禁令会忽然之间被打破。 照理而言,只要是南宫长英下得命令,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再对恶蛟之灵进行更改了,怎么会突然这样…… 薛正雍让能应对的人过去前面应对,叶忘昔说:“我来。” 南宫驷立时回过了神,他拉住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 叶忘昔却盯着江东堂那群唯唯诺诺,顾左右而言他的弟子,冷然道:“儒风门就算只有两个人,也都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先前讥嘲她女儿之身还要出头的那几个中年女修,此时倒是不吭声了,都把视线落在别的地方,不去看叶忘昔的脸。 就这样,薛正雍集结了一些人,忽然愣了一下:“含雪?你怎么也……不不不,你又不擅长这种事情,你回去。” 梅含雪今日看来也是清清冷冷的,说道:“伯父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儿戏。” 薛正雍望了望踏雪宫宫主,见人家宫主没异议,便没办法,只得让梅含雪也进了这拨人里。 姜曦皱眉道:“就这样一直抵挡着吗?留一些适合短兵相接的人,分拨去后殿看看情况会比较好。” 薛正雍道:“先应对一阵子,看看能不能把括机修好,一起去是上策,实在修不好,那就只能分两拨,一拨抵挡,一拨去后殿查看情况。” 姜曦道:“……如此也好。可是谁会修括机?” 这个时候,一只手颤巍巍地举起,刚刚还被姜曦骂得犹如缩头王八的马芸庄主探出了个脑袋,弱弱道:“这个,这个机关技术活儿,我,我觉得我还是能尝试一番的。” 姜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你还不快去?” 马芸便拉着南宫驷,跌跌撞撞地去了。薛正雍也领着迎战的队伍离开。 姜曦回过头,环顾四周和这个被一分为二,化归成炼狱与九天的大殿,陷入了深思当中。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还在原处说笑,谈天,或者在另一边备受酷刑的珍珑棋子,最后目光落在了一直呆呆蹲在一筐橘子旁的南宫柳身上。 他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南宫柳也好,这个大殿里的其他棋子也好,都没有和外面的尸体一样暴走,起来杀人? 如果徐霜林此刻操控了殿内这些珍珑棋,也开始攻击,他们注定会捉襟见肘,陷入内外交困之局。 他为什么不做? 不想做? 还是……做不到呢? 姜曦意外,墨燃却一点都不意外。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殿中的珍珑局全都完整地保留了这些傀儡生前的脾气、执念,甚至是一些记忆,跟外头那些用“共心之阵”操控的尸群完全不一样,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外面的那些僵尸就是牵线木偶,而里面的这些却个个都是有独立脾性的活死人。 徐霜林不操纵这些活死人,显然只有一个缘由——他的灵力已经到极限了。 “楚宗师,搭把手!” 忽然一声微弱的轻唤从石阶下头传来,楚晚宁举目望去,见华碧楠率引着十来个修士,正极为艰难地从石阶上破围而出。 他们是先前被毒蛇咬了,在原地修整,没有想到竟然遭遇了尸群的第二次暴走,二十来个修士瞬间覆没一半,此刻挣扎着血拼至此的,也都已身负重伤。楚晚宁立时抬手,再落一层结界,在他们周遭笼下防护,而后天问甩出,将围着他们厮杀的僵尸斥退。 “过来!” 楚晚宁朝华碧楠伸手。 墨燃却蓦地心生警觉,他也顾不得师昧上药只上到一半,立时起身相阻:“师尊当心!” 但华碧楠却并无异状,他颤抖着握住楚晚宁伸出来的手,被楚晚宁拽至身后更强劲的防护结界里,楚晚宁回头道:“来几个人帮忙!” 这些幸存的人一个个被拉了回来,架到大殿中,他们全都在呻吟着,喘息着,面上俱是血污,神情极其痛苦狰狞。 姜曦领着孤月夜一众弟子上前,他在华碧楠面前俯下来,面露难得的焦急之色:“怎么伤这么重……” “我尚无恙,尊主还是先去看看其他人。”华碧楠靠在梁柱上,他的斗笠和面纱都已经被划破了,衣袍也染满了血迹,姜曦要给他把脉,被他抬手阻止,“没事,不过是小伤,倒是尊主的那位小徒……咳咳,他,他伤的太重,尊主快去给他疗伤吧,不必管我……” 这一波人的伤情都很重,有的人甚至整条腿都已经被绞断了,比起他们,还能完整说话的华碧楠确实是轻的。 姜曦低声暗骂,又望了华碧楠一眼,返身去帮其他人疗伤去了。 华碧楠颤抖着从乾坤袋里摸索出一瓶止血药粉,正要往自己伤患处洒,忽然一只手拿过了他手中的瓷瓶,墨燃道:“我帮你。” “……不必。” 墨燃眼神深幽,望着他:“涂个药粉而已,举手之劳。” 华碧楠夺过瓷瓶,低声道:“我不习惯别人碰我。更何况你根本不是疗愈修士,添乱。” “那我帮你吧。” “师昧?”墨燃侧过头,见师昧已手脚麻利地放下了医囊,华碧楠看到医囊,就撇了撇嘴,不再吭声,也不反抗了。 师昧铺开银针布包,低声道:“圣手前辈,晚辈或有不周,先请见谅。” 华碧楠:“……” 他伤的重,直接上法咒止血无用,必须先以灵针截堵,只见寒光骤起,锋芒闪过,师昧的眼眸间闪着银针的光辉,眨眼间已落十余针。 “前辈的面纱和斗笠……” 寒鳞圣手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但也知道有几个穴位一定要扎于面部,便神情戾戾地说:“我自己摘。” 染着鲜血的纱笠落下,露出寒鳞圣手从不示人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古怪的脸庞,上半张还算清秀,但从鼻梁一下,整个面孔都是扭曲烧伤的,犹如某种棘皮动物。 华碧楠抬起头,目光中隐约透着些恨意与讥谑:“怎么着?墨宗师还不走,留在这里,好看?” “……抱歉。” 华碧楠在他身后冷笑:“早让你别杵在这里了,是你自己不听,这时候你嘴上说着抱歉,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呢——大抵是在想‘这寒鳞圣手长得可真是其丑无比’,呵呵。” 墨燃摇了摇头,也不便再说什么,离开了。 马庄主还在折腾着那个断裂掉的铁锁,而天宫门前,楚晚宁的灵力已近匮乏,他侧身朝薛蒙道:“薛蒙,接手!” 薛蒙立刻心领神会,提刀迎上,他们俩的交接完成极为顺利,甚至没有一个僵尸来得及在替换的瞬间挤进来。 楚晚宁一撤结界,就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墨燃见他脸色苍白,觉得无比心疼,可是却不能在众人眼前做些什么,甚至连楚晚宁的手都不得握,只能压抑着自己,问道:“晚……师尊,你还好吗?” “无妨。”楚晚宁轻轻咳嗽,“多耗了一些灵力而已。” 但墨燃却知道楚晚宁的灵核原本就很脆弱,多耗灵力对别人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对于楚晚宁而言…… 墨燃闭了闭眼睛。 上辈子,他们师徒二人正邪相悖,离析分崩,楚晚宁便是在那一战中因为耗尽了灵力,灵核瞬间粉碎,从此变得与凡人无异,甚至身子还较凡人更为虚弱。 怎么会无妨…… 墨燃心中难受,他眼眶微红,沉默着把楚晚宁方才给他的衣服披回对方肩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隔着衣衫,轻轻捏了捏楚晚宁的肩膀。 他对他所有沉重的爱意,都只能藏在这一瞬指端轻触间。 他搀扶着楚晚宁到旁边,他特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隐蔽安静些的地方,然后与楚晚宁一同坐下。 趁着没有人发现,墨燃悄然握住了楚晚宁的手。 很凉。 和那一年,楚晚宁败于他的刀下,他俯身踩住他的胸膛,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时,一样的凉意。 墨燃垂下了眼帘,手指尖在微微颤抖着。 楚晚宁原本想把手抽出来的,毕竟这里的眼睛太多了,可是他感到了那一丝微弱的轻颤,于是要抽走的手转而与他十指相扣。 “让我看看。”楚晚宁抬起另一只手,让墨燃将脸庞抬起来,脸颊和鼻梁都有伤口,“疼吗?” 墨燃摇了摇头,他凝视着楚晚宁的脸庞,望着那个明明自己都已嘴唇青白了,却还是关切着他的人。 他觉得很疼。 不是伤口。 是心。 他终于也学会了楚晚宁式的谎言,墨燃说:“不疼。” “不疼你发什么抖?” 他不吭声,不能吭声,于是楚晚宁便误会他果然还是因为疼痛而颤抖,他指尖萦绕起淡碧色的华光,墨燃瞳孔猝然收拢,一把攥住了楚晚宁要触上他脸颊的手:“你疯了?还用灵力?!” “这一点点不算什么。”楚晚宁说,“不过是最微小的疗愈咒而已,止疼的。” 他的指尖碰上他的伤疤。 止疼的。 但他心如刀割,凌迟车裂,大抵不过如此。 墨燃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点点的灵力,犹如沧海一粟,汪洋一杯,楚晚宁把几乎所有的灵力给了众人,分给他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前世,他因为楚晚宁总给世人太多,而给自己太少,所以对楚晚宁心生怨怼。 可是那时候的他不会知道。 其实,楚晚宁给他的一点一滴,虽然少得可怜,但那都是他所剩下的,所仅有的,最后的东西了。 “好了!修好了修好了!” 忽然有马庄主手下的修士急匆匆跑到门口,涨得两颊通红,他大喊道:“快准备回撤,要关门了!马上就准备关门了!” 这时候在抵御尸群的人已经换作了梅含雪,薛蒙退下来之后也受了伤,但伤势不重,他自己拿纱布裹了裹也就查不多了,他一边咬着纱布带子给自己打结,一边在看梅含雪退敌。 说来倒也奇怪,他记得梅含雪明明是水系与木系的灵核,但不知道为何居然施展出了火系招数。他一个人,一把断水卧箜篌,指端铮铮,面目冰冷,出手的却是火红色的屏障烈焰,将企图靠近的尸群统统逼退。 “关门了!梅公子!” 梅含雪让卧箜篌悬空,一步步随着自己后退,退到门边时,薛蒙忽然发现不对,他扭头道:“能不能再把门打开点?这琴太宽了,进不——” “不用。” 梅含雪冰冷简洁地打断了薛蒙的话,倏忽把箜篌收于乐匣内,失去了琴声灵火镇压,刹那间一群僵尸狂涌而上,薛蒙知他不擅近身作战,神色骤变,拔了龙城就要往外冲去帮忙。 岂料人还没过去,就看到银光一闪,梅含雪掌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银色佩剑,端的是剑气凛然吹毛断发,只见得他剑舞成影,而后掠地而退,猛地将剑掷出,在大门即将封闭之前,梅含雪抬手,厉声道:“朔风,回来!” 那佩剑化作一道雪亮光影,从缝隙间嗖的穿进来,梅含雪蓦地接住,臂挽剑花,归于身侧。 天宫大门,轰然闭合。 外头传来闷闷闷响,是尸群和龙筋砸在门上的声音,但是好像隔了很远很远传来,南宫家大兴土木铸造的宫门,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众人长舒一口气,有好几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上修界弟子,都直接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甚至有没出息的,还哀叫道:“妈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断后的梅含雪也微微松了口气,但他松一口气的样子实在与平日并无明显不同,要不是薛蒙一直在旁边盯着他,恐怕也不会发现他微微启了嘴唇,轻吐了这一口气。 忽然发现旁边两道瘆人的目光,梅含雪转头:“……怎么?为什么看我?” 薛蒙喉咙有些干:“……你这把剑……” 梅含雪侧目瞥了一眼流淌着银光的长剑:“朔风。” 薛蒙脸上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你什么时候会使剑了?……不对不对,应该是你什么时候有神武了?” “一直有。” 薛蒙愕然道:“那你灵山大会的时候为什么不用?” “……”梅含雪沉默一会儿,说,“不想用。” 薛蒙显得很不解,甚至有些愤怒:“你是看不起我们吗?你拿出神武,指不定你就是第……第二?” 梅含雪转动眼珠,那素来冰冷的眼睛里似乎有些嘲讽了,他就那么看了因为愤怒,而微微涨红了脸颊的薛蒙好一会儿,而后说:“第三名很好,第一……”他抿了明唇,擦着薛蒙走过去,一句话轻描淡写地落在薛蒙耳边。 “第一太傻了。” 第222章 惊魂变 薛蒙原地杵着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觉过劲儿来,朝着梅含雪大怒道:“狗玩意儿,你说谁傻?” 薛正雍拉他:“蒙儿!” “这个人说我傻!” “好了好了,你听错了,含雪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那是因为他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的!!” 这边吵吵嚷嚷,那边姜曦正在清点伤员,查看局势。查看完毕的结果是姜曦让所有人都在原处修整片刻,该疗伤的疗伤,该打坐的打坐。没办法,最凶猛的战力都消耗了很多,如同弓还未拉满,箭镞已磨钝,这样贸然继续往前走,若是再有惊变,恐怕应对不得。 吩咐完这些,姜曦走到南宫驷旁边:“南宫,我有些事要问你。” “姜掌门请讲。” 姜曦没说话,而是先看了叶忘昔一眼。 南宫驷道:“她不用回避。” “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姜曦说着,目光垂落,停在南宫驷心口处,那是南宫驷灵核的位置。 待叶忘昔走后,姜曦在南宫驷旁边坐下。 “你的灵核怎么办?打算瞒着?” 南宫驷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你怕她会因此嫌弃你?其实你想多了,叶姑娘并非是——” “没有。”南宫驷打断了姜曦的话,“我不怕她会嫌弃我。我只是怕她会难过。” “……”姜曦沉默一会儿,似乎被南宫驷骨子里莫名其妙的高傲而刺到,他嗤笑,“你倒真是自信。” “姜掌门言错。我不是自信,是信她。” 姜曦听他语气颇硬劲,便淡淡道:“你如今虎落平阳,却还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就不怕我以后会找你麻烦?” “你不会。” 姜曦顿了一下:“这是信我?” “一路上来,我也知道了姜掌门是个什么样的人。”南宫驷说,“所以之前以为自己命当断绝时,我才会对你说那些话。” “……”姜曦一直在盯着南宫驷看,直到他提起这件事,他才把目光转开了,“如今你还活着,那些话还作数吗?” “作数。”南宫驷说,“等打败了徐霜林,我自会与众人言明。” 姜曦便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南宫驷,很遗憾不能看到儒风门在你手上发扬光大,不然,也算是个可以一较高低的对手。” 南宫驷答得很平静,但也隐隐的有他的傲骨:“掌门还是言错。儒风门最好的东西,我已有幸学到了。” 姜曦很少有不反驳别人的时候,也很少有不冷嘲热讽的时候,更很少有佩服或者是赞同别人的时候。但他这次缄默了良久都没有去再试图否定南宫驷的话,最后他道:“不说这个了,问你个更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掌门要问什么。”南宫驷抚摸着箭囊里卧着的瑙白金,妖狼受伤了,额头一块蹭破了皮毛,还在渗血,“但是,为什么蛟山会突然失控,违背太掌门的意愿,这实非我所知。我也觉得不可能。” 姜曦道:“没有半点蛛丝马迹?你再想想看,儒风门有没有什么秘闻,是关于这座山的?” 南宫驷摇头道:“没有。南宫家族世世代代都知道这座蛟山听从家族子嗣的命令,但是排在第一位的,一定是长英先祖。” “绝对没有别人?” “绝对没有。蛟龙的魂魄认的第一个主人就是太掌门,绝不会改变。” 姜曦眼中阴晴不定,一张脸因陷入僵局而愈发戾气深重:“徐霜林究竟怎么做到的?” “我也想不明白。”南宫驷忽然顿了一下,姜曦以为他想到了什么,扭头去看他,结果发现他直勾勾地望着远处的一个人,顺着目光瞧过去,姜曦看到了在剥橘子吃的南宫柳。 南宫驷一直在试图不去看自己被做成棋子的父亲,可是这一眼触碰到,他的神情还是立刻不可遏制地变得极为痛苦。姜曦其实也是和徐霜林、薛正雍那一般大岁数的人了,只是因为修炼的心法不同,所以他看起来依旧年轻英俊。但这与他的心态无关,他的心态其实早没有那么风华正茂了,他看着南宫驷,一时间竟生出不忍,他说:“别看了。” “……” “别再看了。” 南宫驷似乎花尽了残存的力气,才把目光从父亲身上撕开。他垂落眼帘的时候,肩膀竟似有微微地颤抖,最后他把脸埋进掌心里,却掩盖不住嗓音里的哽咽。 他嘶哑地喃喃,试图错开话题:“我也想不明白徐霜林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太掌门驯服的魔龙啊……” 肩膀却越颤越厉害。 姜曦一直僵硬着,面目一直很寡淡,但他最后伸出手,拍了拍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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