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管肉块挂在外面,有的还能瞧见白森森的肋骨。 楚晚宁心知有异,但悬罩在彩蝶镇四周的防御之界越来越微弱,他不能多作停留,只迅速往陈家宅邸掠去。 到了陈宅外,但见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架着一口半人高的鼎炉。四只鼎,每一只都在往外飘散着越来越浓的烟雾。但那烟雾并非纯白,而分别为红、蓝、褐、金四种颜色。 鼎下生火,里面灌满了鲜血,然而近前一看,却发现翻滚的血水下面堆挤着一团又一团的红肉。 人心! 那四口鼎炉,每一口都塞得满满当当,正是镇上亡人遗失的心脏! “聚沙成塔……” 楚晚宁喃喃。 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与墨燃追查多日,却并不见那神秘人继续追寻精华灵体——那丧心病狂的家伙,他竟能做的出这一招! 所谓聚沙成塔,就是把同一属性的心脏挖出来,上百个堆在一起,虽不如精华灵体那般厉害,但因枉死之人怨戾冲天,短时内也能激出非同小可的力量。 可为什么偏偏是彩蝶镇? 为何是偏偏是罗纤纤…… 迈进桌倒椅伏的陈家门院,厅堂里,陈员外和陈老夫人已双双自缢于梁,他们的心脏也被抠了出来,但是却没有像外面的镇民一般起了尸,两人自腰部以下都被某种强悍的力道撕扯成了肉条,早已看不出腿脚原来的模样。 大厅中逡巡一圈,不见罗纤纤身影,再往里,进了祠院,看到陈家的祖宗牌位前挨个供着一碗肉泥。细瞧了,肉泥里还混着半颗眼珠,一截手指…… 楚晚宁看得一阵恶心,正欲离去,忽然间,他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蓦地抬眸,白纸灯笼飘飞,熄灭的烛火依次亮起。 罗纤纤坐在梁上,赤着一双莹白如玉的小脚,穿着大红喜服,正一边晃荡,一边歪头瞧向楚晚宁。 “哎呀,发现我啦。” 她娇笑起来,虽然是记忆中的长相,但眉飞色舞间,却与当时楚晚宁见到的那个羞涩腼腆的亡魂浑然不同。她嚣张,火焰一般炽热,眼睛还是圆滚滚的眼睛,却闪着妖异的血光。 罗纤纤,魔化了。 天问审鬼,唯有一次机会。楚晚宁之前来彩蝶镇伏魔时,已经用天问审过她,此法不能再行第二次。唯一办法,就是将她魂内魔性压制,唤回她的本心,再做盘问。 楚晚宁道:“罗纤纤,你何置于此?” 袖中却已暗结阵法,蓄势待发。 “啐。”娇小玲珑的姑娘脆生道,“我高兴,要你管。” 楚晚宁摇了摇头,眉头蹙得更深,眉心间一道痕,像是刻上的。 “那碗里的,是陈伯寰的胞弟?” “哦,你说他啊。”罗纤纤满不在乎道,“左边那一列的才是,右边那一列,是老娘用姓姚的那个小贱人剁的。” “……!” “谁要她好死不死,不看上别人,偏偏仗着自己是县令千金,要和老娘抢丈夫。就该剁成烂泥才好!” 罗纤纤此时已全然失智,脾性与生前迥然两人,更认不出眼前这位是曾替自己鸣冤昭雪的“阎罗哥哥”。 楚晚宁听闻陈姚氏也遭分尸,心下更冷,沉声问:“那……陈家小妹……” “她待我好的,我不薄她。” 罗纤纤说着,莞尔笑了起来,嘴唇娇嫩艳丽,像甫染过血。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粲然道: “所以她在这里。” “我把她吃进去啦。这样小妹与我在一起,就不会受人欺负了。” “……你当真是疯了。” 话音未落,手中焰电光起,金色的锋芒刹那间照的满室长明。楚晚宁飞身而起,在罗纤纤的惊叫声中将一道咒法拍于她前额。 厉鬼暴喝! 兵贵神速,楚晚宁身手凌厉,只在片刻间划下十道金光熠熠的锁链,将罗纤纤捆缚。 他纤长冷白的手指尖,点着她的眉心。眼中精光闪动,犹如炽电,面目阴郁肃冷,沉似雷云。 水色薄唇轻启,法咒默念。 罗纤纤双目暴突,口角流涎,一张原本很是秀美的脸在诵念中变得狰狞扭曲:“住口,放开我!我血债血偿,又有何错!” 楚晚宁不加理睬,一双清冷眸子垂落,指尖光芒更甚。 “啊——!”罗纤纤歇斯底里地哀号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我的头好疼!我受不了了!!!” 她凄声惨叫着,忽然喊声停住,眼底血光弥漫,嘴角幽幽弯起。 两声诡谲的轻笑抖落。 “你是希望我这么喊的吧?这位仙君?” “!” 楚晚宁凤目倏忽睁大,几乎在收手须臾,长身掠出丈外。 白影迅疾,堪堪避开罗纤纤击来的一道碎魂掌,飘然立于游廊之下,白帛翻飞之间。 罗纤纤缓缓直起身子,佯作的苦痛尽数消失,她竟丝毫未受楚晚宁方才净化咒的影响,反而灵力较先前更甚! “就凭区区净化之咒,也想伤我。” 罗纤纤冷笑。 “老娘吞噬了这镇上千条活人之气,炼化凡人之身只在最后一夕。到时候我便可以将陈郎自地府救回来,我们双宿双飞,远离红尘之外。我怎可能功亏一篑,毁在你这道士手里!” 她本性泯灭,心中唯一执念,便是和陈伯寰永世不分离。 楚晚宁心下一动,沉声问道:“是谁与你说,这样就可以炼化凡人之身的?” “与你何干!” 楚晚宁冷然道:“此人一派胡言,你原身已灰飞烟灭,再要重修凡胎,必须再入轮回。哪有什么吸取上千条活人之气就能重生的道理。他骗你屠尽镇上所有人,只为凑齐心脏,好聚成灵力,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罗纤纤蓦地瞪大眼睛,“不可能!他不会骗我!” “‘他’是谁?” “他……他是……”几许沉凝,罗纤纤尖声长嘶,抱着头大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肉身!我要活!我不要死!!!!他没有骗我……他没有骗我……是你骗我……对,是你!!!” 红帛凛冽,女鬼啸叫着伸出利爪,朝楚晚宁扑面袭来! 与此同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道不祥的雷鸣,楚晚宁避过罗纤纤的攻击,抬眼一瞥,但见御守结界已被彩蝶镇的冲天煞气撕开了一道细长裂口,外面活人的气息涌进来,四野八方,僵尸吭吼! 结界要破了。 来不及了! 若再不能将罗纤纤神识唤回,便只能选择诛杀其于此。 那么所有线索就都断了…… 御守结界外,李无心望着半空中那一道骇人的裂口,朝薛正雍厉声喝道:“还不补吗?补啊!此界若破,上千死尸蜂拥而出,你我拦的住吗?” “再等等!”薛正雍的脸色也不好看,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千万别补,玉衡还在里面。再等等。” 李无心暗骂一声,见那结界已如破了道口子的鸡卵,心脏怦怦直跳,便怒道:“若是待会儿结界损毁,必然是恶斗一场,流血漂杵,我看你如何与整个修真界交代!”言毕扭头朝弟子大声责问,“引信发了吗?其余八派何时到?” 那负责传讯的弟子急得满头大汗:“八大门派均说此时重大,需先禀奏各自掌门。掌门长老商议公决后,才可前来平乱。” “……”李无心顿时更加脸黑如锅底,“儒风门呢?南宫仙长一向魄力惊人,怎的也会如此婆妈?” “这……”那弟子正不知如何应答,忽见得传音灵符闪动,读过之后大喜过望,连声道,“儒风门来了!儒风门方才传讯,说即刻便派弟子前来镇邪!” 果不其然,未及一盏茶的功夫,天际边忽然一层青云滚滚淌来,离近了,哪里是什么云团,而是黑压压上千人,各个青蓝鹤麾,整齐划一,如破空雁阵,御剑前来。 为首两人,正是南宫驷与叶忘昔。 南宫驷骑着他的妖狼瑙白金,臂挽玉弓,背挎箭囊,威风凛凛,少年人的嚣张轻狂尽数写在脸上。 叶忘昔则依旧一袭黑衣,裹着一件绣着儒风门仙鹤图腾的披肩,眉目间七分英俊,三分秀丽。 “这什么情况?!” 南宫驷一看到那破破烂烂的御守结界就炸开了,窜着火花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直接略过了下修界死生之巅那群人。落到了唯一还配和他对话的碧潭庄庄主身上。 “李无心!这结界都裂成这样了,你们傻站着,不知道补吗?!” 李无心虽然年纪远比南宫驷大,但人家是天下第一大派掌门的独子,竟被训的老脸涨红,却硬憋着,憋出个笑脸来。 “南宫少主,你有所不知,不补结界,乃是薛掌门的意思……” 一句话,把烫手山芋丢给了薛正雍。 “死生之巅?” 南宫驷看了薛正雍一眼,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冷笑还是别的意思。 而后他挥了挥手,对自己的亲随道:“去他妈把这破锅给补了,啰里啰唆,还以为多大点事儿。” 叶忘昔想要拦他:“少主——” 南宫驷却根本不正眼瞧他,更奇怪的是,宋秋桐也来了。但她今日却没有站在叶忘昔身边,而是侍立于南宫驷左右,依旧是白纱遮面,低眸敛气,极乖顺的模样。 儒风门的弟子行事毫不拖泥带水,且只听自己门派首领的吩咐。尤其是南宫驷那匹野马养出来的亲随,一行人根本不听劝阻解释,齐刷刷上前就开始布阵结印。 “住手!” 薛正雍方才打断四五个人的招式,一回头,却见另一个弟子已经结了个修补之印,一道蓝光朝着结界裂缝处打去。 薛正雍陡然失色,喊道:“玉衡!!” “砰!”的一声,火光四溅。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道血红雷霆劈落,硬生生将那修补之印截杀在裂缝前!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青年持着柳藤御剑立于空中,正守着结界的位置。那青年眉眼原本生的很是灿烂和气,像生来带着暖意,然而此时他目光凌厉,眼神如炬,手中擎着的柳藤更是血光流溢,每一片叶子都溅着火焰。 墨燃眉锋压得极低,于空中,森然道:“我他妈说了,谁都不准动这个结界。你们这些新来的是聋吗?听不懂人话?!” 他虽厌憎楚晚宁,但那怎么说都是他们两个人的私怨。 无论前世今生,除了他自己,谁要动楚晚宁一根头发,墨燃都会想要了那个人的狗命。 他说过,他讨厌的人,只能他来杀,他来毁,他来欺负。 他盛怒之下,不免透出几分上辈子的暴戾,整个人气场又哪是平时那个嘻嘻哈哈,招猫逗狗的纨绔公子? 莫说儒风门的人,便是连薛正雍、薛蒙、甚至是师昧,都看着这样的墨燃,一时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1.0在这一章的最后简直是被狗子0.5上身了,拾回了他的王八之气哈哈哈哈,那就算他是狗子0.75吧~ 第94章 本座再见天裂 南宫驷面色不悦,目光沉炽,像翻滚着铁水。 他的视线逡巡而过,在墨燃烈红色的神武上停驻片刻,旋即移开。 “这谁?” 叶忘昔道:“他是死生之巅的公子,姓墨。” “墨?”南宫驷皱了皱眉头,“几年前刚捡回来的那个?” “嗯。” 南宫驷瞥了叶忘昔一眼:“你认识他?” “桃花源曾同住一院。” 南宫驷冷笑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只是叶忘昔见他这般反应,清俊脸庞苍白了几分,睫毛垂落,而后抿唇不语。 “既然他要再等,那买他个面子好了。”南宫驷说道,“小小年纪就是神武之主,我倒想看看是他有什么能耐。” 墨燃却没空理会儒风门,他回过身去,衣袂在风中猎猎翻抖。结界已经破了,剩下的时间不会太多—— 楚晚宁,你还没好吗? 唰!罗纤纤的指爪勾破了纱帘,白帛飘飞,素色缎子被震成千片落雪。 楚晚宁只觉一阵极为熟稔的气息袭近,蓦然反应过来,睁大了双眼:“天问?!” 不。 不是天问。 他与她交手,她身上有种似极了天问的灵力。 陈家大宅内帐如薄霭,锁着一个生魂,一个厉鬼。堪堪交手十余招,楚晚宁心中谜团逐渐云开雾散,陡然间想通一节,醍醐灌顶,骤时明白。 “摘心柳……” 罗纤纤早已死了,火化成灰,当时就只能依靠着陈老夫人的肉体作祟。没理由现在反而能化出原貌。 那个神秘人,是拿了一段摘心柳的枯藤,给她暂塑了个居舍,用以还魂。 外头烹熟的人心,蒸腾的烟雾。金,水,火,土,都在等着罗纤纤这个“木”,摘心柳之身。 那人究竟要做什么! 难道他费尽心机,只为让罗纤纤能重得肉体,杀去鬼界与陈伯寰双宿双飞吗?谁能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的亲人早就都死了。 亲人…… 亲人!! 楚晚宁心中一动,血液激涌。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当时见到罗纤纤时,她与自己说过的一段话—— 她有一个哥哥,很多年前,便走失了…… 是他吗? “挡我者,不可活!” 罗纤纤是实体,楚晚宁是生魂,虽然她的灵力远不及他,但以实对虚,终究一时难分高下。 眨眼间,她鲜红的指爪又直朝着他的心腔刺来,恐魂魄受损,楚晚宁蓦地闪避开,反手在她额角一点。 “没用的,你试多少遍都一样!净化咒伤不到我!”她狞笑着,仰天长啸,引召四面八方的彩蝶镇尸群。 “尔等孤魂野鬼,何不听我号令!咸集于此,饮血屠戮!” 可怕的嚎鸣声骤然响起,彩蝶镇杂乱无章,胡乱暴动的无心僵尸听到她的召唤,纷纷朝着陈宅涌来。 僵尸如潮水,此起彼伏,嘶吼如惊涛,淬于风中。这令人遍体生寒的吼喝声,便如那沙场呐喊,刹那间传遍百里,无论结界内外,皆能听清。 界外,众仙士尽是悚然。 界内,楚晚宁孤身应战。 他只影一人,魂魄伶仃,一袭白衣立于罗纤纤对面。她在纵情长笑,眼底尽是疯狂与凶煞。他君子如竹,闻百鬼行来而不色变,只是眉宇压得很低,眸间似笼一层阴霾。 “罗纤纤,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一些话吗?” “嗯?”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不由微愣。 楚晚宁在她出神间,已是白衣招展,掠上了陈宅庭院之顶,一双纤尘不染的丝履落在檀黑瓦沿。 “你曾说过,你从未想过要当个厉鬼,也说过,你并不曾想害人。” 余音落,四野风飒。 楚晚宁举目望去,黑压压的尸潮自八方涌来。他微微蹙起眉,忽然间广袖一召,阴风吹着生魂的衣摆簌簌翻飞。 他两手之间,蓦地亮起一笼金色辉光。 “得罪了。” 忽然间,万道柳藤拔地起!! 彩蝶镇血水横流,死尸遍布的地面,瞬时裂开千万道口子,一根又一根粗壮的柳树破土而出!它们无不流溢着耀目金光,犹如成千上万的锁链,将疾奔的尸群一一扼住! 楚晚宁双目阖实,长发在溪石寒雪般的面容前吹得纷乱。 他低沉道:“天问,万人棺。” 蓦然抬眼,目如焰电。 那排排金色垂柳,忽然光明大炽,无数茂密的枝叶丛丛生出,将那些犹在咆哮挣扎的僵尸困顿其中,紧接着,每一棵柳树都裂开了一道缝隙,随着裂缝洞开,树木将死人统统裹挟其中,猛然封印。 万人棺。 最大的一株垂柳,自陈家宅院中心拔起,似利箭逐风,追着不断闪躲的罗纤纤而去。 但那罗纤纤得的是摘心柳做的身子,摘心柳、天问、见鬼,乃出一体,都是勾陈上宫自神界带入凡间的树种,一时间天问化出的万人棺竟追不上罗纤纤那娇小迅敏的身影。 她艳红的绣金凤袍在风中翻滚如浪,巨柳随之越拔越高,刺破结界,直冲霄汉。 结界外的人被这裂空之木惊得哑然,有灵力弱的,已经支持不住,被宗师级强悍的气息镇得双膝发软,扑通跪地。 随着天问之灵化出的柳树越长越高,几可上接皓月,楚晚宁的灵力已释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彩蝶镇周围的修士有的已眼瞳流血,就连南宫驷这样的修为,竟也难以呼吸,胸闷心慌。 南宫驷咬着牙:“死生之巅,竟有这样的人物?玉衡长老?” 李无心在旁边定着心气,他毕竟是一庄之主,尚且能撑,说道:“南宫公子,这个人,是楚晚宁啊!” “什么?!” 南宫驷在如此强压下,陡然惊骇,竟“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是楚……宗师?” “少主,莫要再多言。” 见他受伤,叶忘昔抬起手,点了南宫驷两个穴位,又输与他些许灵力。岂料南宫驷并不领情,猛地挣开他,狠狠一抹唇上的血,道:“你别碰我。” “……” “叶公子,还是我来吧。”宋秋桐是蝶骨美人席,所受影响不大,她盈盈上前,一双眸子娇怯地望了望叶忘昔,小声自荐道。 叶忘昔却不似与她初见时那般友善,竟然没有去理睬她。 宋秋桐在他这里碰了钉子,又转头去水眸汪汪地看南宫驷,南宫驷对她的态度却比初时好了不少,但也道:“不需你帮忙。我只是多年未见故人,一时吃惊。没那么虚弱,你要有闲暇,照顾别人去。” 这边宋秋桐与儒风双公子的事情,墨燃却是没有注意到。 他已落回楚晚宁的躯壳旁边,仰头见楚晚宁的生魂与罗纤纤斗得正酣,再看那枚被几千株柳树暂封的尸群,不由心惊肉跳。 需知这样的法术,即使是正常状况下,用起来也是极耗灵气的。何况楚晚宁尚在灵魂出窍? 这个人的实力,究竟是多深不可测…… 未及想完,忽听得一阵裂空惊呼。 摘心柳的枯藤终是敌不过天问,罗纤纤在高空孤月之下被柳藤缚住,繁茂的枝叶很快将她吞噬到无法看见,参天巨木将她包裹到裂开的树洞里,然后那直参云霄的古柳才慢慢地低矮,慢慢地降下,最终于寻常古木大树齐平。 此时结界已尽数碎裂,然而天问化成的万人棺锁着那一具具僵尸,因此一时间并无危恙。 薛正雍不敢松懈,指挥死生之巅其余人等分别镇守于每棵柳木前,以防万一。而其他人则随大流直奔陈宅大院。墨燃因情况紧急,也没有多想,打横抱起了楚晚宁冰凉的身体,也朝那边过去。 众人赶到时,锁住罗纤纤的那株古柳已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一口棺材,她躺在其中,面目时而狰狞,时而悲切,眼神时而凶狠,时而哀伤。 她口中不断变换着两种嗓音,一种是疯狂的,直喊着:“为何阻我!!为何阻我!你们都该去死!都该死!!” 一种又是柔弱无助的:“阎罗哥哥,是你吗……来的人是你吗?求你……救救我……我不想伤人……求求你……” 那两种嗓音往复交替,良久后,棺内一片死寂。 到此时,楚晚宁生魂的灵力已近极限,不能支撑,但他竟靠着心念,最后往棺内女子的眉心一点。 “汝乃何人?” 女鬼合着的眼眸缓缓睁开了,里头依旧一片猩红。 李无心失声道:“不好!!” 正欲劈身上前,取了卿卿性命,却被楚晚宁凌空一点,一道雷霆落下,阻了他的路。 “楚晚宁,你——!” 楚晚宁不曾理他,盯着棺中缓缓坐起的那个娇弱少女。 她舒开血红眼眸,然而里面却没有半寸杀气,反倒是茫然慌张的,低声道:“妾身,罗纤纤。” 楚晚宁听到她的回答,终是松了口气,睫毛垂落,生魂渺去。 过了一会儿,墨燃怀里的男人轻轻动弹了一下,墨燃忙把他放下,让他靠在廊柱旁,单膝跪地,与他平齐,说道:“师尊,你回来了?” 楚晚宁的凤目有瞬间失神,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笼起焦点。 他看了墨燃一眼,灵力耗得多了,他又是灵核单薄的人,因此显得有些虚弱,脸色并不比生魂出窍时好多少,还是那么的苍白。 “嗯……”楚晚宁应了,原地靠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扶着廊柱起身。 他缓步走到罗纤纤面前,低眸望着她。 罗纤纤微微张大了小嘴,怔愣地看着他:“阎罗哥哥……我怎么会在这里?发、发生了什么?” “旁且不多说。”楚晚宁虽有些虚弱,但目光却炯然锐利,他单刀直入地问,“告诉我,给你做了这个身体的人是谁?此事事关重大,你可还记得?” “我……” 楚晚宁等待着,指甲因为紧张,而近乎掐断在石柱上。 “不是很清楚,但有些印象……”罗纤纤喃喃道,“是个男子,他……他……” 一边的薛蒙也着急:“再想想!” 罗纤纤费力地回忆着:“我当时混混沌沌,实在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是我听到他的声音,有点北方的腔调……好像是……好像是……” “啊!!”她忽然惊呼,面露恐惧之色,“我想起来了!是他!是他!!!橘子!!偷橘子!!!” “什么橘子偷橘子,乱七八糟的……”薛蒙嘀咕道。 但楚晚宁却当即明白了——她说的是,她小时候遇到的那个砍掉了橘子树的疯子! 临沂有男儿,二十心已死。 是谁…… 临沂,难不成会是儒风门? 是…… 然而此时,天空中忽然炸响一声惊雷,笼在彩蝶镇上方的珍珑棋局忽然红光大盛。 薛正雍道:“不好!”立刻高喝道,“看紧了身边的万人棺!!恐是那个布棋局的人已经发觉,要动静了!!!” 彩蝶镇霎时飞沙走石,烟尘四起。 众修士严阵以待,以背相抵,长剑当胸。 楚晚宁眸色一暗,对罗纤纤道:“起来!你体内有那人留下的一枚白子,莫要再受制于他,我替你驱出,白子落后,你马上离开,自去地府轮回,绝不可再于凡间久留!” 说着掌心凝光,朝罗纤纤心口凌空拍去。 然而灵力过处,竟并未感到珍珑棋局的白子之力。 楚晚宁蓦地一凛,忽然一阵寒意涌上心头,电光火石间,他几乎是下意识觉察到危险,朝罗纤纤道:“快走!” 来不及了。 “啊!!!!” 只听得一声尖锐惨叫。 天空的珍珑棋局阵心,一道血光击落,以雷霆之势劈在了罗纤纤柳藤做成的躯体上。 “轰!” 火光欺天! “罗纤纤!” 少女的身影在火海中很快变得扭曲,渺然,一缕香魂升上天空,与焦臭的浓烟混在一起。 魂与烟颤绕,烟与魂凝合。 原本罗纤纤站着的位置,忽然冲天而起一道碧色光阵—— “木灵精华?!” 楚晚宁刹那间血色褪的干净,目光狠极凶极,他想错了——他想错了!!想必罗纤纤生前必是个木灵气极高的人,那个幕后推手根本不是在以金火水土供养木属性的摘心柳,而是在等着怨气聚合成惊雷,劈于罗纤纤身上,让她的怨魂,成为暂活摘心柳的源泉! 金木水火土,五灵俱全。 他要做什么,眼下都可以做了…… 楚晚宁仰头看着天空,每个人都看着上方,木叶萧瑟,一时间平静得可怕。 而后,忽然之间。 大地震颤!! 几乎是和墨燃他们曾经在桃花源幻境中看到的临安古城一样。 彩蝶镇的上方,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紫黑色裂口,里面像是裹挟着无数血雨腥风,死病怨痛,犹如一道恶魔之眼,缓缓睁开。 李无心指着那个裂口,颤声大喊:“无间地狱——无间地狱的结界——破、破了!!!!” “彩蝶镇上方的天穹已裂,鬼界之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狗子:是狗年呢……大家狗年快乐~~ 第95章 本座前世之劫 阴阳两界的薄膜早已不如上古时期稳固,小破小漏是常有的事,并不会引起修士们莫大的惊慌。 然而此时,一道血瞳横贯高空,刹那间天地色变,飞沙走石。 竟是百年一遇的浩大天裂! 在场诸人,除了墨燃,谁都没有真正亲身经历过这样的无妄灾劫。因此无论是苍髯皓首的李无心,还是百经沙场的薛正雍,是上修界的儒风门,还是下修界的死生之巅,粥粥上千人,俱是骇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墨燃更是如遭雷殛,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似乎从他前世扑来,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就是这场天裂! 前世,师昧就是死在这场天裂之中,他那时与楚晚宁共补结界,却因灵力不支,被蜂拥而出的万鬼反斥,自高天坠落…… 可是那分明是三年后才该发生的事情!墨燃是那么清楚地记得那个雪夜,除夕方过,空气中犹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雪地上尚有细碎的爆竹残红。前一夜他才与大家一同守了岁,饮了屠苏酒。 墨燃喝得微有醉意,抬起眼眸。 融融暖烛下,师昧的眼眸似泛着盈盈春水,无论从哪个角度瞧去,都是含情的。 死生之巅好热闹,觥筹交错,笑语欢声。 他那时候想,这样真是好极了,哪怕不去惊扰自己喜欢的人,就一辈子这样远远看着,陪着,也是好的。 华筵散去,众弟子相携归家。他与师昧一同打孟婆堂回去,满地霜雪流淌月华,他见师昧有些冷,于是脱了外袍,不由分说披在对方肩上。借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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