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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边衣裳顺着肩膀扒拉了下来。 他动作干脆利落,很快就露出了半边身体,赤裸的背膀和前胸,肌肉线条分明,后背宽阔,胸膛结实健硕,再往下是收进黑色裤腰下紧实劲瘦的腰腹。 伤口外翻淌着血,半边皮肤也染了红。 瞧着伤口模样可怖,但段严玉面色如常,好像半点儿不知疼痛。 他抬头看了谢缓一眼,淡淡道:“纱布在西角柜子里,你拿来给本王上药吧。” 谢缓顿了一瞬,下意识想说自己不是大夫,这事儿还是该让慈小冰或者军中军医来做。 可他还未出声似就被段严玉看穿了,段严玉又张了口,仍是语气淡淡,可说的话却让谢缓不能再拒绝。 “谢郁离,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谢缓:“……” 谢缓低叹一声,认命地扭头去寻了纱布,然后站在放了一排小药瓶的桌子前愣神。 这上面瓶瓶罐罐摆了七八个,大的小的矮的胖的扁的,应有尽有,谢缓不知该用哪个。 不过幸好段严玉知道,他常年征战,小伤不断大伤不止,也常是慈小冰为他治伤,所以对此十分熟悉。 只见他抬了抬眉,轻轻道:“先敷那个紫瓶的,然后再用那个白色圆瓶的,最后就可以包扎了。皮外小伤,无需太多药。” 谢缓闻声捡了他口中的两瓶药,攥在手里朝段严玉走了过去,低头看着他前胸狰狞可怖的伤口,面无表情说话:“心长在这儿,再深就是要害了,这也算皮外小伤?” 段严玉一声冷冷嗤笑,语气里似有些鄙夷,“要害?就凭他?” 谢缓没再说话,俯下身替段严玉的伤口上敷了药。 确实也如段严玉所说,这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他动作轻柔细致,抖开了药末往伤口上撒,敷完了两样药才扯了纱布往伤口上裹。长长的纱布从前胸绕到后背,二人近如咫尺,谢缓甚至能听到段严玉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他蹙了蹙眉,下意识侧开身子去看段严玉的脸,低声问道:“是我动作太重,弄到伤口了?” 段严玉直勾勾盯着谢缓,黑眸沉沉,直到谢缓垂眸看他才移开了视线,声音低哑了一句:“怎可能?” 谢缓没再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去缠纱布,小心翼翼给人包扎完才准备收手。 就在谢缓准备收回手直起腰的时候,段严玉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比之方才更低沉喑哑了。 “本王身上全是血,挤条帕子替我擦拭。” 谢缓:“……” 谢缓提了一口气,正要说话。 段严玉却仰着头看他,又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谢郁离,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谢缓沉默了,他低下头笑了一声,还真转身去水架上的木盆里挤了一条帕子。 这大概是段严玉今早起来时净面用的水,战况紧急还来不及收拾,木盆里的水已经凉透了。 他又拿着帕子回来,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半蹲到榻前替段严玉擦肩膀和腰腹上的血迹。 谢缓并未抬头,可他能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那双漆黑暗沉的眸子里燃了熊熊的火,就好像死了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了,烈焰熔浆喷薄而出,似要把人烧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两人都好像明白了什么。 段严玉身上的血迹早已经擦干净了,谢缓却像是没发现一般仍拿着那条冰冷的帕子往他身上拭。 过了许久,段严玉才突然开了口。 “谢缓。” 谢缓闻声抬起头,这才发现段严玉不知何时已经俯下了身,两人挨得极近,好像再往前靠一靠就能碰到对方的嘴唇。但段严玉并未再朝前倾身,而是歪了歪头继续看着谢缓,目光放肆地掠过他的唇线,眸光幽深至极。 说话间,更有急促滚烫的呼吸气息喷在谢缓脸侧,激得人肌肤颤栗。 谢缓移了移视线,等着段严玉还未说完的话。 段严玉停顿了很久,忽然问道:“你刚才就不怕?” 谢缓松了一口气,可又莫名觉得段严玉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个。 谢缓抬起头看向段严玉,突然站起身将手里的帕子丢在段严玉脸上,也学着他方才的语气嗤道:“怎可能?” 短短一句话,倒是将段严玉逗笑了,他盯着谢缓大笑出声,目光片刻没从谢缓脸上移开。 这将谢缓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素来从容不迫的人也蜷了蜷手指,下意识就要扭头出去。 刚扭过头,身后的段严玉又出声了,“本王受伤了,你夜里搬过来照顾本王吧。” 谢缓脚步先是一顿,随即又加快了脚上动作,大步出了营帐,徒留下段严玉坐在榻上盯着谢缓的背影低低笑出声,像是遇到一件极舒心愉悦的事情,连笑声都满是畅快。 * 一战毕,青羊城的傩乌人又陆续逃出城,段严玉率着大军入了青羊城。 青羊城内空无一人,房屋被烧毁大半,街道上脏乱不堪,地上还有已经干涸成深褐色的血迹和尸体。 和大军一起进城的还有原青羊城的百姓,这些人回了故土,望着满目疮痍俱都流下泪来。 前方有一个老者,他鬓边斑白,蹒跚两步后跪在地上,捡起地上被踩了不知多少回的布幌。那是一块粗布,上书一个“酒”字,应该是酒肆的旗幌,被火烧去了一半,剩的另一半也被脏血泡得污浊不堪,早已瞧不出原来的颜色。 那老者抱着幌子大哭出声,有几个随行的后辈连忙去扶,脸上也全都挂着泪。 还有三五岁的小娃,被大人抱在怀里呜呜哭泣。 他的手指着前方某处已被烧成废墟的屋舍,哇哇大哭:“房子,房子没了!阿爹做的,做的小木马……没有了。” 左右父母也连忙哄着,眼圈也透着深红。 段严玉叹了一口气,他招来全千秋,冲人说道:“带上兄弟们,帮百姓建屋搭舍,今晚务必都要有栖身之处!” 全千秋得了令,立刻抱拳道:“是!” 说罢,他立即扭头招了人手离开。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谢缓抱着手臂站在街道上,时不时咳一声。 段严玉瞧了一眼,默不作声跟了过去,低声问道:“怎么又在咳嗽?” 谢缓浅笑着回头看他,似调侃般说道:“王爷真是不一样了,如今也会关心我这个身份微贱的质子了。” 段严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至极,沉下脸没再说话。 这时,慈小冰快步走了过来,禀道:“王爷!傩乌派来和谈的人到了!” 此话一出,段严玉和谢缓都敛了神色。 段严玉即刻问:“来的是何人?” 慈小冰摇摇头,继续说道:“是个生面孔,从前并未见过。不过瞧着年纪不大……而且,而且长得和傩乌人也不太一样。” 傩乌汉子多生得英壮魁梧,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皮肤黑黄粗糙。 但那个年轻人却不太一样,一头卷曲的乌发,面容俊秀白皙,眸色漆黑,似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谢缓神思一动,他又捂唇咳了一声,随后才偏着头说:“……素和阿齐?” 段严玉和慈小冰都闻声看了过去,段严玉最先回过神,立刻自言自语般说道:“傩乌王次子素和阿齐,生母是牧羊奴,听说本是祁人,是被掳入傩乌的。” 傩乌人和祁人生的孩子,长得不一样也正常。 不过这也是猜测,此人到底是不是素和阿齐总要见过才知道。 和谈的人已经到了城关外,段严玉几人立刻带了兵过去,还将半死不活的素和岱钦也带上了。 两路人在城外相对,傩乌领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果然如慈小冰所说,长得和傩乌汉子不太一样。 他也身形高大颀长,穿了一身黑金色的服饰,肩上搭一块深灰色的皮毛。头发草草绑起,胸前垂了两条杂着彩绳辫成的辫子,单耳圈了一枚圆环,圆环上坠着一只锥形的黑坠子。 他唇红齿白,站在一众肤色黑黄的傩乌将领中显得异常显眼。 此人见了段严玉朝人笑了笑,右手抬起击肩颔首,行了个傩乌礼。 末了,他又抬起头看向被缚在木架上垂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样儿的素和岱钦。 他笑得更深了,片刻才朝后摊开手,下一刻,手下人往他手里递了一把大弓。 他弯弓搭箭,速度快得段严玉都来不及阻止,只见箭矢飞矢而来,直直插进了素和岱钦的心口。这人本就吊着一口气,此时呜咽一声,彻底垂下脑袋断了气。 那人笑容更深了,他看向段严玉,又朝人颔了颔首,笑道: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素和阿齐,傩乌的新王。” ◇ 第57章 素和阿齐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素和阿齐,傩乌的新王。” 来人笑容得体,礼仪上也让人寻不着半点儿错处。 当然了,这是不看他事先朝着素和岱钦射来的一箭。 对上素和阿齐的微笑,段严玉沉了脸,他扫一眼素和岱钦垂下头的身体,又见慈小冰快步走了过去,手指探上脖颈。片刻后慈小冰朝他看了来,冷着语气言简意赅道:“死了。” 段严玉沉脸看向素和阿齐,也勾唇笑了笑,“怎么?这是傩乌王给本王的见面礼吗?” 素和阿齐微微颔首,作出谦逊的表情。 他说道:“岂敢。我兄长勇而无谋,他冒犯了王爷,也坏了傩乌与大祁的安宁和平,素和阿齐代父清理门户。此是我家门丑事,请王爷宽待。” 段严玉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许久才说道:“你的大祁语说得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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