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被无极道门弟子圈定为可疑之处的那条禁线忽而裂开了一道横亘远川深谷,宛若深渊的裂隙。 有另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自下方缓缓升起。 掌教首席 天地独奏怒魂曲…… 一个时辰前, 离人村外围。 接连几天的倾盆大雨,山林有涝灾之兆。为了避免临江两岸的平民百姓遭受河水泛滥之灾,尚未将沾染魔气的土地净化完全的仙门弟子不得不暂时停下手中的活计, 转而开始布置防涝的工作。 值得庆幸的是, 今雨势渐小,从瓢泼之姿化微雨绵绵。就在众弟子们商讨大雨是否将要停歇之时, 笼罩离人村的雾,突兀地散去了。 一名高束马尾、身穿短打的少女自雨中走来, 她衣发皆,神色木讷得宛如人偶一般。 “首恶已经伏诛。”灵希手中提着一把凡尘铁铺中买来的长剑, 半垂着眼眸, 在雨中显得面无人色, 容色冰冷, “消失的乱葬岗被鬼雾所掩埋,一部分死魂已经被留顾神使收殓,另一部分则仍在死地上空徘徊。若不能净化死灵的怨念,这片土地依旧会是生灵的禁地。” “那些先暂时放一边吧,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其中一名弟子拦住其他想要上前的人,冷声道, “罗慧道友呢?” “谁?” “罗慧, 跟着你进了离人村的那位。你出来了,她人呢?” “不知道。”灵希漠然道, “我提醒过她,不要进入离人村的。” “那是因为你完全不听从指挥还总是擅自行动!”那名弟子攥紧拳头,却还是克制不住音量,“这是所有人的团队任务,不是你一个人逞英雄出风头的地方!就是因为你完全不听劝告, 罗慧道友才会因为担心你而跟进了离人村!结果你现在是没事人一样地回来了,那她呢?!” “我不明白。”灵希听了这话,这才抬头看他,语气平静而又认真地道,“我之生死,与她何干呢?” 灵希此话一出,便可谓是惹了众怒。一时间,所有仙门弟子都对其怒目而视。 “够了!枉顾他人性命,你这样也算是正道修士吗?!” “简直难以置信!” “停下,别说了!到此为止吧,先找到罗道友再说!” “现在闹内讧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干活!全都给我去干活啊!” 雨水,无法浇熄人们心中那股烧灼的火,勉强被同伴劝住的修士们忍耐着愤怒与担忧,红着眼眶匆匆背过身去,去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克制情绪与言语是修士们的必修课之一。但没有在怒气上头时说出更过分的话语,并不代表他们已经放下了对灵希的怨意。 面对众人的指责,灵希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 直到雨水彻底将她淋,她还是如同人偶一般,无悲无喜。 …… 另一边厢,由老饕带领的队伍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他们苦寻良久的「消失的乱葬岗」。 华夏文化中,人死灯灭,入土为安。只有爆发大型战役或是天灾、瘟疫,已经没有活人可以收殓尸骨,才会形成白骨尸山浇筑而成的坟场。几乎可以说,乱葬岗是微末之人熬过悲凉一生后最狼狈的落款。这里荒萋萋,白骨连里,就连空气都显得比别处仄压抑。 远远的,能听见不知是狼群还是野狗的嘶鸣长啸,仅剩几颗枯死的老树上都缀满了银白色的铃铛。即便在如此凄风苦雨之中,那些铃铛也纹丝不动,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死亡,如同一场恒久的寂静。 雨淋白骨血染,月冷黄沙鬼守尸。看着鬼雾散去后人间炼狱般凄惨的景象,就连性情最开朗爱笑的弟子都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的死灵……”仙门弟子们仰头看着乌压压的天空,寻常人若没有开灵视的话,只会感觉到此地比别处更暗些许。但在修士们的眼中,一望无际的平原山地上空飘满了形如烟缕般的漆黑死灵,祂们漫无目的地在天地间徘徊游荡,因怨念过深而不入轮回,只能发出细碎的、宛如树影摇曳又仿佛是风声过耳般遥远的呜咽与悲鸣。 参与这次外门大比的弟子们在幽州地界已经停留了好些时。因此与仙门弟子一起结伴同行的还有几名在外游历、修行苦谛之道的僧侣。这些僧侣所行之道在于体悟众生疾苦,以此求得自赎与救渡他人之法门。苦谛之道的僧侣是哪里有凡尘疾苦就会往哪里而去。因此在听说无极道门正在调查离人村与乱葬岗一事时,他们也自告奋勇地留下来,以期能为众生略尽绵薄之力。 在看见这漫天死灵徘徊不去的瞬间,这群苦行僧中的领头人,一位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僧便忍不住潸然垂泪。 “众生疾苦,众生多艰啊……”苦行僧老泪纵横,他跪在地上拜了又拜,其他苦行僧也随他一同跪拜。起身后,老僧命自己的徒儿为自己取来一支竹笛,而后这些苦行僧们也盘腿悬空而坐,手掐莲花印,竟是要当场做法,超度这些被困束于此的幽灵。 超度啊……老饕忍不住挠了挠头。道门更重除魔净秽之道,佛门却是更精超度抚灵之法,这约莫是因为他们的经义更重「慈悲」。 苦行僧们敲击着木鱼,口中念诵着《解业经》以及《往生经》,与此同时,老僧突然吹响了竹笛。 竹笛声一响,不少弟子只觉得心神一震,随即不知不觉间落下了泪来。那笛声如泣如诉,浸润了凡尘诉不尽的苦。但其中深藏的思乡之意却如缠绵的丝缕,牵扯着人心去感怀这一生走马观花般酸甜苦辣的万般真情。 仅从韵律一道,这位老僧便已是超凡入圣之境。就连老饕听罢,都觉得哭过一场便心上豁然开朗,满怀大彻大悟的空明。 然而,很遗憾。老僧一曲罢了,那盘旋环绕在乱葬岗上空的孽力仍旧不见消解,依然是乌云压城城欲催。 “好深的怨恚之力,这是生前遭遇了多么惨痛的事情?”其中一名苦行僧呢喃着,露出了悲哀痛苦的神情。 “……”仙门弟子寡情少欲,不是很能吃得消这群苦行僧动不动就伤痛垂泪的模样,只能询问道,“你们也没法超度吗?” “能是能的,只是,或许需要很长时间。”苦行僧为难道,“我们知道你们道门颇擅除魔之道,但是还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会消解这些死灵的怨恚,劝他们放下执念,并送他们重归轮回。” “需要多久?” “大概一百年吧?没事,我们很有耐心的。” 这也太没效率了吧!仙门弟子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难道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吗?我是说……我们总不能一直封锁这里,这里毕竟是凡间的领土。” “无法,除非能解开那最初捆缚魂灵的绳结。”苦行僧摇摇头,“否则便只能等待岁月淘洗灵魂,让一切不甘与怨恚都随水而去。” 这实在是一道难解的题。 也就在这时,地动山摇,大地开裂。神州失落的陆地重新浮现,严丝合缝又恰到好处地砌入了歪曲不妥的拼图之间。 互相搀扶或是险险稳住身形的仙门弟子们抬头,却看见一道雪亮无匹的剑光横破天际,斩开了这世间最凄苦的风雨。 那道剑光是如此的明亮、干净,以至于即便相隔百里,目睹此剑的人依旧感到一阵形如切肤般的疼痛,好似剑风擦过身周,唤起一阵惊栗。 “雪里寒!”有人忍不住惊叫出声,这种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仍旧能感受到其尖锐锋利的外放剑气乃无极道门拂雪真人的标识之一,因其给人以寒风拂面般的错觉,故而有「雪里寒」之名。但若是在这里看见雪里寒,是否意味着拂雪真人也在此地? 想到这里,原本还沉静自若的仙门弟子们顿时如同滚油浇水一般,噼里啪啦地炸成了一团。 “发生了什么?方才那异象是否与拂雪真人有关?” “拂雪真人在和谁对战?” “大夏国与咸临之事果然有猫腻!我便说,「盛世必隐,乱世则出」的拂雪真人怎么可能不管此事!” “快快快!我们快跟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帮一把手!” “蠢货!那等位阶的战斗岂是我等喽啰可以插手的?!你别去拖后腿害得真人还要费心来保护你就够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要去!只要能学得一招半式,我死而无憾” “那你还是现在就死在这儿吧!” 苦行僧们呆滞地看着原本团结一心的仙门弟子迅速内讧乱成一团,你揪我头发,我扯你衣襟,恨不得当场扭打在一起。苦行僧没见过这等狂热的架势,赶忙上前拉架规劝道:“诸位,诸位,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铮” 就在这时,一声浑厚广阔、实如大地的琴音响起,霎时间,天地为之一寂。 那琴音响彻云霄,广传疆域,一小截顿挫有度、模仿鼓声的挑音,便让人觉得心脏已经跳出胸腔,随着琴音而严阵以待,起伏不平。 琴乃雅乐之器,然而,这琴曲却仿佛要让人的心被琴弦捆缚,紧紧绷起。琴曲的速度没有减慢,反而伴随着大量扫弦的技法,韵律越来越强,琴音越来越响亮,涤荡天地之际便如大军浩浩行来,宣悲锣鼓,笙管齐鸣。 琴曲节奏如此紧凑跳跃,全然摒弃了伏羲琴静逸清静的特征,每一音每一弦都爆发出层层高涨的杀气,昂扬激烈,尽显愤慨浩然之气。 这……真的是拂雪真人的琴音吗?众人心觉茫然,这首曲子里听不出任何属于道家的真意,传递的情绪仅有一种,那便是愤怒。 怒人心之险恶,怒君王之无德,怒外道之残虐,怒天命之不仁。 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那无时无刻不在烧灼血肉与灵魂的烈火,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化为撕裂天地的一道霜寒。 这千般怒,万般嗔,最后都付于琴曲,如释一剑,终成《十面埋伏》。 掌教首席 并肩而战诸苦尽…… 宋从心是追着魔佛如舍离开苦刹之地的。 她不能确定这位上一任佛子的意图, 虽然对方没有在双子塔中出手,但对方出现在敌方阵营中便已经很成问题了。梵缘浅不知为何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六识,在如此危险的境况下进入了深度禅定。宋从心看得出来, 双子塔爆发争斗之时, 这位魔佛似乎与梵缘浅达成了什么共识,梵缘浅入了禅定, 魔佛则始终没有出手掺和进来。这不难猜到,两人之间恐怕是做出了彼此都不出手的承诺。 而在这期间, 这位传闻已经堕魔的佛子一直庇佑着入了禅定的梵缘浅,显然, 他多少是还惦记着曾经的同门之谊的。 但对同门仍存情谊, 不代表他对这片大地、世间生灵还保有善意。 “尔等意欲为何?”宋从心一身宝贵法衣上的加护与仙禁已被红尽数摧毁, 如今也只是勉强维持着体面的姿态, 实则称得上狼狈。但当她横剑而立之时,那些身外之物的点缀都已变得无关紧要,这片天地间已再无任何阴霾能掩盖她的锋芒与火彩。 少女长身而立,明眸如洗, 她身周的剑气敛而不发,却浩瀚得宛若江海。她只是站在那里, 便好似一场欲来的风雷般惊醒这片麻木太久的土地, 谁都不会怀疑她能抬手招来一场大雨,将人间的一切污秽与不洁洗去。 “本座不是诸位的敌人, 或者说,诸位的敌人不是本座。”大抵是这次意料之外的变故燃起了魔佛的几分兴致,这位明显已非正道人士的前辈好心提点道,“一目国在变神天地界埋伏了大量人手,进入苦刹之地的也不在少数。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苦刹应当是认这位小友为主了?还请小友小心,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并非敌人,那请您将我的友人放下来吧。”宋从心神色漠然,不为所动。 “那可不行。”魔佛摇头失笑,他语气平和,话语顿挫有度,“虽然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但好歹也是本座的师妹。这一淌浑水委实太深,稍有不慎便会将人溺毙其中。本座会庇佑于她,你无需忧心于此。反倒是你,还是先想想要如何从苦海中脱身。” “无论如何,苦刹之地中发生的一切总会为世人所知,届时你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有缘再会了,小友。” 魔佛说完,他便带着梵缘浅径自撕裂空间遁入虚空,这凌虚御空之境证明其已经是炼虚合道期的修士,宋从心根本无力阻止。想到梵缘浅居然毫不犹豫地封闭了自己的耳目六识,宋从心也只能祈祷梵缘浅是真的心里有数,也愿这位先任佛子即便背道而驰也能守住本心如初。 魔佛如舍没有撒谎,苦刹之地的出口甫一。同时穿过星海裂隙离开苦刹的不仅是他们,还有位于另一方天地中的魔修。 这些据说来自「一目国」的魔修显然掌握着比宋从心所知道的更为详尽的情报,在发现蛊雕与鬼蜮已经出事,另一方却有正道修士破空而出之时,他们便意识到情况有变了。不过,他们倒是没想到宋从心已经成为了苦刹之主,而是认为尊主所要的东西已经被正道夺走了。 “将红交出来!”这些魔修如同群聚的黑鸦一般,瞬间便将宋从心、影魇以及宣白凤包围了起来。他们身上爆发出来的威势不逊鬼蜮,甚至有几道气息与蛊雕旗鼓相当,“将红交出来!交出来!交出来!” 排山倒海般的叱喝声从四面八方而来,面对着乌压压一片的魔修组织,宋从心心里却不曾掀起半分涟漪。 这些人在苦刹中应当已经停留了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了,以至于被红溢散的气息一激,身体立时便出现了异化的征兆。他们有些还尚存理智,有些却已经发出了如同害兽般的嘶吼与咆哮,长袍下的人影疯狂扭曲,显得不详而又狰狞。 但就在宋从心冷静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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