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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地方这么说说。 看到高文在听见这些话之后并没太大反应,反而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皮特曼呼出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您应该知道,除了已经变成法术的德鲁伊神术之外,所有其它神术都是‘严密自锁’的,只有对应教派的神官可以在遵守教义进行神术仪式的前提下施展神术,而只要有一个条件不符合,哪怕是最最简单的圣光术也不可能被释放出来——强行释放的话甚至会产生咱们刚才提到的失控和吞噬现象,这是为什么? “三千年前的德鲁伊还是神职人员,使用的是和圣光之神、战神等信仰体系差不多的自然神术,那时候的德鲁伊释放神术其实和别的神官差不多,也必须严格遵照规矩来,稍有偏差就会导致神术失控——就是所谓的神罚,但后来发生了传说中的白星陨落事件,大家都施展不出神术了,甚至祈祷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了,结果反而用释放魔法的方式把本应消失的‘自然奇迹’给用了出来,您觉得这是为什么?” 高文没有吭声,心中却渐渐浮现出一个答案: 因为管理员掉线了……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之后,高文再看向皮特曼的眼神就变得异样起来。 皮特曼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你这些见解可不像是一个低阶德鲁伊、半吊子古董鉴定师、蹩脚潜行者、假冒伪劣隐士能说出来的,”高文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些满脑子宗教史和魔法史的学者恐怕都说不出这些话来。” 皮特曼顿时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一脸苦相:“我就说不该说吧,说出来就是祸……” “我又没说要拿你怎么着,”高文话锋一转,“每个人都有点秘密,你有,我也有,琥珀都有,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怎么还突然扯上琥珀了,”皮特曼撇撇嘴,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不过您刚才说那些满脑子知识的学者说不出这些话……这点我可不同意。” 一边说着,小老头一边嘿嘿笑了两声:“德鲁伊的历史不是秘密,神术与魔法也都不是秘密,普通人或许受限于身份地位所以知道的少,但那些位居各个教派顶端,能查阅所有资料,而且脑子格外好使的大人物们难道就想不到跟我一样的东西么? “最聪明的那些人心里都清楚着呢,没人说出来罢了。 “毕竟,他们够不到神啊……” 第0120章 外来的…… 与皮特曼的交流并没有达到高文一开始的目的,但却有着意料之外的收获。 他并没有从德鲁伊的仪式法术中参悟到什么跟魔法本质有关的东西——原本他以为凭自己穿越者的脑洞和高文·塞西尔的见识,在见证了德鲁伊法术这一“魔法奇葩”之后会顿悟点东西,但事实证明这实在是想的有点多。可在另一方面,他却从皮特曼口中听到了对方关于神术和魔法的“一点小小见解”。 不是人类窃取了神明的权柄,而是神明截断了本就属于人类的力量。 说实话,高文·塞西尔虽然号称半个博学家,但那也是吹逼成分加持的,他确实懂得很多东西,但只不过是因为开拓征程中见多识广,交友广泛而已,很多知识在他的记忆中都属于博而不精的范畴。就比如德鲁伊的历史——高文从记忆里知道德鲁伊在三千年前是个完整统一的宗教,因三千年前的“白星陨落”事件才从宗教组织解体、蜕变成为若干学术派系,同时在这个过程中自然神术也蜕变成为了现在的德鲁伊魔法,但在这段历史的细节部分,自己继承来的记忆显然比不上皮特曼这个接受过正统传承的德鲁伊(虽然看起来总是很不正经)。 由于各个德鲁伊派系都对知识传承极为重视,因此“学派历史”这种东西是成为德鲁伊必须掌握的基础功课,再加上德鲁伊传承极大依赖着精灵族,他们的传承并未受到七百年前魔潮的影响,而三千年的时间差则让高文这个“古人”与皮特曼在历史问题上比起来并没什么特别的优势,所以皮特曼知道的,高文就不一定知道。 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三千年前的德鲁伊神官是如何使用神术,又知道神术向魔法演化的过程,皮特曼才能做出“不是人类窃取了神明的权柄,而是神明截断了本就属于人类的力量”这样惊人的结论。 当然,高文知道这个结论只是皮特曼的片面之词,自然是不能直接当真的,但作为考量神明的思路……似乎也未尝不可。 …… 在将拜伦骑士派出去数天之后,领地增加人口的计划终于渐渐有了点起色。 就如高文一开始预料的那样,比起招收流民、招募工匠、宣传引进移民等等手段,真正可靠并且能稳定带来人口的,只有购买农奴与奴工。 大家又不傻的,但凡有一点活路谁会来黑暗山脉脚下开荒种地? 远离文明边境,紧挨着刚铎废土,整个新塞西尔领完全就是在地狱门口溜边建造,南境持续百年的衰退以及在民间不断流传的黑暗故事已经为这片土地染上浓重的恐怖色彩,人人都坚信这地方是要命的废土,而塞西尔家的那位老祖宗领着人来这儿开荒多半是因为在棺材里躺时间太长脑子发生了点变化——脑子没问题的人会来这儿? 哦,来人贴两张告示再站个宣传员大声吼几句,宣布这地方安全宜居还包吃包住包分配,骗鬼哦? 在这个年代,人民的麻木超乎想象,对贫穷生活的忍耐能力也超乎想象,他们宁愿留在自己难以维持温饱的家中,也不愿意去一处传说中的凶地冒险讨生活,因为他们既看不到也想象不到远方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而对于大多数人,背井离乡冒险一次的成本就已经高到他们无法承受——一旦选择错误,就万劫不复了。 所以第一批来到领地上的,都是拜伦骑士带着手下们从附近领地购买到的奴隶——农奴,奴工,契约奴,什么样的奴隶都有,得益于资金的充裕,第一批被送来的人数就达到了三百之多。 而更多的奴隶还在路上,或者还在奴隶贩子的笼子里。 高文当然没有直接让这些奴隶进入营地,和领民们混在一起,他已经提前命人在领地西侧靠近森林的地方平整出了大片的空地,并建起了大量的帐篷和简易的栅栏,从码头运来的奴隶们首先要在河岸边的一处临时检疫营地进行基础的身份登记和身体检查,记录下名字并大致确定身体健康之后再由士兵们带到新营区里。 而在这之后,这些新增的人口会在独立营区呆够至少两个月,他们白天由监工们带领前往各处工作场地,和领地上的人一起工作,并在这个过程中用亲身经历来学会这片土地上的基础秩序和法律,晚上则被送回到他们的独立营区,在入睡之前,他们必须听士兵跟他们宣读的“塞西尔基础律法”以及“劳动制度总章”,以了解这片土地上全新的人员管理制度,以及最重要的—— 获得自由的途径。 高文将这个过程称作“缓冲”。 在两个月的适应与学习之后,期满的奴隶们将接受简单的考察,其实就是复述平日里教给他们的那些东西,另外再从平日里和他们一起劳动的领民口中了解他们的工作和适应情况,这两方面如果都达标的话,一个外来的奴隶才算正式被接纳入塞西尔领,而如果有一项不达标……就要回到“缓冲营”,继续接受教育。 高文所想出来的这个缓冲制度只是一个雏形,是用来防止大量外来人口贸然融入领地之后破坏掉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的,但他知道这个制度肯定还有很多不完善之处,不管是缓冲所需的时间,教育培训的内容,还是后续评估的标准与准确度,都需要慢慢调整完善,但只要有了这个缓冲制度,最起码就能规避情况失控的风险。 白水河畔的码头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繁忙,从坦桑镇雇佣来的货船正将新一批的农奴和矿山奴工卸下,身穿全套超凡武装的塞西尔战斗兵们全神贯注地盯着现场,维持秩序——虽然缺少了点“人道主义”,但事实是只有在这些士兵刀剑出鞘的时候,那些乱哄哄的农奴和奴工们才会懂得排队,才会老老实实地按次序通过码头栅栏上预留的缺口。 赫蒂带领着一批从百人援建团中挑选出来的、认字识数的人在这里登记奴隶们的基本信息,当又一个奴隶从她面前离开之后,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这已经是她今天见到的第三个“山姆”了。 奴隶们几乎没有几个会有像样的名字,也不会有人认真给他们起名(包括他们的父母),通常只有在找到买家的时候,奴隶贩子才会随随便便给他们安个称呼,而那些同样没多少学识的奴隶贩子又能想到什么好名字呢? 好一点的给起个“山姆”、“霍姆”,差一点的就直接叫“傻子”、“大个儿”。 而且奴隶们也说不清自己的年龄和籍贯,问到他们擅长什么的时候,他们能想到的也不是什么技术,而是“力气大”、“耐打”、“吃饭快”之类五花八门的回答。 但她还必须将人口登记工作进行下去,因为很多信息登记了就比不登记的强。 幸好老祖宗有先见之明,想到了给这些人编号——哪怕他们名字五花八门重复率极高,但给他们编个数字编号也就不怕重复了,而且他们目前也只需要记住自己的编号而已,这总不至于忘了吧? 赫蒂低下头,整理着刚刚填满的几张表格,这时一道格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侧前方的阳光。 她抬起头,看到的正是高文的脸。 她慌忙想要站起身:“先祖,您来了!” “你坐着吧,”高文摆摆手,并回头看了一眼码头,发现聚集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看来今天的登记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越来越觉得您之前跟我说的‘组织管理’实在太有必要了,”赫蒂简直想要哭出来,“我从没想过写几个表格竟然会累到这种程度……这种事情如果能交给别人多好?” “通识教育和夜校已经展开,领地上认字识数的人会越来越多,而且我已经发信让拜伦骑士去物色书记员和教师了,哪怕高薪也得挖过来几个,情况会改善的。” “但愿吧,”赫蒂捶着自己的腰,“您给我规划了一大套管理机构,但上面七八成的位置都空着,要把人员填满,天知道需要多久。” 高文笑了笑,话锋一转:“今天还是只有农奴和奴工?” “没错,只有农奴和奴工,”赫蒂看了一眼手中的表格,“啊不,也有流民……是一家三口,大概是实在没有活路,抱着死在黑暗山脉和饿死在镇子外面没什么区别的心态上了拜伦骑士安排的船,我已经按照自由民标准给他们安排住处了。” 高文皱着眉:“只有三个人么……” “没办法的事,”赫蒂轻声叹气,“哪怕是已经无家可归的流民,也很少有人愿意来黑暗山脉,他们不知道这里的真实情况,不敢来的。” “我已经让拜伦骑士用他的‘渠道’去散布消息了,”高文的眉头倒是很快舒展开,“对于很多社会底层的人而言,酒馆和流浪汉中流传的消息总是比贵族贴在布告栏上的消息要更可靠,我相信在那些小道消息散开之后,会有流民愿意来这里碰碰运气。” 赫蒂眨眨眼,脸色突然古怪起来:“就是您当初前往王都的时候,派人四处传播流言的那种……办法?” 她其实想说“花招”的,但考虑到自己都这么大了再被老祖宗追着打可能比较丢人,就用了个中性点的说法。 “请把这叫做影响舆论。”高文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旁边的空气中飘了过来:“你嘴里还真是净能蹦出来这些稀奇古怪的词儿啊~~” 高文不用回头都知道说话的是谁:“琥珀,你能用点比较正常的方法赶路么?每次都要直接暗影步跑来跑去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只琥珀果然渐渐浮现在空气中,半精灵小姐蹦蹦哒哒地从暗影状态跳出来,丝毫没把高文的教训放在心上:“我跟你讲,营地那边可是快要开饭了,我好心好意过来招呼你去吃饭的……” 这家伙果然只能按着饭点出现。 高文哭笑不得地看了琥珀一眼,正准备说点什么,但就在这时,一阵吵嚷声却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高文循声望去,看到是最后一名进行登记的奴隶正站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登记口前,而吵嚷声正是从负责登记的记录员口中传来的,那名记录员声音很大:“名字,我问你名字——你不要只是晃来晃去的!” 然而站在记录员面前的那名奴隶却只是茫然地站着,就好像生了什么病难以保持平衡一样不断轻微原地摇晃身体,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 记录员的声音变得更大:“喂,你耳朵有问题么?!我问你名字!还是说你听不懂通用语?!” 那名奴隶似乎终于有了点反应,然而他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看了记录员一眼,身体的摇晃却更加剧烈起来,甚至开始有明显的颤抖。 记录员被对方那浑浊、无生机的视线盯着看了一眼,忍不住有点发毛:“你……你什么意思?!士兵,士兵!” 而就在这时,高文突然感应到了那名奴隶体内骤然攀升的、极不稳定的魔法能量! 第0121章 万物终亡 在感应到那名奴隶体内骤然攀升的魔法能量瞬间,高文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他猛然向前冲去,起步的同时便发动了骑士的冲锋技能,同时大声对那个仍然没反应过来的记录员示警:“危险!趴下!” 记录员的反应慢了半拍,而此时那名奴隶的浑身都已经剧烈膨胀起来,一种不祥的红光从他那肿胀撕裂的血肉中弥漫而出,无数混沌恶毒的符文迅速爬满了他的皮肤,这个早已失去神志的可怜人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但就在他化作炸弹完全爆开之前,高文终于赶到了。 裹挟着白光的铁手套从侧面猛然挥击,将这个活炸弹一把推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紧接着一道模模糊糊的阴影从高文身旁闪过,琥珀从阴影中现身,并将那个完全呆住的记录员粗暴地击倒在地。 爆炸随之响起,被击飞的奴隶就像一个膨胀到极限的气球般炸开了,所有的血肉和骨骼都在瞬间变成致命的霰弹,向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出,哪怕已经远离人群,一些坚硬的骨质仍然噼里啪啦地打在登记口的木桌上,并在那上面留下深浅不一的凹坑——如果不是琥珀刚才及时把记录员弄到地上,这倒霉的家伙不死也毁容了。 直到这时候其他的人才纷纷反应过来,远处站岗的士兵向这边跑来,赫蒂也第一时间撑起了魔法屏障,并激活“侦测歪曲”魔法来检查现场是否还有其他危险,而那名逃过一劫的记录员则哆哆嗦嗦地从桌子下面爬了起来,脸上印着一个清晰无比的鞋印。 “封锁现场,禁止无关人员出入,”高文看了一眼码头上留下的爆炸焦坑,大声而快速地下令,“码头卫兵,去拦住那几艘船,把奴隶贩子控制住——另外把前一批完成登记的奴隶都带回来!快!” 在清晰明确的命令下,所有人都迅速采取了行动,赫蒂则飞快地跑到高文身旁,紧张地打量着后者全身:“先祖,您没事吧?!” “没事,这种程度的爆炸还伤不到我,”高文摆了摆手,“现场还有残留的气息么?” 赫蒂摇了摇头,而就在她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另外一个声音突然从附近传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们还在这儿测试艺术?!” 高文循声望去,看到向这边跑来的是皮特曼:这位德鲁伊负责检查来到领地的奴隶身体是否健康,他和他新收的几个药剂学徒就在码头另一侧待着,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就立刻跑了过来。 琥珀惊魂未定地嚷嚷着:“不知道咋回事!刚才这边有个人突然自爆了!没把我吓死!” “一个可怜的奴隶,疑似被人用魔法邪术制成了活体炸弹,”赫蒂阴沉着脸解释道,并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遍,“……很像是尸爆,但那个人在爆炸之前明明是活着的,甚至还能走动。” 皮特曼在听到赫蒂的描述之后脸色瞬间便阴沉下来,眼神中还带着某种复杂的、深沉的忌惮,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快步走向爆炸最中心的地方。 尽管是一个大活人现场炸开,这里却没有多少四溢的血肉——那邪术发动的瞬间似乎产生了极高的温度,而且是从内而外地升温,所有炸裂的残骸都已经碳化,爆炸焦坑附近只有大量黑而且坚硬的碎片。 皮特曼就在那些碳化的残骸附近蹲了下来,他脸上的皱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缩,面色严肃的可怕,这个平日里总是以嬉皮笑脸不着调姿态示人的德鲁伊从未有过这样的表现,就连琥珀都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但紧跟着,半精灵小姐的注意力就落在了那些面目全非的残骸上。 她别过脸去:“真是……丧心病狂。” “看来你知道些什么,”高文来到皮特曼面前,和对方一样蹲下,“你见过这种邪术?” 皮特曼从地上捡起一块焦黑的残片,那是一块已经扭曲变形的骨头,他将骨头表面的黑色碳化物除去,随后念动了几个简短的咒语,骨骸里顿时浮现出莹莹的绿光,不过那些绿光都只是一闪而逝,很快便消散了。 高文看到骨头里残留的魔法反应便是心中一惊:“德鲁伊法术?!” 皮特曼微微点了点头:“万物终亡,又称末日会,您听说过他们么?” 高文皱了皱眉,这个名词他隐约有些印象,但却记得不清,努力回忆了一下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个堕落的德鲁伊派系?前身是‘圣灵学派’的那个?” “您果然知道,”皮特曼把手中的骨骸扔下,“这是他们的手法。” 琥珀看看高文又看看皮特曼,一脑袋问号:“万物终亡是干什么的?邪教么?” “确实是邪教,”赫蒂这时候已经走过来,她听到了三人的交谈,“他们原本是德鲁伊中的一个教派,名为圣灵学派,主张的是自然神灵仍然眷顾世界,应继续履行圣约方能重新恢复自然万物的和谐。他们本来是所有德鲁伊派系中传承最正统、保留远古德鲁伊宗教知识最完整的一个派系,但七百年前这个学派突然就和各个正教决裂了,将近一半成员在疯狂中冲进刚铎废土自灭,剩下的成员则给自己改名为‘万物终亡会’,堕落为邪教,并被各个德鲁伊学派公开逐出德鲁伊群体……” 高文对这段历史了解的比赫蒂更加清楚:“严格来讲,他们是在订立神圣盟约之后变成黑暗教派的。当初宗教林立,很多教派处于敌对状态,但神圣盟约让所有教派放弃仇恨并宣誓永不再为敌,自然有不少教派接受不了这个,那些不能接受的,就变成了后来所谓的黑暗教派。只不过万物终亡会很特殊,它原本是个德鲁伊派系,是诸多德鲁伊学派中的一个,谁也没想到已经从神权组织转化为普通超凡者组织的德鲁伊派系中竟然也会出现一个黑暗教派……这在当时让很多人大吃一惊。” “圣灵学派是所有德鲁伊派系中最接近原初信仰的,哪怕在白星陨落之后,他们也保持着三千年前的教会结构和行事准则,因此哪怕没有神术,他们当时也是完完全全的正统神教,就连订立神圣盟约之前,各教派首脑在先祖之峰的山顶沟通神灵的时候,圣灵学派的领袖都在现场,”皮特曼补充着高文的话,“所以他们和其他黑暗教派一样走入堕落之道并不是太令人惊讶的事。” “我上次死的时候,万物终亡会还只是个小组织,”高文眉头紧锁,“我本以为他们会在这七百年的绞杀和镇压中消失掉……” “事实正好相反,他们不但活下来了,而且变成了最强大的黑暗教派之一,”赫蒂嗓音低沉而严肃,“德鲁伊本身就是擅长在恶劣环境中生存的职业,而且万物终亡会的组织又极为神秘,他们的传承方式隐晦而严密,平日里很少暴露在世人眼中,但只要他们一活动,就必然是极为恐怖无情的攻击……” 高文的眼神闪动着:“比如往刚刚建起来的新塞西尔领扔一个活体炸弹?” 一边说着,他一边忍不住看了那满地的碳化碎块一眼,心中的愤怒与悲哀同时涌上。 简直是毫无人性。 皮特曼站起身,看了看周围如临大敌全神戒备的士兵,微微摇头:“不,如果真是万物终亡会,不会是这么小规模和无目的的行动,他们一向目的很明确的,而且袭击会一环扣一环……” 琥珀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好像很了解这个终亡会似的,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皮特曼没好气地看了这个半精灵一眼:“因为你小时候每次跟你讲历史方面的东西你都会睡着!” “胡说!我睡着觉都能听课的,那肯定是你和我爸都没跟我讲过这些!” 高文顺手把琥珀按回去,一脸严肃地看着皮特曼:“你能辨认出万物终亡会的魔法反应,对吧?” “严格来讲,是分辨出德鲁伊法术的痕迹,”皮特曼点点头,“您是担心那些刚送过来的奴隶里面还藏着这样的活体炸弹?” 高文微微点头:“由不得不担心。” “有这样的戒备是对的。” 很快,之前已经通过身体检查和做完登记的奴隶们又被带了回来,接受皮特曼的魔法感应检测,而那几艘卸完“货”之后准备返航的内河船只也被拦了下来,船上随行的奴隶贩子都被留下审查,并很快锁定了“活体炸弹”原本的主人。 高文直接在码头旁的木棚中处理这件事,他首先从赫蒂那里找到了这次送来的农奴与奴工的来源地文书。 发生爆炸的是一名矿山奴工,来自坦桑镇,名叫山姆。 “这一批奴隶是从各地购买的,包括莱斯利子爵领和更北边的康德子爵领、卡洛尔子爵领,他们首先被集中送到坦桑镇,拜伦骑士在那边组织了一个集散点,各地奴隶凑够几船之后就由他们各自的奴隶贩子带队登船,送到这边,”赫蒂解释着情况,“而那名死者是坦桑镇当地的奴工,他原本的主人是一个绰号叫‘金眼皮格尔’的奴隶贩子,已经被控制住了。” 这时皮特曼也走进木棚:“都已经检查过了,其他人身上都没有邪术痕迹,是安全的。” “全都安全么?”高文不放心地确认了一下。 “安全,”皮特曼回答的信心十足,“我在魔力感应方面还是颇有一点自信的。” 高文揉揉眉心:“万物终亡会这种轻易不行动的组织……专门给我的领地上送一个活体炸弹过来,这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随后他抬起头:“把那个‘金眼’带过来。另外,查一下那个死去的农奴是否还有亲朋或者熟人,也带过来,我要了解一下情况。” 第0122章 有麻烦了 绰号“金眼皮格尔”的奴隶贩子被带了进来,这是一个身材肥硕但却眼神精明的男人,就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奴隶贩子一样,他在身上挂满了庸俗的装饰和毫无意义的图章印绶——奴隶贩子通常都很有钱,其财富有时候甚至可以和小贵族相比,然而在各国律法以及大部分教会的传统观念里,贩卖奴隶会令自身灵魂肮脏,因此哪怕再有钱的奴隶贩子也不被允许拥有贵族身份,哪怕捐钱当个“空头爵士”或者“名誉骑士”都不行,所以这些财富满仓的家伙都喜欢在身上挂一堆华丽的装饰以及自己设计的印绶来彰显身份,同时聊以自慰。 而和“金眼”一起被带进来的还有两名农奴,一男一女,他们一个是死去农奴“山姆”的兄长,一个则是妹妹,这兄妹三人被一同卖到这里,然而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热汤饭,他们的兄弟便死在了码头上。 然而在那兄妹两人的脸上,恐惧与紧张却完全压过了本应有的悲戚哀痛之情。 失去兄弟固然悲伤,但更值得恐惧的是有可能降临在活人身上的惩罚——他们清楚地知道,并且认同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贵族眼中的农奴并不算人,一个奴隶在码头上爆炸了,这对于贵族而言是不可饶恕的损失——他不但少了一个奴隶,而且还脏了地面。 所以他们恐惧着,担忧着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怒火,而且他们认为领主把自己叫过来也正是为了惩罚,如果只是要求两个人干三个人的活也就好了,他们真正担心的是鞭笞和饥饿,在这个年代,这两种事情都有可能会要了犯错奴隶的命。 而那个叫“金眼皮格尔”的奴隶贩子同样处于恐惧之中,并且他的恐惧更甚,因为那名被邪术转化为活体炸弹的农奴正是他带过来的,挂满全身的金银并不能让这个肥硕的男人有丝毫安全感,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知道在有确切理由的情况下,一个公爵要处死一个奴隶贩子是多么简单的事:在这件事上,谁都不会为他辩护的。 “金眼皮格尔?”高文开口了,一开口就让那个浑身挂满金片银饼看着跟个兵马俑似的大胖子吓得一哆嗦,“农奴山姆是你带来的?” “是……是的,大人,”皮格尔惶恐地点头,“但我绝对没有歹意啊大人!我也不可能跟什么邪术师邪教徒有联系啊!我只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从没做过什么……” 菲利普骑士用手中带鞘的长剑敲打地面:“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皮格尔赶紧闭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高文则继续问道:“死者在被带来之前都和什么人接触过?吃过什么用过什么?有什么异常?” 皮特曼已经检测过这名奴隶贩子的魔法反应,未发现德鲁伊法术的残留气息,而对方这样子也不大可能是邪教徒的下线,他很可能只是被当枪使,这一点高文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皮格尔擦着汗:“回……回大人,农奴被带上船之前的几天都是关在房舍里的,吃的用的都跟其他人一样,都一样……” “你最好说实话,”琥珀站在高文身后,特狐假虎威地帮腔,还一边说一边转着手里的小匕首,“我们这里有魔法师,有德鲁伊,还有暗影大宗师!我们哪怕把你的灵魂抽出来审问都是能办到的——别惹麻烦。” 高文不动声色地撇了这个半精灵一眼,但也没拆穿这家伙的胡说八道,而在对面的皮格尔则已经豆大的汗珠连绵不断,冷汗就跟星际韩宗选手接兵似的连成了一条线:对于不懂魔法的普通人而言,其实压根就分不清各个超凡职业的区别,也不知道灵魂法术到底是什么领域,神秘莫测的法系职业在他们心里多半是无所不能的,琥珀随口胡诌的威胁在他这里卓有成效。 “是……大人我说实话!”皮格尔慌忙回答,“其实……其实那个叫山姆的农奴是有点特殊……” 高文敲敲桌子:“特殊?” “是的,他原本是我预定送到安德鲁子爵的城堡里干活的,”皮格尔一股脑说了出来,“但您派到镇上的骑士老爷用更高的价格大量收购各种奴隶,我手头的奴隶数量不多,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把原定要送进城堡的农奴拉来充数了?”高文皱着眉,“为什么农奴要送进城堡?” “山姆是个手脚勤快又灵活的农奴,他不光会干农活,也会喂马和打扫畜棚,安德鲁子爵正好要个新奴仆……”皮格尔难过地掰着手指,“这对他也是条出路——要知道,农奴在我手上的时候可以是农奴,可以是奴工,也可以是契约奴,但一旦到了庄园主手上就永远是农奴了,可要是能送进城堡,那说不定还会变成仆人……” “但拜伦骑士多出了四个银币,你就把山姆拉回到了运奴船上,”高文打断了皮格尔的话,并转头看向山姆的两个兄妹,“你们抬起头来,不用紧张——在来这里之前,你们那位兄弟有什么异样么?” 两人中的兄长胆子似乎大一些,首先开口回答:“有,山姆他这些天一直说他很困,而且说话经常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有时候还会突然站着睡着。” 高文抬头看了皮特曼一眼,后者脸上果然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这位老德鲁伊开口了:“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个面黄肌瘦的农奴妹妹开口了:“七天……要么就是八天前,反正不超过十天。” 不能指望他们记清楚具体的时间。 高文询问站在自己另一边的赫蒂:“拜伦在坦桑镇发布购奴消息是什么时候?” 赫蒂脸色严肃,她已经想到了些可能性:“四天前。” “也就是说,农奴山姆在拜伦抵达坦桑镇之前就已经有了异样,那时候很可能就被邪术控制了,而他原本是要被送到安德鲁子爵的城堡里的……”高文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环视四周,“他被送到这里来只是个意外。” 赫蒂深吸口气:“我们的邻居恐怕要有麻烦了。” “他的麻烦,很快就会变成我们的麻烦,”高文慢慢说道,“万物终亡会起源于德鲁伊,他们的邪术都是以生命与自然力量派系的法术演变而来,活人不但是他们的法术材料,更是很多邪术瘟疫的载体,坦桑镇人口太多了,离我们也太近了……而且不管怎样,拜伦骑士还留在坦桑镇,他到现在也没发来任何消息,我们不能把他放着不管。” 赫蒂很是忧心地看向领地上唯一一个德鲁伊:“皮特曼,你认为他们会在坦桑镇散布瘟疫么?把感染者送进城堡,更像是要对付领主……” “很难说,邪教徒的脑子结构跟正常人不一样,他们大脑的主要成分是烂肉酱和阴沟里的泥,”皮特曼一脸严肃地说道,“必须做好最坏打算。” “这里等不来王国的支援,只能我们自己上,”高文站起身,“必须在事情失去控制之前解决掉源头。但现在没办法确定我们的敌人有多少,有多强。” 皮特曼开口了:“这方面我可以大概估计一下。山姆是被邪术‘归亡召唤’转化为活体炸弹的,根据当时威力以及事后残留气息判断,施术者不超过中阶,很有可能刚刚达到五级黑暗德鲁伊的水平,而且人数不会多——万物终亡会很少组织特别大规模的行动,尤其是在对城镇搞破坏的时候,他们都是派出一两个精干成员,依靠狡诈的计谋和诡异的邪术来造成特别大的破坏。” 高文沉吟着:“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可能只是一两个五级或五级以下的邪术师,数量不是问题,真正要担心的是黑暗德鲁伊那些诡异的法术,最糟糕的情况下,安德鲁子爵甚至有可能会被邪术控制,控制活物也是那帮黑暗德鲁伊的拿手好戏。”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高文首先对那个已经流冷汗流的快脱水的“金眼皮格尔”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但我建议你近期内最好别靠近坦桑镇,往更北边去吧。” 奴隶贩子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剩下一对农奴兄妹低着头站在地上,他们紧张的已经快要晕倒。 然而高文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哪怕有着继承来的记忆,哪怕在这个时代呆了几个月,他也没办法做到完全的代入并理解这个世界人的思想,他根本想不到这兄妹俩是在担心受到惩罚,而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口安慰他们:“你们的兄弟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我已经让人收殓山姆的……遗骸,他会被葬在森林旁的墓地里,你们就在这片土地上好好生活,努力挣得自由,塞西尔家族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兄妹二人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高文,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尽管在高文心目中,他所说所做的只不过是遵循最简单不过的逻辑。 两名农奴兄妹就这样在困惑中离开了,等到他们走后,琥珀才忍不住开口:“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让他们成自由民,当做兄弟死亡的补偿什么的。” 高文好笑地看着对方:“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善心大发啊,”琥珀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了,所以你善心大发不是正常的么?” 高文却摇摇头:“善心大发可以,但不能乱发,我不能让他们认为牺牲一个亲人就可以给自己换一份自由,尤其是不能让别的、不知内情的农奴这样瞎想。自由是必须依靠双手争取的,我已经制定了这方面的制度,所以就连我自己也必须按照制度来,只有这样,才有秩序可言。” 琥珀有点意外地看了高文两眼:“所以你才坚持让那些奴隶在领地这里进行两个月的‘缓冲’,而且让他们先继续以农奴之类的身份在领地干活,必须干够了之后才能自由,而不是直接宣布解放所有奴隶?” “……其实你的理解有不少问题,但大体还不错,”高文笑了起来,“我确实需要让他们意识到,自由是来之不易的——但或许有一天,我也会直接宣布奴隶制的废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个的、小范围地改变。” 琥珀目瞪口呆:“你还有这种想法?!那……要到什么时候?” “到人们普遍意识到农奴与奴工之子也可以一发大火球把国王干掉的时候,”高文随口说道,“而现在,我们还是讨论讨论坦桑镇的问题吧。” 第0123章 结晶手雷 对坦桑镇的行动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值得迟疑之处。 种种迹象都显示了万物终亡会的爪牙确实已经进入城镇,而对这个黑暗教派早有了解的高文可生不出什么“因为没烧到这边所以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的天真想法,他了解这个黑暗教派的理念——万物终亡,不论任何种族任何事物,都终有灭亡之日,而所谓的生机与活力只不过是用于通往灭亡的道路和灯火,他们用扭曲的理论来解释原本的德鲁伊自然理念,并将死亡视作生命的终极目的,在这一点上,他们甚至比那些臭名昭著的亡灵学派更加极端和疯狂。 他们认为亡灵也是“活”的,并认为连亡灵都该“归亡”,甚至亡灵学派所崇拜的死亡诸神都应该“归亡”,思想极端的能把别的邪教徒吓一跟头。 谁也不知道原本崇尚生命与自然的德鲁伊教派为何会分化、堕落出这样一个黑暗组织,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万物终亡会一旦活动,就必然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恐慌和死亡。 坦桑镇离新塞西尔领实在是太近了,如果那些疯子真的是打算在城镇中制造瘟疫,把坦桑镇当成“法术材料”来举行邪恶仪式的话,那只要稍有迟疑,位于白水河下游的新塞西尔领就会成为第二个牺牲品。 但现在的塞西尔领还没能力直接派一支军队去坦桑镇解决问题——事实上高文自己也不打算这么干,在情况不明的当下,他决定自己领着三两个好手先去探探路。 领主亲自深入险境,这本不是什么明智方案,但没办法,高文手头能动用的高端战斗力太少了,在坦桑镇可能存在中阶邪教徒的情况下,他自己必须出马。 发生在码头的爆炸事件在高文及时封锁下并没有传遍营地,领地中的一切都如常运转着,钢铁厂在熔炼铸锭,砖窑厂在烧制砖瓦,炉窑区在生产爆裂水晶,新来的农奴和奴工在他们的新营帐里缓解着旅途的疲劳,并带着惊讶和困惑去学习传达给他们的、在这片土地上的新秩序与新法律。 高文则已经做好了前往坦桑镇的准备。 他带上了菲利普骑士和琥珀,以及对德鲁伊法术较为熟悉的皮特曼,而领地则交由赫蒂与瑞贝卡照看——虽然领地已经扩大许多,如今又增加了大量的外来人口,但一个三级魔法师和一个三级火球发射器,再加上一百名战斗兵是足以控制和保护后方的,哪怕真的遇上点紧急情况,这边也有个铁球星人可以帮忙。 别看尼古拉斯蛋性格有点怂,但实际战斗力杠杠的,但凡周围金属足够,他当场表演个万剑归宗都行,实在没辙了他还能飞起来给来犯之敌一个正义天降,所以高文对老家这边很放心。 在白水河畔,高文一行四人正在检查各自的随身物品以及马匹情况:他们要骑快马前往坦桑镇,这样比乘船逆流而上还快一些,而且遇上情况可以借助沿途森林作掩护,以防止对邪教徒打草惊蛇。 赫蒂在河岸边给他们送行,她看起来颇有些不放心:“先祖,请千万保证安全,邪教徒行事诡异而无情,您千万不要被他们的诡计所害。” 在高文身旁的菲利普骑士顿时一拍胸甲,浑身洋溢着犹若实质的斗志:“请放心!我将以骑士的荣誉起誓,誓死保卫公爵的安全!” “别闹,你又打不过我,”高文看了这个动不动就热血上头的年轻人一眼,“而且跟邪教徒对付的时候怕的就是你这种一根筋的性子,老实人最容易上当了你知道不?” 菲利普骑士想了想:“大人说得对,我尚有不足之处,还需历练才行。” 高文觉得这小伙子完全没听明白…… 这时候赫蒂皱了皱眉,扭头看着营地的方向:“话说瑞贝卡怎么还不来?” 正靠在马上无聊地摆弄匕首的琥珀闻言抬起头:“她说给我们准备了点东西,让我们等着,但再等一会邪教徒恐怕都在坦桑镇里安家落户了。” 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怨念,但最主要的怨念还是因为被拖着要去跟邪教徒刚正面,这让一向人怂废话多的半精灵小姐颇为不满。 虽然高文已经说过好几次,刚正面的任务是留给自己的,琥珀和其他人只需要辅助而已…… 而就在琥珀话音落下没多久,瑞贝卡的声音就正好从远处响了起来:“祖先大人!祖先大人!我来啦!我来啦!” 高文循声望去,正看到一个三级的火球发射器一路飞奔着从远处跑来,瑞贝卡一手拎着她的铁法杖,另一只手则抓着一个看起来颇有点分量的袋子,一路跑的连颠带蹦。 她就这样一口气跑到高文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对……对不起……让你们多等了会……” “再等一会那帮邪教徒都在坦桑镇生孩子了!”琥珀叉着腰瞪着眼,“你到底折腾什么呢?” “我给你们准备了可能用的上的东西,”瑞贝卡勉强把气喘匀,这才把手里的大袋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本来是准备当成果报告给祖先大人的,却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正好就在实战中检验检验……” 口袋打开,好几道好奇的视线落在瑞贝卡拿出的东西上:那赫然是一个个大小统一、整整齐齐的金属盒。 它们用最普通的铸铁打造,形状格外规整,大小比高文印象中的烟盒要略大一圈,在盒子的侧面可以看到有一截凸出来的金属物,似乎是插在盒体内的铁条,而在盒子的顶端则有一个仿佛可以按下去的凸起结构。 高文似乎想到什么,但还是不太敢肯定:“这是……” “您之前不是让我想想怎么把符文扳机延迟引爆么?”瑞贝卡巴拉巴拉地说着,“其实我已经设计出来了,只不过那个结构很精细,不太好加工,尤其是没法大量制作,不过现在有了帮手……” 高文不等对方说完就意识到她要说什么:“这是尼古拉斯蛋帮忙加工的?” “嗯嗯,是蛋蛋弄的!”瑞贝卡使劲点头,“我把设计图给了他,然后他一小会就都加工出来了。其实如果时间再多一点,他能弄出一大堆呢。” 设计图……一大堆…… 高文看着手里的金属物,它是如此完美,如此规整,那利落的线条和平整的表面甚至带着地球上工业制品的独特美感,而且每一个的大小形态都分毫不差,如果让普通的铁匠甚至符文工匠来弄,他们要多久才能加工出这些东西? 那个铁球星人果然是个挂逼。 他们的种族果然就是一群挂逼。 只要完成了基础的图纸设计,有了基本的原材料供应,就能光速把原图转化为产品,这要是给他两百个铁球星人,还攀个毛的工业基础哦——直接跃迁进太空时代好么? 不过高文还是很快压制住了疯狂吐槽的冲动,他带着好奇询问瑞贝卡:“你到底是怎么弄延迟的?” “齿轮,发条,还有连杆,”瑞贝卡似乎早料到高文会问一下,所以还专门准备了个没有装配的延迟装置,“您看,就是这个,很简单的。” 高文低头一看,目瞪口呆:稳定可靠的减速齿轮和擒纵器…… 所以这傻狍子实际上才是穿越的吧! 赫蒂脸色异常古怪:“你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的。” “祖先大人设计的魔能引擎上的机械结构,还有他之前给我讲各种机械原理的时候,我都认真学啦!”瑞贝卡眨巴着眼睛,一脸单纯,“而且我以前就很喜欢这些机械结构啊,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因为学不会别的法术,所以努力研究各种魔力机关,试图用机械来弥补自己法术上的遗憾,赫蒂到现在都清楚地记着,在同龄人忙着在纸上画城堡、鲜花、骑士和王子的时候,瑞贝卡是怎么在自己卧室墙上画了一面墙的杠杆和传动轮的——以及她在那之后是怎么被追的满城堡乱窜的。 高文这时候也没时间研究傻狍子……聪明狍子脑袋里的回路,而是问了最关键的问题:“可靠性怎么样?” “测试过好几轮了,各种环境下的,包括高温,浸水,还有摔到地上,都不影响,最起码不会提前爆炸——旁边这个铁条是安全锁,拔下来之后才能用,然后按动上面的这个小疙瘩,里面就开始滴滴答答地转啦,五秒钟后就炸。在不拔安全锁的情况下,除非你把它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扔下来,而且摔的角度还恰到好处,否则是绝对不会爆的,因为符文扳机会被卡死在安全锁上,根本接触不到壳体内侧的起爆法阵。” 面对这样的瑞贝卡,高文只能嘴角一抽:“……回来再好好夸你。” 带着刚刚完成试制、还未经历过战场检验的验证性武器“结晶手雷”,高文一行四人离开了白水河畔,骑快马消失在赫蒂和瑞贝卡的视线中。 而直到他们几人消失,瑞贝卡才小心翼翼地看了赫蒂一眼:“姑妈,刚才祖先大人说的不是反话吧?” “为什么是反话?”赫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瑞贝卡挠挠头发:“以前不都跟我说‘等回家了再好好教训你一顿’么?” 赫蒂怔了怔,忍不住笑着揉揉瑞贝卡的头发:“当然不是反话,以前是我们太狭隘,以至于没能看出你的才能。” “……这也不是反话?” “当然不是。” 第0124章 一个孩子 从新塞西尔领的白水河码头策马疾行,距离坦桑镇只有一天的路程。 在路程的最后一段,高文一行四人绕开大路,并借着林木的掩护抵达了坦桑镇前的石桥附近,随后在石桥南侧潜伏下来,观望着桥对面的坦桑大门。 “注意到了么?城镇似乎已经戒严了,”远远地眺望着大门,皮特曼压低声音咕哝道,“桥上没有行人,大门口的士兵数量多的不正常,镇子边上的码头旁有很多船,似乎都是被扣留在那里的。” 附近灌木丛下的阴影一阵扭动,琥珀的身影从影子里探了出来:“我刚才在大路上看了半天,都没看到有商队或旅人经过,城镇戒严应该至少持续两天了……” “看样子在金眼皮格尔的船刚离开这里之后,城镇就限制出入了,”高文分析道,“按计划拜伦要留在坦桑镇继续招募农奴,他行动显眼,戒严之后必然很难脱身,怪不得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琥珀乌鸦嘴了一下:“该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高文摇摇头:“看大门的情况,城镇只是限制出入,里面的秩序还是正常的,拜伦是佣兵出身,滑头的很,不至于在这种环境下栽跟头。” “咳咳,问题是咱们怎么进去,”皮特曼干咳两声,“坦桑镇两面是河背面是山,入口就只有镇子正面一座石桥和一扇大门,全都在士兵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进去么?” 菲利普骑士这种耿直的人都忍不住摇头:“现在不清楚镇子里的情况,万一邪教徒已经控制了安德鲁子爵,我们露面肯定会引起那些罪恶之徒的警惕。” 事实证明这位年轻骑士只是古板而耿直,他还不傻…… 高文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幅高清卫星成像图随之立刻在脑海中成型。 “坦桑矿山有一条路,可以从镇子东侧绕到镇后面,而且能直接靠近城堡区,”高文睁开眼睛,“可是过河仍然是个难题,这道桥是……谁?!” 高文突然感应到了一道弱小而且鬼鬼祟祟的气息在附近晃动,便立刻把头转向那个方向喝问道,而在他出声之后,琥珀才后知后觉地从四周阴影波动中察觉了“不协调的影子”,马上抽出两把匕首在身前转了个刀花:“出来!我们已经发现你了!” 密林中死一般的安静,但片刻之后,某棵树下的灌木丛突然晃动了两下,紧接着一个又脏又乱的小脑袋从灌木丛背后冒了出来,那是个小男孩,顶着一头枯黄杂乱而且似乎好几年没有修剪过的乱发,身穿摞满补丁和破洞的、用粗麻布缝制的短衣短裤,这是个典型的贫民,常年的营养不良让他面黄肌瘦,发育迟缓,但唯有一双眼睛,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他脸上,眼睛中带着他这个阶级的成年人所没有的那种灵动与光芒。 但这双大眼睛此刻却带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其中满溢着惊恐,他呆呆地从灌木丛中站起身,身体微微发抖,甚至似乎忘记了逃跑。 “是个孩子?”菲利普骑士皱了皱眉,万没想到“潜伏”在丛林中,鬼鬼祟祟活动的竟然会是这么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孩子——而且身上还没有一点力量波动,骑士守则中关于扶助弱小的训条让他脸色略有放缓,但骑士所受的武力训练却让他没敢直接把手从剑柄上拿开,“你不要怕——慢慢走过来。” 那孩子却突然惊恐地“啊”的叫了一声,随后扭头便跑。 “你拎着这么大一把剑,人家不跑才有鬼咧!”琥珀跟看傻子一样看了菲利普一眼,紧接着身影一闪便融入到阴影之中,片刻之后,那孩子逃跑的方向传来了短促的惊呼,紧接着高文面前的树荫便蠕动起来,琥珀拎着那小孩的领子又从阴影里冒了出来——鬼畜级别的暗影天赋就是好,这家伙跑路简直跟随身自带任意门似的。 小孩被琥珀轻而易举地抓了回来,而且中间大概还经历了一段短暂的暗影界之旅,这让他完全被吓得呆愣,真真正正地忘记了逃跑,但他的恐惧却因此剧增,以至于高文觉得他下一秒恐怕就要被吓哭了——可是这孩子只是用力绷住了脸,抿着嘴唇,最后硬生生没有哭出来,只是很害怕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不要怕,”琥珀赶紧趁这时候安抚小孩,“我们不是什么好人……” 高文顿时瞪了这个万物之耻一眼。 “啊不对,我们不是坏人,”琥珀赶紧改口,然后抱歉地跟高文解释,“以前的职业病,还没改……” “我们不会伤害你,”菲利普骑士把手按在小男孩脑袋上,“你看,我是一个骑士,我会保护你的。” 小男孩刚开始被吓得一哆嗦,但听到菲利普的话之后,还是稍稍镇定下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高文趁这个时候开口:“你是附近人家的孩子?你怎么会在树林里晃荡?” 小男孩却被高文这个身高两米还国字脸的彪形大汉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 “你不用怕,他是我的领主,”菲利普骑士赶紧说道,“他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 这时候琥珀见到小男孩从头至尾没说话,忍不住嘀咕起来:“他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高文刚想说没有根据别瞎BB,却看到旁边的皮特曼皱了皱眉,随后这个老德鲁伊上前捏住小男孩的下巴,将他的嘴打开并仔细看了一眼。 “他的舌头被人割掉了,”老德鲁伊松开手,沉默片刻后说道,“而且至少割掉了两年。” 高文想说的话顿时被噎在胸口,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有什么变化,只知道琥珀看向自己的时候猛地缩了一下脑袋,随后他压抑着怒气:“这么小的孩子,犯什么罪要被割舌头?!” 哪怕是野蛮落后的中世纪律法,也不会割掉十四岁以下孩子的舌头——就连以铁血严酷著称的血神教会,都认为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不会有言语的罪”的! 皮特曼摇了摇头:“割舌手法娴熟,而且有用法术处理的痕迹,不是犯罪受罚,而是哑巴童仆,多半是某个大商人的奴隶——那些大商人经常这么干,他们用哑巴童仆当贴身佣人,因为他们既不会说话,又不会写字,除非遇上懂得灵魂法术的超凡者,否则永远不会泄露主人的秘密。” 高文:“……” 他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而在他开口之前,那个被割掉舌头的小哑巴却先有了动静——他突然盯着菲利普骑士的胸甲,随后一边抓着年轻骑士的胳膊,一边指着胸甲上的某个地方,“啊啊”的大叫起来。 菲利普一时间手足无措,这位年轻有为的骑士先生却完全没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他张开双手示意自己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可是高文却注意到了那孩子手指的东西:“你见过这个徽记?” “啊……啊!”小哑巴连连点头,更加用力地指着菲利普胸甲上的事物。 那正是塞西尔家族的徽记。 高文心中一动,瞬间把某些事情联系了起来,立刻追问:“你是在哪见到的?!” 小哑巴胡乱地比划着,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却完全无法跟旁人交流,他因此显得异常焦急,最后这孩子干脆跳到了附近的一块石头上,站在高处伸手指着某个方向,拼命比划。 随后他跳了下来,抓着高文的手,用力摇晃。 高文:“你知道在哪,让我们跟你走?” 小哑巴使劲地点着头,脸上带着恳求的神色。 高文和身边的几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几乎没怎么考虑,便决定跟上这个孩子。 他当然想了很多,比如这会不会是邪教徒设置的陷阱,比如眼前的孩子会不会是受到了教唆和胁迫才这么做,毕竟那些脑子坏掉的邪教徒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的,但不管怎样——有些危险必须面对,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别无他法的情况下,跟上这个孩子看看具体情况是唯一选择。 他们迅速离开了坦桑镇正门,跟在小男孩的身后钻入树林,并沿着白水河的流向又朝南折返了一小段路,走着走着,高文突然意识到了这孩子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这条路走下去只有一个能称得上“地标”的场所,那就是位于坦桑镇外西南方向的“戈林磨坊”,那是一座有些年头的水利磨坊,紧挨着白水河,曾经属于莱斯利家族的产业,但如今年久失修,已经废弃,磨坊附近是很多无业游民盘踞之所——不过现在镇子气氛那么紧张,附近的草莽小贼们恐怕已经远远躲开了。 果然,顺着树林中的小路走了没多久,他们便听到河水拍击河岸的声音,再朝着林外走去,一座有着安苏传统风格的水利磨坊便出现在几人眼前。 “啊——啊!”小哑巴抬手指着磨坊的方向,又指了指菲利普胸前的徽记,表示带着这个徽记的人就在磨坊里。 一行四人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势,随后各自提高警惕,向着磨坊走去。 他们刚走到一半,就听到拜伦骑士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磨坊里传来:“你又回来了!你又回来了!我说过多少次!离开这儿,往南走,沿着河去找塞西尔家的人,去找他们寻求保护!要么就把我丢出去,丢到空地上再一把火烧掉!总而言之别跟我在一块!你不但是哑巴,还是聋子吗?!” 第0125章 拜伦骑士的遭遇 听到磨坊中传来的中气十足的喝骂,高文心中闪过果然如此的念头,随后带着其他人快步向前跑去。 磨坊的大门被推开了,外面的阳光一下子照进这个昏暗的地方,在阳光的明亮带和稻草垛的阴影之间,拜伦骑士正歪歪斜斜地躺靠着,仍然中气十足地嚷嚷个不停:“你要是我的侍从,我一定踢爆你的蠢头!你这个没脑子的小兔崽子!你不要命的么!你……公爵大人?!” 拜伦骑士终于适应了突然照进来的光线,他偏了偏头,看向大门,在那明亮背景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紧接着这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后面又跟着三个人。 那个小哑巴是最后一个跟进来的。 “你还挺精神嘛,”高文跟躺在草堆里的拜伦骑士打着招呼,“我们之前还在猜你的死活,却没想到你还有精力在这儿骂街——骂的在外面几十米都能听见。”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前走去,但刚走到一半,就听到拜伦大声喊道:“公爵大人,别靠近!我被邪教徒的邪术诅咒了!我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蔓延出去!” 高文皱起眉,他当然猜得出来也看得出来拜伦骑士状态不对,否则对方不至于躺在这个地方骂街,但直到自己稍微适应了磨坊里的昏暗光线之后,他才看出这位中年骑士外表的异样来。 一种黑绿色的纹路沿着拜伦的皮肤蔓延,估计已经爬满了大半个身体,他暴露在外的部分手臂、双手以及脖子上都能看到那些细纹,有一些纹路甚至已经延伸到他的眼眶附近,看上去就像暴露的静脉血管一般。 而除此之外,他身上还能看到大量的外伤,包括肿胀的半张脸。 菲利普骑士倒吸一口凉气:“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我发现了邪教徒,但他也发现了我,”拜伦扯着嘴角,身体却完全僵硬,看样子他全身上下能活动的部分已经只剩下了脑袋,“中间细节说来话长,简单概括就是我没打赢……公爵大人,难道你们也是来调查邪教徒问题的?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出事的?” “一个农奴在码头上变成了活体炸弹,万物终亡会的手笔,”高文随口说道,“然后你还没传回来任何消息,我们就知道这边出事了——你先躺着别动,说不定有救。” “别白费劲了,那个邪教徒厉害得很,我能感觉到他的邪术不光在腐蚀我的血肉,还在侵蚀我的精神,我现在看你们都带七八个重影的……” 皮特曼从高文身后走了出来,一边大大咧咧地走向拜伦一边随口嘲讽:“别瞎脑补了,你那重影是因为眼睛让人打肿了——就是个简单的神经诅咒而已。” 一边说着,这位老德鲁伊一边在中年骑士身旁蹲下,开始检查诅咒力量蔓延的情况,而站在后面的高文看到之后则顿时松了口气:“还能救是吧?” “万物终亡再怎么野蛮生长,那也是从德鲁伊脱胎出来的,尤其是诅咒法术,差不多都能找到对应的德鲁伊驱邪术法,”皮特曼一边从随身的包裹中掏出熏香和仪式木雕一边说道,“说实话,真跟释放这个法术的人对上我恐怕不是对手,但对付他留下来的诅咒却不一定——看来下手的这个人很看不起你啊,骑士先生。” 拜伦闻言怔了一下,眼神沧桑,轻声叹息:“那家伙大概是在把我打飞的时候开始轻视我的……” 看这样子,他肯定没事。 确认了诅咒有解,并且皮特曼有能力控制腐蚀蔓延之后,高文在拜伦身旁蹲了下来:“坦桑镇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城镇已经戒严,我们完全摸不进去。” “得从三天前开始说,”拜伦骑士深吸口气,慢慢说道,“在那之前是一切正常的,镇子里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只有安德鲁子爵购买了一批奴仆算是个新闻,但三天前城堡里突然传出了戒严令,说是发现有邪教徒混入镇内,暂时禁止所有人出入城镇——您要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开始联络第二批奴隶贩子了,而且正在联络一批商船,戒严禁令会带来很大麻烦,所以我就去城堡,准备找那位安德鲁子爵签发一张特许令,这是完全合乎规矩,而且也很正常的……结果我却运气不好,发现了邪教徒的蛛丝马迹。” “戒严令确实是城堡里发出来的,镇子里也确实混入了邪教徒,但实际上整件事就是个阴谋,邪教徒就在城堡里,并且亲自控制着安德鲁子爵签发了戒严令。我走进城堡大厅,就感觉到有污浊的气息,和安德鲁子爵交谈,就听到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个不属于他的隐秘低语,我意识到情况不妙,便准备像个堂堂正正的骑士那样进行正义的撤退——结果刚撤退到一半就被一个身披黑袍的家伙给发现了。那邪教徒大概是还没有完成对整个城堡以及对安德鲁子爵的控制,所以才大意地把我放了进去,而他当然不能允许我再离开……” 高文忽略掉这位堂堂正正的骑士所说的那些不要脸的部分,皱着眉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之前根据皮特曼的判断,他知道混进坦桑镇的极有可能是个四到五级的万物终亡会教徒,而这个等级已经到了中阶,拜伦骑士虽然是三级骑士的顶峰,甚至可以说部分接触到了中阶职业的力量,但他仍然是个低阶骑士——在这种乡下小地方当然算高手,但对上一个中阶的邪教徒那差距可就太大了。 他能在遭遇战中暂时保命逃生或许可以理解,但他当时已经深陷城堡,城堡又已经成为邪教徒的半个巢穴,这种情况下他是如何逃离城堡的就比较难以理解了。 皮特曼已经开始进行驱邪仪式,他用熏香和德鲁伊法术中和着拜伦骑士体内的污浊力量,同时假装虔诚地对着自然众神低声瞎BB,而拜伦的脸色则明显好了起来,他多出一些力气,便继续说道:“打斗的时候,我被邪教徒的魔法击中,掉进了城堡后面的一处洞穴里,那洞里有个水潭,我才由此保住性命,并发现水潭连着一个地下通道:原来坦桑镇地下也是有个隧道系统的。那个邪教徒大概以为我摔死了,也可能是他要忙着做别的事,便没有追击,而我则在地下钻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找到正确出来的路……出口就在这个磨坊边上。” 高文等人面面相觑,琥珀忍不住念叨:“这还真是命大……运气好的跟假的似的。” “南方地下有很多隧道系统,大都是我当年主持修建的,比如塞西尔领地下的通道网。不过坦桑镇这边的地下隧道我却不知道,”高文皱着眉,“……或许是我第一次死后,后人们修建的吧。” 菲利普骑士思索着:“如果存在这条地道,我们或许可以沿着地道潜入安德鲁子爵的城堡?” “看来是个好主意,”高文点点头,接着看向拜伦:“之后呢?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带着众人过来的哑孩子就静静地站在草垛附近,带着好奇与一丝丝戒备的视线看着这边,拜伦神色复杂地看了这孩子一眼,轻声叹息:“当时我从地道出来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诅咒已经发作,我本来是想回领地报告情况的,但我担心诅咒会蔓延,就准备找个地方自己等死……其实不等死也没办法,那时候我行动已经很成问题,根本走不到领地。不过我没想到,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自己竟然走到了这个磨坊里,而且被这个孩子给救了。 “他是个哑巴,多半是城里某个商会老板的奴仆,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戒严令给困在了镇子外面,我在这儿躺了两天,他就去给我找吃的和水,否则我大概根本抗不到这时候。” 皮特曼跟自然众神瞎BB完,抬头看了拜伦一眼:“我们来这儿听见你的第一个动静就是在骂人家。” “没办法,我身上的诅咒已经开始失控了,”中年骑士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超丑的微笑,“开头我还能勉强压制,但后来我越发感觉到它会感染旁人,但这孩子压根不明白这点……我赶了他好几次,跟他解释什么是诅咒,有一次我还想自己爬出去,跳河里死掉,但刚到河边就想起来下游是塞西尔领——结果在河边犹豫的时候就被这孩子发现,他生拉硬拽又把我拽回来了。” “那看不出来他力气还挺大。”皮特曼完成驱邪仪式,一边收拾自己的仪式道具一边扭头看了小哑巴一眼,随口说道,“看着瘦瘦小小的。” 说完,老德鲁伊便站起来,对高文轻轻点头:“诅咒已经没问题了。” 高文看向拜伦:“你还能站起来带路么?” “虽然我很想再躺会,”拜伦骑士动了动自己的胳膊,“但看来这时候解决掉邪教徒的威胁才是最紧要的事情。没问题,我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五六成了。” 高文点点头:“那好,你稍微休整一下,我们可以利用你找到的那条地下通道潜入镇子。” “不过还有个问题,”这时候琥珀突然开口了,她指着站在草垛旁边的哑孩子,“这孩子怎么办?” “肯定不能带着他进去,”高文皱了皱眉,“但是就这么放着……” 他思索片刻,感觉自己并不能就这样将这个哑孩子放在一旁,于是来到了那小男孩身旁,蹲下身子。 后者被吓得后退了半步,但仍然抬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高文。 “我们要去办些事情,”高文看着小孩的眼睛,慢慢说道,“你能在这里等三天么?如果三天内我们回来了,你就跟我们走,如果我们没有回来,你就沿着河向南走,去一片挨着河岸的营地,找那里的人寻求庇护。” 随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护符,塞进小孩手中:“拿着这个,他们就会收留你的。” 哑孩子接过护符,慢慢点了点头。 第0126章 这片土地到底埋藏着什么 “这里就是入口了。” 稍微休整,恢复了几成气力的拜伦骑士带着高文一行人来到了戈林磨坊附近的树林里面,并在一处隆起的土坡下找到了那处地道出入口——洞口并不大,隐藏在土坡根部的石头与树根之间,而且外面已经被横生的藤蔓与落叶覆盖起来,如果不是有拜伦骑士指点的话,恐怕谁从这里路过都会下意识地将其忽略掉。 拜伦从地道离开的时候破坏了洞口上覆盖的部分植物,虽然那之后他稍微做了一些重新遮掩的工作,但还是能看出这里有人出入过的痕迹。皮特曼在洞口前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便判断道:“这里原本应该不是出口,多半是地震或者巨人木的树根撑开了地缝,才把这个洞穴与下面的地道连接起来。” 一边说着,这个老头一边笑呵呵地随口说道:“南方的地下还真埋着不少东西。” 高文顿时感觉这老小子话里有话:“你是把我也包括进去了吧!” 皮特曼干笑两声,随后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号的魔法晶石,他稍微注入魔力让它发出明亮恒定的光芒,随后将其投入洞中,并对高文做出一个“你先上”的手势:“这就是您出马的时候了。” 高文耸耸肩,把本来想第一个下去的菲利普骑士拦住,自己率先跳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踩在一层松软而潮湿的腐叶烂枝上,周围是狭窄逼仄的土石空间,而落在地上的魔法晶石所散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周围,让他可以看到更深处的情况:前方是一道蜿蜒并且向下倾斜的坡道,没有人为加工痕迹,而更像是老德鲁伊所说的那样,是因自然因素才和更深处的人工隧道连接起来的。 他捡起魔法晶石,晃动了两下示意下面安全,随后率先迈步向前走去。 片刻之后,琥珀的气息跟了上来,半精灵盗贼进入这种地下空间之后明显如鱼得水,她一边心情愉快地转着手里的宝贝匕首一边好奇地四下打量:“这里一直在向下延伸啊。” “如果真是当年挖出来的那些‘作战地道’,那它必然会很深,”高文随口说道,“毕竟地表上时常就有魔潮气息泄露过来,如果不挖深一点,在地道里避难的民众很容易受到侵害。” 倾斜向下的甬道持续了一小段,周围开始变的宽阔且干燥,高文注意到通道两侧那些泥土和天然碎石在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人工加工过的支撑梁、石砖,以及用土元素法术处理过的坚固墙壁,而继续往前,地面也变得平直,不再继续向下倾斜。 看着周围的景象,高文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而琥珀也紧跟着发现了异常之处,她停下摆弄匕首的小动作,跑到附近的一处墙壁前仔细观察着后者的材质以及墙壁上的花纹纹路,随后惊疑不定地跑回到高文身旁:“不对啊……这地方的风格跟当初咱们从你的墓里跑出来时走过的那些地道不一样……” “没错,不一样,这些不是我当年主持修建的南境地下工事,”高文举起魔法晶石,照亮周围的墙壁和地面,“怪不得……拜伦骑士提起坦桑镇地下有地底通道的时候我就在奇怪了,因为当年这个地区还没有任何开发计划,哪怕我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也是没人开发的……谁会在这里修建地道……” 琥珀皱着眉:“仔细看看的话,倒是和黑暗山脉里的那处遗迹有点像?” 高文终于恍然大悟,意识到了记忆中那点模模糊糊的熟悉感究竟来源于哪。 这条地下通道的建筑风格以及材质,很接近黑暗山脉里的那处巨型遗迹! 拜伦骑士自己也大为惊讶,他仔细看看四周,惊疑不定:“真的……看起来确实很像,我当时被诅咒折腾的脑子晕晕乎乎,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星火年代留下的地下设施,竟然在这里也有……”高文心中一时间波澜起伏,“所以黑暗山脉里的遗迹只是某个大型遗迹群的一部分?还是说……” 他脑海中冒出了更加大胆的念头:难道黑暗山脉里埋藏的要塞,和这个地方的地下通道是连成一片的?! 这些古老的通道跨过了山脉北侧的大片土地,跨过了白水河和山北森林地带,完全连绵成片?! 不过高文脑海中的大胆猜测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便摇摇头并认为这些想法可能性不大:哪怕当年的刚铎帝国强盛无比,那生产力也是有限的,从黑暗山脉到这里不但距离遥远,中间更有着山地河流等错综复杂的地形,要在地下建造一片如此规模的设施群谈何容易? 虽然说实话,刚铎帝国如果真铁了心要莽穿这片大地,举全国之力在黑暗山脉附近的地下建立这么一片“地底城邦”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但高文实在想不通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疯狂投入,而且投入这么多还是个秘密工程,刚铎国内的民众以及后世的人们对此完全不知情…… 难道……是跟尼古拉斯蛋提起的那些人体实验,跟那所谓的“神孽”有关? “喂,喂喂,想什么呢?”高文的思索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他回过神来就看到琥珀正伸着爪子在他眼前使劲摇晃,半精灵小姐的脸也凑了过来,“这种场合你走神?” “不,没什么,”高文迅速收敛起心神,把那些猜测都暂时放在一边:现在真不是想它们的时候,“从位置判断,咱们应该已经到白水河的河床正下方了。” “真的?”琥珀不敢相信地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石质”拱顶干燥而稳固,没有丝毫滴水,也听不到一丁点河水流动的声音,“我的天……那这地方还真是够深,那些人是怎么能在河床底下开这么一条隧道的……” “我更好奇他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准确判断位置的。”皮特曼偷偷打量了高文一眼,嘀嘀咕咕。 琥珀耳朵一抖,张嘴就来:“这还用问,人家在地下埋了七百多年,专业着呢……唉疼疼疼!” 高文顺手拧了琥珀的耳朵一圈,随后不再搭理这货,示意拜伦骑士继续带路。 同时他看着自己带的这队伍成分,心中突然有点微凉—— 一个万物之耻的精灵盗贼,一个擅长煲汤贩货卖假药的德鲁伊,一个能把跑路说的那么大义凌然的老油条骑士,队伍一共五个人其中就有仨画风不对的,这么看来除了自己能用国字脸稳定士气之外,跟在旁边一脸严肃沉默开路的菲利普骑士恐怕已经是整个塞西尔行动小组仅存的良心了…… 他这边正寻思着,就见菲利普骑士突然扭头特认真地跟拜伦问道:“对了,拜伦,你之前说的‘正义撤退’是个我不知道的骑士技能么?” 所有人:“……” 高文心中长叹:难得是个好小伙,结果还是个被动型的捧哏…… 随着越来越靠近坦桑镇的范围,大家渐渐停止了闲谈。 根据那作弊般的记忆地图以及地形预读能力,高文始终能大致判断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他发现这条悠长的地下通道并非笔直,中间有很多弯路和岔道——忽略掉那些坍塌或者错误的路线之后,他发现自己是绕着坦桑镇的东部走了小半圈过来的。 这里正好位于坦桑矿山的正下方。 之前便已经说过坦桑镇的地形:它东侧背靠着巨大的坦桑矿山,西侧则是白水河的两条支流,整个镇子大致呈三角形,而安德鲁子爵的城堡便位于镇子东部,连接着坦桑矿山根基地势平缓的部分,事实上那座城堡本身的主要建筑材料就是从矿山里采来的:那座矿山不但出产铁矿和多种晶体矿,同时也能产出优质的石料,坐拥这片土地的莱斯利家族有着令人羡慕的财富不是没有道理。 而此刻,高文走在位于矿山正下方的远古隧道中,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那位安德鲁子爵知道这些地下遗迹的存在么? ……他多半是不知道的,因为坦桑矿山里的铁矿和晶体矿都不是深层矿脉,而是位于山体内,开掘矿道没有必要向地下深挖,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在没必要的情况下深挖地底可不是说着玩的,没有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如果安德鲁子爵真的挖出了这个古老遗迹……那外界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作为附近最大的人口聚集地和商旅集散地,坦桑镇并不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地方——这里可跟鸟不拉屎的黑暗山脉不一样。 前方的地势开始上升。 空气变得潮湿,皮肤上感觉到了明显的气流吹拂,有隐隐约约的声响从前方传来,种种迹象说明,出口已经近了。 再往前没多久,他们便走出地道,并见到了拜伦骑士摔下来时的那处地点:这里是一个开阔而陡峭的洞穴,洞穴底部有着地下水渗积而成的水潭,地道的出口就位于水潭边上,说是出口,其实就是一道开裂的岩缝——显然这里也不是正常的入口,而是因地质变化之类的因素才开裂成这样。 真正的地道出入口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而且多半已经坍塌了。 看到水潭边上的岩缝并没有很严重的水溶风蚀痕迹,高文忍不住扭头询问菲利普:“这一带最近几年内有过地震么?” “没有,”菲利普骑士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皱眉思考,“但我听在坦桑镇长住的人说过,他们偶尔会听到矿山的地下传来嚎哭一样的怪声,当地人说那是死在矿山里的奴工亡灵作祟,不过那位安德鲁子爵找通灵师和巫师查探过几次,也没发现怪声的来源。” “是么……”高文不置可否地说道,接着抬头看向洞穴上方。 那里藤蔓横生,并能看到有树木的巨大根须从侧面蔓延出来,想必那处洞口也是曾经被掩盖、隐藏起来的,而今才被撞个大洞出来:拜伦骑士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他活下来真的应该感谢一下命运女神了。 假如这个世界有那么一位神明的话。 “从这里上去,就能看到城堡的东墙,”拜伦说道,“但这个洞口几乎笔直,还都是松软的泥土,上去可不容易。” “现在就得看专业人士的了!”皮特曼这时候走上前来,小老头嘿嘿一笑,随后从怀里摸出一根嫩绿的树枝,他仿佛挥舞魔棒一般挥舞着这根树枝,在空气中不断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符文,而那树枝本身则好像失去生命力一般,迅速从生机勃勃的嫩绿变得枯萎干瘪。 一阵沙沙的声响从上方传来,那洞口周围丛生的藤蔓受到了德鲁伊法术的催化和牵引,迅速生长、垂挂下来! 第0127章 疯狂BB 夕阳已经下沉,地平线上仅余下一条极为宽广的、微微呈现出弧线的亮边。 在琥珀的暗影干涉辅助下,一行人轻而易举地翻过了城堡东侧的墙垒,并通过一座旧塔楼的内部阶梯抵达了安德鲁子爵的堡垒内部。 他们借着阴影的掩护躲在城堡二层的一处露台上,俯视着下面空荡荡的中庭以及在中庭对面的走廊。 这座城堡就和安苏南境的大多数贵族堡垒一样,有着大致呈正方形而且分层的结构,最外层是围墙,里面一层是由马厩、仆役房、杂物房以及外廊形成的拱卫区,再里面才是由内廊和领主府邸形成的居住区,而几个区域之间则由结构坚固墙垒厚重的通道连接,城堡各处都有或明或暗的哨位,并且四个角的最高点都有箭塔和预警用的钟楼、烽火台。 这种居所并不舒适,它的大部分结构看起来都像是个军事要塞,而这正是由于当年南境是抵挡魔潮的最前线,昔日建筑风格作为传统一代代流传下来所导致的——只不过随着最近几百年的和平时光,南境不少地方已经开始转变,哪怕是不富裕的南方贵族也开始学着像北方人一样改良自己的居住环境,甚至更喜欢住在舒适明亮的庄园里。但是很显然,安德鲁子爵并不是一个很在意居住条件的人:他的城堡仍然维持着相当程度的“古典风格”。 但在这样一座近乎军事要塞的城堡中,高文却没有看到多少本应该四处巡逻和站岗的守卫,就连城堡最中心的中庭也是空空荡荡。 “到处都没人?”琥珀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下面,她的暗影天赋让她在昏暗的环境中也能清晰辨物,“而且庭院里好像好几个月都没人修剪过似的……杂草和灌木都长的快盖住路了。” 就如琥珀所说,城堡的中庭不但空无一人,而且各处植物还生长的格外旺盛,明明直到几天前这里都应该是秩序正常的情况,但此刻高文一眼扫下去,却感觉这座城堡仿佛已经荒废了几个月甚至一年以上,繁茂的植物在各处疯长着,覆盖了道路,覆盖了墙壁,甚至有一些藤蔓已经爬到通向主建筑的大门上。 “拜伦,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在这里等着我们”高文扭头对身后的中年骑士说道,“我给你留三个‘结晶手雷’防身,用法已经记住了吧?” 头发花白的中年骑士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这种被人当成累赘的感觉可不好。” 高文笑了笑,拍拍这个平常略有些不着调的骑士先生的肩铠:“你已经立下大功而且勇敢战斗过了,这种时候我可不希望自己的骑士因为鲁莽而送命。” 高文这句话说的是发自肺腑,虽然他也暗暗吐槽过这个佣兵出身的“非主流骑士”有些不靠谱的言行,但这次事件中拜伦确实已经展现出足够的勇武和坚定,他已经没必要继续拖着虚弱的身体参与冒险——或许菲利普那样骑士精神格外坚定的人会一根筋地跟着高文战斗到死,但拜伦不是这种迂腐的人。 所以中年骑士点了点头,接过高文递给他的三枚手雷,脸色略有复杂地看了看这精致的“魔能工业产品”:“啧啧……这种东西恐怕连小孩子都能学会用吧……” 片刻之后,高文一行已经借着愈发昏暗的天色掩护,摸进了城堡的中庭。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见到任何守卫,却也没见到邪教徒的爪牙或者魔法陷阱,这座偌大的堡垒就好像真的已经被废弃一般,空旷,安静,诡异。 菲利普骑士执剑在手,安安静静地跟在高文身后,但很快他便耸耸鼻子,压低声音说道:“这里有邪恶的气息。” 琥珀忍不住看了这个平素里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年轻骑士一眼:“你该不会下一秒就要喊着‘圣光啊这个邪恶值得一战’然后冲出去砍砍砍吧——你又不是圣骑士。” “嘘,”高文低声打断琥珀的BB,“别忘了菲利普是凯尔的信徒。” 琥珀微微张大了眼睛,紧接着抿起嘴唇不再吭声。 凯尔,战士与骑士之神,同时也身为战神,是正神谱系中力量仅次于圣光之神的强大神明,他庇护着所有的勇士并为战争赐福,尽管不是圣光之神,但其神力中也有对抗亵渎、侦测邪恶的威能,他的信徒在寻找邪教徒的时候将获得额外加持,虽然比不过正统的圣光牧师或圣骑士,但也比普通人强得多。 而菲利普是个虔诚的凯尔信徒,哪怕不是神官,他的虔诚也能让他比其他人更敏锐地感知到这座城堡中盘踞的邪教徒气息了。 高文不信神明,自然也得不到神明的加持,但他的身体正在自然而然地发出警报,他握住了开拓者之剑,警惕地盯着中庭中的那些茂密花草灌木和装饰树:“这些植物生长得过于茂盛,多半有问题。” 皮特曼手中攥着一把铁木种子,但完全不敢随意释放任何德鲁伊法术来检测周围的情况:就如他能轻而易举地感应到同根同源的万物终亡会邪教徒一样,出身德鲁伊的邪教徒也能在他施法的一瞬间感应到他,除非爆发正面冲突,否则他是绝不敢轻易冒险的。 他们开始穿过庭院,向着安德鲁子爵的城堡主建筑靠拢:那里是邪教徒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 一层若有若无的昏暗“薄纱”笼罩着四人的身影,琥珀走在队伍的最中间,用她那鬼畜级别的暗影亲和天赋为所有人制造群体潜行的效果——要不是有这么个挂逼一般的家伙跟着,高文也不会选择为了节省时间而冒险直接潜入这座城堡。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地平线,天边仅余的一律辉光正逐渐被黑暗吞噬,星光开始浮现出来,而在星光初现的时刻,一股微凉的夜风吹过中庭。 那些茂密的、仿佛已经肆意生长了一年的植物在夜风中摇摆起来,发出唰啦唰啦的声响,而在那声响中,似乎混杂着无数低沉的呢喃。 琥珀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而由于暗影力量随着夜幕降临愈发增强,她的视觉开始向着“超凡”的方向转化,一些在白天被忽略的东西突然进入了她的视野。 半精灵小姐吓的差点惊呼出来——然而在她出声之前,高文已经一把按住她的嘴巴。 “我也看见了。”高文低声说道。 在中庭里,在那茂密繁盛的植物下面,在那肆意蔓延的根须和藤蔓之间,有东西。 最近的一株灌木在夜风中摇摆着,它的根部冒出了一只苍白的手,那只手埋在泥土中,微微痉挛;旁边的杂草中探出了一张被掩埋大半的面孔,那面孔上的眼睛半睁半闭,惨败干裂的嘴唇仍然在翕动;一株半生半死的老橡树歪在路旁,树根隆起一块肿包,肿包的形状仿若头颅,一双眼睛从树皮的缝隙之间暴露出来,枯黄僵硬,与橡树一样半生半死…… 整个庭院所有的植物下面,都有着被掩埋的人类肢体,而且那些肢体的主人明显还活着! “战神之名啊!”菲利普骑士压抑着声音低声喊道,“何等丧心病狂的行为!” “这些人……活着还是死了?!”琥珀深吸两口气,掰开高文的手之后带着一丝丝惊恐小声说道。 “大部分还能算是活着,但很难说还能活多久,”皮特曼捏紧了手中的准备用作施法材料的种子,“怪不得我们看不到任何守卫和侍从……他们全都被埋在中庭了!” “小心千万不要接触到这些植物,”老德鲁伊又补充道,“它们就是那个邪教徒的眼睛!” “邪教徒把这些人埋在这里是要做什么?”琥珀强忍着恶心皱眉说道,“抽取他们的生命力么?” “……恐怕不是,”皮特曼摇摇头,“抽取生命力用不着这么麻烦的仪式。邪教徒把这些人控制在半生半死之间,而且维持他们的意识恍惚……我怀疑他是在抽取这些人的思想。” “抽取思想?!”琥珀吃了一惊,“万物终亡会连这都能办到?!” “如果是对付超凡强者当然没这么容易,但这些都是毫无法术抵抗能力的普通人,唉,”皮特曼轻声叹息,“看样子那个邪教徒不只是想在这里杀几个人那么简单,他是有目的的,他在搜集情报……” 说话间,众人已经在极端小心翼翼的情况下穿过了遍布疯狂植物的中庭,来到通往城堡主厅的门廊前,面前是一扇虚掩着的橡木大门,在那橡木大门上,铭刻着莱斯利家族的徽记。 徽记中仿佛流淌着鲜血,暗红发亮。 高文没有直接用手去接触那明显不正常的门扉,而是用开拓者之剑推动大门,将其悄无声息地缓缓推开,随后他打起十二万分警惕,率先迈步跨过。 而就在他脚步跨过大门的一瞬间,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嘈杂混乱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噪音突然席卷而来! 那感觉就好像有一万种声音同时在耳边炸响,有一万个人同时在耳边喊叫,有一万种混乱荒诞的乐器同时在耳边演奏,或者有两个喝高了的琥珀在耳边瞎BB…… 高文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生锈,连转一下头都变得格外艰难缓慢,而且他很快便发现那些嘈杂的声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自己的脑海——在那令人发狂的声音中,他看到眼前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城堡走廊一下子被拉长,两边那悬挂着莱斯利家族历代先祖画像的墙壁也向无限远的地方飞快退去,四面八方骤然变得无比宽广,而黑暗的星空则取代了城堡里原有的景象。 那些混乱的噪声终于混合成一个清晰可辨的声音,它在不断吼叫着:“万物终将灭亡!万物终将灭亡!万物终将灭亡!” 然而高文虽然被噪声和幻象笼罩,他却发现自己的思维竟然异常清晰,那汇成一片的吼叫声清清楚楚地传来,他脑海中甚至还能不由自主地蹦出个挺清楚的想法:“对啊,因为熵增,怎么了?” “万物终将……” 高文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疯狂的噪声与黑暗星空的幻象便已经戛然而止,烟消云散。 第0128章 异端 所有的噪音和幻象都在瞬间烟消云散,高文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眼前已经恢复了正常。 莱斯利家族城堡的走廊在眼前延伸,地面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两侧墙壁上悬挂着那位安德鲁子爵历代先祖的画像,而在画像之间则镶嵌着充能的魔法晶石,这些晶石正发出恒定的光芒,但仿佛有什么东西干扰了光线的传播,那些晶石看起来虽然明亮,可是稍远一些的地方却昏暗异常。 高文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身后的菲利普骑士等人正好迈步跨过大门,他们的行动自然毫无异常——似乎受到影响的只有他自己,而且刚才的那些幻象也只持续了一个瞬间,谁都没有察觉到。 “怎么了?”琥珀注意到高文神色变化,低声问道。 高文一边戒备四周一边回答:“我刚才好像遇到幻象,但只持续了一瞬间。” “确实有魔法力量消散,多半是邪教徒留下的气息,在接触到您这样的越阶强者之后就自行崩溃了,”皮特曼小声分析道,“我们要小心,这里说不定会有魔法陷阱。” 高文皱了皱眉:“能感知到邪教徒的大概位置么?” “他很谨慎,要么就是力量古怪,”皮特曼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这里到处都有扭曲的德鲁伊魔法残留,但却没有一个气息是‘活跃’的……” 菲利普骑士紧握长剑,将剑柄贴在胸口简短地颂念着骑士与战士之神凯尔的名号,他通过这种方式施展出类神术般的力量,随后看向走廊尽头:“气息向那边汇聚。” 那是领主议事厅的方向。 高文和琥珀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以高文一马当先,德鲁伊皮特曼跟在后面,菲利普和琥珀在两旁警戒,四人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两侧墙壁上悬挂的画像在异化的魔晶石灯映照下泛着惨白的光,莱斯利家的列祖列宗挂在墙上,冷漠地看着不速之客的造访,那些泛白的眼珠仿佛死鱼一样,让琥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高文却只是撇了那些画像一眼,那只是因魔法环境影响而产生的轻微异化而已,完全不值得担心,再说了,谁还没在墙上挂过是咋的? 领主议事厅的大门同样虚掩着,里面透出影影绰绰的光,然而等靠近这里之后,不管皮特曼还是菲利普都感知不到有邪教徒的明确气息。高文感知了一下大门,确认大门本身以及门背后并没有陷阱之类的潜在危险,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有着华贵金属丝线装饰、刻画着莱斯利家徽的木门。 领主议事厅中空空荡荡,四周立柱和拱顶上的魔晶石洒下混混沌沌的光芒,位于大厅中央的桌椅都不知被搬到了那里,只余下位于大厅上首平台上的那把天鹅绒高背椅,那是领主的位置。 坦桑镇的领主,安德鲁子爵便坐在那张高背椅上,他背后悬挂着莱斯利家族最早受封爵位的一代先祖的画像,而他本人则在自家先祖的注视下艰难地呼吸着,这个原本就又高又瘦的男人此刻已经消瘦到近乎干瘪的程度,他的血肉似乎都萎缩了,皮肤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宛若一个苍白干瘪的活死人,他靠在椅背上,头颅摇摇晃晃地搭着肩膀,眼睛毫无焦点地注视着屋顶,一边艰难地呼吸,一边低声呢喃着什么。 位于座椅两侧的魔晶石发出白色的光辉,将安德鲁的影子拉得老长,并模模糊糊地投影在地上。 这位子爵先生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高文握紧了开拓者之剑,带着菲利普和皮特曼走进大厅,一行三人一边警戒四周,一边来到安德鲁子爵身旁,然而那位子爵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三人的靠近,他只是茫然地注视着拱顶,嘴里发出混乱的声音。 “他的心智被困住了,”皮特曼立刻判断出来,“不过并不严重——我会解除他的诅咒,但邪教徒很可能会被惊动,做好准备。” 高文微微点头:“动手吧。” 皮特曼随即将手放在安德鲁子爵的额头,另一只手则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瓶,他用嘴咬掉瓶口的木塞,随后将瓶子里的液体滴了几滴在子爵的头顶。 一股怪异而浓烈的花香从那几滴液体散发出来,并伴随着德鲁伊法术的发动产生强烈的驱邪、镇魂效果,束缚住安德鲁子爵心智的邪术魔法随之受到影响,开始一点一点地松动。 突然,安德鲁子爵的眼皮翻动了一下,他从混沌中恢复清明,并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高文,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喉咙中发出嘶哑可怖的声音:“他在我的影子里!” 而几乎在子爵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已经开始扭曲,座椅背后的魔晶石砰然碎裂,地上的影子则骤然壮大,一个漆黑的身影从中猛扑出来,直取高文面门。 但高文仿佛早有所料一般,在安德鲁子爵出声示警之前便已经做好后跳的姿态,影子还没冲出来,他便已经拉着皮特曼跳离平台了,菲利普骑士则紧随其后。 那影子一瞬间扑了个空,而还不等他重整姿态,地上的阴影便再度扭动起来,一只穿着短皮靴的脚从中飞出,一脚踢在这个身影的后背:“我在你的影子里!” 那身影骤然被踢出了暗影形态,狼狈不堪地从台子上跌落下来,但在半空便砰一下子解体成飘散的烟尘,并被一阵风裹挟着冲到了大厅的另一端,重新凝聚成一个披着黑袍、面目不明的实体。 而琥珀则完全从阴影中跳了出来,飞快地窜到高文身后。 高文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身披黑袍的身影:“一个法系职业不好好躲在暗处扔球形闪电,非要跑出来刺杀一身板甲的骑士,万物终亡会都是你这种清新画风的么?” 而那个偷袭失败的黑袍人则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惊愕:“你竟然没受真实之音的影响?!” “真实之音?你是说你留在门上的那个魔法?第一个推门进来就会听到满脑子噪音的那个?”高文好奇地问了一句,“啊,我确实听到了——可惜我刚想跟它聊两句,那声音就没了。难不成我一句话就把它给说疯了?” 那黑袍身影听到高文的话,仿佛陷入巨大的愤怒之中,他的兜帽摇晃着,阴影中传出恶毒的诅咒:“违背万物终亡的铁律,从死者国度返回人世的异端,你果然不应该留存于世!”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突然听到一阵密集的断裂、破碎声从大厅外传来! 议事厅的窗户噼里啪啦地被打破,各处大门也被巨大的力量粉碎、崩飞,一根根粗大的树枝和藤蔓击破了所有的门窗,猛冲进了这间大厅。 冲进大厅的植物在地上翻滚着,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扭曲变形,人立而起:那是一个个身高达到两米以上的树人,而且和正常情况下德鲁伊召唤出的树人截然不同:它们的枝叶扭曲腐烂,体表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有毒的汁液从裂口中流淌出来,散发出刺鼻的臭气。 就如世所周知的那样:当万物终亡会的德鲁伊背弃了生命与自然的信仰之后,“生”的力量便从他们的法术中消失了。 这些树人开始向高文一行发动猛攻。 “它们的核心在那团黑色的腐叶里!”皮特曼飞快地扔出几枚魔法种子,同时大声喊道,“不要被毒液溅到眼睛!” 魔法种子落到地上便发出一阵绿色光华,紧接着便在德鲁伊法术的催生下迅速扎根,生长成为坚韧的藤蔓或者带刺的荆棘,去束缚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树人。 高文忍不住深深地看了皮特曼一眼,随后收回视线,挥舞长剑砍断了一只树人的手臂。 琥珀和菲利普也和那些腐烂的树人缠斗在一起。 而在这混乱激烈的战局中,高文的注意力却始终放在那个身披黑袍的邪教徒身上。 那个黑袍身影除了将恐怕早就准备好的树人放进场之外,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参与到战局中,他只是远远地观望着,看上去沉默阴暗——但却迟迟不愿出手。 高文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个邪教徒知道高文·塞西尔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这个“复生传奇”有多大名气,虽然刚开始他喊的很嚣张,但他显然虚的一笔——迟迟不出手,恐怕是真的不敢出手。 但他又指挥树人作战,并没仓皇离开,这说明他多半猜到了“高文·塞西尔复活之后处于虚弱期”的情况! 他在观察,在判断自己这个“传奇”复活之后具体有多少力量,他这毫无疑问是在冒险——而这个地方绝对有值得他冒这番险的东西。 高文脑海中的思索飞快,短短两三剑斩下的时间他便已经想到了很多东西,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个邪教徒究竟通过什么途径了解过自己的情报,又了解或者说推测出了多少,也不知道这个邪教徒在这里到底想得到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稍稍设下陷阱来尽快解决掉对方。 电光石火的考量之间,他一剑刺入一个树人身上的魔力核心,但在将剑拔出的时候他故意让自己的手抖了一下,看上去就仿佛力气突然中断一般。 第0129章 正义的暗器 高文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是不是达标,但他认为那个邪教徒一定会上当。 因为他本身就确实处于虚弱状态,确实没有真正传奇的实力——这方面压根不需要演技! 对于清楚自己斤两的高文而言,假装战力不济要远比假装仍在七百年前的全盛期容易多了。 果然,在他刻意表现出体力不支、身体协调性下降的同时,那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便有了动静。 那是气息的流露,是终于确定了战意、准备下场刚正面的气息,高文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那个邪教徒黑袍一抖,藏在长袍下面的手臂随之朝这边抬起——一股明显的魔力波动随之在他手中汇聚起来。 高文早已等着这一刻,但他并未进攻,而是假装被腐化树人打乱平衡,微微踉跄地向着邪教徒的方向移动了几步——他拉近了距离,但在对手看来,这却正是将身体送到魔法射程内的举动。 变异而晦涩的德鲁伊法术瞬间成型,一团蕴含着腐朽力量的灰绿色光球随之从黑袍邪教徒的长袍下面飞了出来,而高文已经完全锁定这个光球的轨迹,他压根不闪不避,而是在光球击中自己的瞬间撑起了骑士的护身灵气,并同时开启了冲锋! “腐蚀法球”在空中划过无声的轨迹,结结实实地撞在高文的肩甲上,但肩甲上却同时荡漾开一圈半透明的能量波动,将法球的全部力量消弭于无形,而高文则眨眼间化作一道白光,并扬起长剑向着邪教徒的脑袋斩落! 那邪教徒显然愣了一下,然而他已经落入这个圈套:就和任何施法职业一样,德鲁伊法术施法之后也是有魔力缓冲的,在前一个魔法失效之后,他的精神海正在动荡不休,此时此刻面对朝着自己冲锋的骑士,他是连一个最简单的护身法术都施展不出来。 但就在高文认为这个邪教徒会用身上携带的护身法器硬抗自己这一下斩击的时候,他却看到这家伙做出了一个他压根没想到的惊艳操作—— 这黑袍人猛然后撤半步躲开下劈,紧接着一个铁板桥险而又险地躲过了高文紧接着的一击横斩,随后间不容发地原地翻滚,单手撑着旋转起身,并在起身的同时另一只手探向腰间,唰一下子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单手剑,“哐”一声格挡了高文的第三次追击! 这一刻高文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 但他却没有时间疑惑,因为这个邪教徒已经躲过了最凶险的几次攻击,他正在重整态势,而一旦让这个魔武双修的家伙真的重整了态势说不定就不好办了。 所以高文直接将骑士灵气灌注到开拓者之剑上,剑刃瞬间燃起近千度的高温,同时双手用力下压——那邪教徒的格挡虽然惊艳,但毕竟等阶差距实在太大,仅仅坚持了不到两秒,他便不得不拼着左臂被伤的代价翻滚着躲开那几乎要把人点燃的灼热剑刃。 高文追了上去,开拓者之剑就仿佛一柄血色的光刃般连续劈砍,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又一道扭曲的高热弧线,而邪教徒则挥舞着单手剑勉力支撑,让高文更加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这个一身黑的家伙竟然硬生生凭着极端精妙的剑术暂时和自己打了个平分秋色! 这货到底什么来头?!这说好的是个只有五级的邪教徒呢?这说好的万物终亡会都是法系德鲁伊呢?! 黑袍邪教徒的单手剑术高超到匪夷所思,而且高文很快就发现这真真是纯粹的剑术,并无一点属于骑士或战士的超凡力量存在——他每一剑都恰到好处,不论攻守都进退有度,完全依靠娴熟的技巧和战斗经验来抵挡着高文的攻势,没有护身灵气,也没有魔力灌注和超凡技能,他就凭一手剑术竟然抗到了现在! 在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种不掺超凡力量,单纯锤炼技艺积累经验的武者?那这家伙的德鲁伊法术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说万物终亡会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职业体系? 高文这边是冒了一脑门子问号,但和他对阵的邪教徒却已经苦不堪言:尽管凭借高超的剑术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但位阶上的差距是难以忽视的,事实上这个黑袍人如果不是手握一把接受过赐福的单手剑,而只是拎着一根普通钢剑的话,恐怕开始战斗没几个回合他就要连人带剑被高文一块砍断了。 几次连续抢攻,高文把对手逼到了角落,他决定不再琢磨对方的剑术是怎么回事,而是直接调动起体内的魔力,同时高高扬起开拓者之剑,释放了高阶骑士才会掌握的“钢铁风暴”。 黑红色的剑刃挥下,在空中爆发出一阵强光,在光芒之中,那剑刃骤然仿佛分裂成了无数道,一片剑光如同钢铁的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而且每一道剑刃都带着一次威力强大的冲击波,在炽热的“钢铁风暴”冲击中,城堡的坚固地面如沙尘般粉碎、卷起,被冲击波裹挟着一同卷向那名已经完全失去了施法机会,也失去了格挡机会的邪教徒。 那个黑袍的身影似乎也放弃了抵抗,他直愣愣地站着,一直到钢铁风暴的剑刃与冲击波将他和周围的石头一同搅成碎片,并随着那趋势不减的冲击波继续冲向议事厅的墙壁。 一阵岩石粉碎的巨响中,城堡坚固的巨石墙垒被破开一个大洞,冲击波一直冲到外面的夜幕中才终于渐渐消散。 片刻之后,大厅中还站着的寥寥几个腐化树人纷纷停下了动作,就像失去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垂下双臂,紧接着它们摇晃了几下,发出暗红色光芒的核心随之熄灭,那些早就失去生命的枯枝腐叶刷拉拉地落了一地:这些违背自然规律站起来的扭曲之物重新化作了它们原本的样子。 琥珀从暗影形态跳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喘气:“呼……呼……真是累死我了……” 菲利普骑士也在喘着粗气,那些用魔法力量催化出来的腐化树人并不比寻常的低阶骑士容易对付,但他可做不出琥珀那么丢人的举动来,所以只是用剑支撑着身体,并带着钦佩的目光看向高文:“大人,那个邪教徒被您击杀了。” 然而高文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他皱着眉来到那个大洞旁,低头看着邪教徒粉身碎骨之后留下的那些焦黑碎片——由于开拓者之剑蕴含的惊人热量,这些残骸都已经严重碳化,完全看不出血肉痕迹来了:“不太对……我总觉得最后不太对……” 皮特曼走了过来,弯腰捡起一块碎块,在手中慢慢碾碎,片刻之后他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这是烧焦的树皮——堕落德鲁伊的邪术,那家伙跑了!” …… 而在同一时间,安德鲁子爵城堡外廊附近的屋顶上,一丛异常生长、格外繁茂的藤蔓突然沙沙地蠕动起来,紧接着那藤蔓中便突兀地鼓起一个大包,伴随着令人恶心的、仿佛粘液涌动的声音,藤蔓中的大包从中撕裂,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狼狈不堪地钻了出来。 这个黑影正是侥幸逃脱的万物终亡会教徒,他浑身散发着烧焦一般的糊臭味,左臂鲜血淋漓,无力地耷拉在身旁,身上的长袍也破破烂烂,兜帽更是不翼而飞,露出一张消瘦苍白、褐色短发杂乱的中年人面庞来。 他的右手还拎着那把“单手剑”,然而现在这价值不菲的超凡武装已经只剩下小半截了。 低声咒骂一句,邪教徒把这小半截断剑收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前方,准备在那个可怕的对手反应过来之前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但他刚走了两步,便猛然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角落。 拜伦骑士站在那里,也正好抬头愣愣地看着从一丛藤蔓里钻出来、看起来身受重伤的邪教徒,两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谁都没反应过来。 但愣神只持续了眨眼间,邪教徒很快便醒过神来,并抬手指向眼前这个不知为何活了下来的骑士,拼着大脑的刺痛开始强行念咒,准备解决掉这个拦路者。 而拜伦骑士也瞬间反应过来,他向怀里一掏,摸出样东西摆弄一下便朝对手扔去:“吃我正义的暗器!” 堂堂正正的骑士,就是扔暗器也要喊出来的。 那邪教徒却只是不屑地一笑,轻而易举地接住了拜伦朝他投掷的“暗器”——虽然他身受重伤,但还不至于会被一个三级骑士暗算成功,更何况这个三级骑士前不久还中了他的邪术诅咒,如今也在虚弱之中! “你太高看自己了,”邪教徒抓着拜伦扔过来的投掷物,他没有从这东西上感知到一点毒性或正在运转的魔法气息,所以丝毫没有担心,“也好,就用你来补充我的生命……嗯?” 他突然听到了手中传来的滴答声…… 拜伦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邪教徒最后时刻是反应过来了的——结晶手雷这玩意儿爆炸之前完全是机械运转,里面确实没有魔法反应,但储能水晶的魔力气息仔细感知一下还是能感知到的,一个中阶的超凡强者在产生警惕之后当然会意识到这东西不对劲,然而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点,尽管他已经把手雷往外扔,而且身上浮动起了护身法术的光辉,可是符文扳机已经按下,起爆法阵启动了。 徒手抓炎爆,贴脸接火球,凸显的就是一个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但终究是已经达到中阶的超凡强者,哪怕受了重伤,随身携带的护身法器以及本身肉体上的强悍还是存在的,在结晶手雷爆炸的一瞬间,这名邪教徒身上有几处亮光一闪,他仅存的几样防护用品自动激活并抵挡了最致命的伤害,最终他的整条右臂都在爆炸中粉碎,但他剩下的身体却借着爆炸冲击猛地跃了出去,并眨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0130章 大难不死的子爵 城堡中的议事厅经过一番恶战,被摧残的面目全非,那些树人摧毁了所有门窗,它们身上滴落的毒液让原本华贵精美的地毯冒着刺鼻的气味,而高文最后的一击更是粉碎了议事厅东南角的整片地面,并且在墙上开了一个直达天花板的大洞——不管怎么看,这房子都必须修了。 但比起莱斯利家族在这场灾难中遭受的损失,高文更心塞的是如此一番折腾,那邪教徒竟然还是逃了。 万物终亡会,一个由堕落德鲁伊形成的异端教派,他们的邪术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皮特曼立刻开始准备仪式法术,准备追踪那邪教徒的气息所在:按照他的说法,这种紧急情况下进行的脱逃法术都有诸多限制,尤其是德鲁伊并不算擅长跑路的职业,其转移法术多需要借助植物的力量,所以对方很可能并没有跑远,一次转移之后仍然在城堡里的可能性很高。 但就在老德鲁伊刚刚把施法用的树叶和油膏掏出来的时候,一声巨响却突然从黑暗的夜幕中传来。 那是结晶手雷爆炸的声音,方位……似乎正是拜伦骑士所在的位置! 高文脸色顿时一变,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快!去外廊区域!” 然而等他们几个赶到拜伦所在地的时候,邪教徒已经失去了踪影。 他们只看到一片被爆炸冲击波撕扯的四分五裂的藤蔓,散落在地上的血肉残迹,以及站在墙垛旁边、满脸无奈神色的中年骑士先生。 高文看向拜伦:“你最好告诉我那个邪教徒被你一发结晶手雷炸个稀碎,这地上铺的就是他……” 拜伦无奈地摊开手:“那你要乐意听这个我就跟您这么说。” 高文:“……” “地上铺的确实是那家伙的一部分,但我没想到一个法系职业的身体竟然也可以这么结实,”拜伦解释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然后手雷就炸了,但那家伙反应实在太快,爆炸瞬间把手雷拿远不说,而且身上还藏着不知道多少保命的东西,结果最终就被炸断了一条胳膊,他本人逃进城堡后面的山林里没影了。我本想追踪,但他进入山林之后瞬间气息就像消失了一样。” “毕竟是德鲁伊。”高文皱着眉,拜伦这边发生的事情真是一波三折,先是邪教徒阴差阳错地撞上了虚弱状态的拜伦,随后是文盲教徒手接手雷版炎爆术,再然后是贴脸被糊了一发炎爆的邪教徒竟然跑了……只能说,那家伙实在是命不该绝,他注定不会死在今晚。 高文很清楚自己已经重创了对方,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哪怕用法术跑路,那个邪教徒也不可能完全躲过钢铁风暴的余波,只是想不到那个五级的万物终亡会教徒不但魔武双修,还是个氪金战士,在那种情况下身上竟然还能留着保命用的道具……有钱人的玩法,有钱人的玩法。 “不可能追上了,”皮特曼遗憾地看着城堡后的密林,那林子沿着坦桑矿山的西坡生长,一直和远方的森林连成一片,“德鲁伊钻进林子里,就以我们目前的人手,别指望能找出来。” “我们放跑了一个隐患。”菲利普骑士语气沉重严肃地说道。 “不,按照万物终亡会的习惯,他们在一个地区的行动失败并且行踪暴露,那么除非有足够让他们不惜大量牺牲组织成员的重要目标,否则他们一段时间内绝不会再行动,”皮特曼摇了摇头,“一个不以战斗职业见长的德鲁伊邪教团能生存壮大到今天,凭借的可不是莽撞。” “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解除了这地方的危机,”高文叹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并赶快吩咐,“皮特曼,你去中庭,想办法解除那些受害者身上的魔法,能救出多少算多少,拜伦,菲利普,你们两个也去帮忙。” 人命关天,三人接到命令毫无拖延,立刻点头答应,领命离开。 “咱们两个回刚才的大厅,”高文又看向琥珀,“那位可怜的安德鲁子爵还被晾着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过头,准备离开这处屋顶。 但就在他即将迈步的前一刻,黑暗中一道突然闪过的微光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高文立刻停下脚步,来到刚才闪过微光的位置仔细查看,很快他便在一片狼藉并且已经开始枯萎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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